第一百九十章 裂帛（一）
曹蒹葭哭哭啼啼的拉住致深的衣袖不放，被致深一抬手甩开叮咛：“还不回你房里去！”
大太太虔心礼佛，老爷书斋繁忙，便免了我的拜见。
“漪澜！”致深怨怪的一声喝，沉声叮咛，“随我出去。”那声音倒是放柔了几度，算是让步吗？只是他打量我的目光，无法中透出几分玩味，似未曾看出我的企图普通。
待我进到院里，就见满园满树满地的各色绸带，丫环们用剪刀破开一匹匹上好的锦缎绫罗撕扯着，曹蒹葭纵情地撕扯着锦缎，听着那嗤啦啦裂帛刺耳的响声，再对劲的一把把地将扯碎的绸缎洒向空中，看那吴带当风般的绸带在空中飘落，乘风落在园内每一处角落。
世人从我们面前走过，对我视若不见，特别那位二管家，以往见到我远远地赔笑作揖赶来见礼，现在只顾呼喊着世人抬着绫罗从我身边行过。
“撕呀，哎呀，蠢材，用力！”曹蒹葭尖声的叫唤叮咛，丫环婆子们都拥戴着大喊小叫欢笑着，一阵嗤啦啦裂帛的声音传来，分外刺耳，这是在做甚么?
一听我喊太后派来的芳四和慈云二位嬷嬷，世人寂然无语，四下鸦雀无声。
冰绡和尺素回声上去，早就恨极了曹蒹葭及她身边的喽啰，扯过挣扎着的双锁按去墙上，挥掌噼里啪啦的抽了双锁十来个嘴巴，直打得双锁惨叫如杀猪普通。可惜她的哭号求救声，却被院内欢笑声，裂帛的响声一波波淹没了去。
我举头阔步地进了求缺斋院门，一旁的狗儿早已吓得低头垂手不语。
曹蒹葭一慌，俄然泪流满面，转头大喊着：“老爷，老爷！”失魂落魄地向致深书房里冲去。我叮咛世人将那些撕扯成一条条的锦缎拾掇起来，看看还能派上甚么用处，又叮咛将绸缎送回府库去。
“停止！”我痛斥一声向前，火冒三丈一把夺过曹蒹葭手中的剪刀，“你也太猖獗了！城外饿殍遍野，哀鸿食不充饥，你却在此华侈不法，置大帅于何地！”我忿然脱口而出。
我走来，曹蒹葭哭花了笑容忙向后躲闪几步。公然恶人都是欺善怕恶，现在我一无所怕，我狠，她便怂，反做出一副楚楚不幸的小模样。
她一脸惊诧，讪讪打量我，动动唇半晌无语，俄然回味过味儿来，娇纵地上前同我抢着剪刀骂着：“要你多事，是老爷许我裂帛践送花神的，老爷说，我喜好听，他就喜好。”
见我回府，吓得面色惨白的冰绡竟然急得哭了，拉住我的手问：“蜜斯你去了那里？今后去那里，可必然要带上冰绡呀。”
跟从厥后的嬷嬷们点头感喟道：“作孽，作孽呀！”
可这曹蒹葭裂帛取乐，真是暴殄天物，委实的过分。
那弱不堪衣在风中的身影，温文尔雅的言语，却同这血腥的反动党联络在一处。他是为甚么？
我俄然记起，今儿本是交芒种送花神的日子，依着风俗，是该在花枝上系些彩绸彩马践送花神娘娘的。
“漪澜，停止！是我应了葭葭撕些绸缎取乐，也是芒种节，图个喜庆吉利。”他说得云淡风轻。我见他一身深青色深衣，腰系宝蓝色的丝绦，还是我为他亲手打的，内心一阵酸痛。
先时在门口挡驾说致深忙于公事的狗儿嗖的跳起，催促二管家说：“快些，快呀！顿时就要断货了，快快送出来，九奶奶要发怒了。”
见我起火，惶恐失措的不止是曹蒹葭，她身后的婆子丫环们都慌到手足无措，愣呆呆立在那边。
正在说话，俄然见小厮们抬着一匹匹光鲜夺目的绫罗绸缎从我们身边走过，二管家呼喊着：“快些！快些呀！不要等着九奶奶骂人。”
的确欺人太过！竟然一个丫头都赶如此挖苦欺侮我。若我一忍再忍，岂不是任人踩踏？
未几时，哭哭啼啼的曹蒹葭推着致深步出了书房。
“喜庆，吉利？裂锦断帛驳美人一笑，她拿大帅当作了是周幽王了还是那繁华闲人宝二爷?樊州城外饿殍各处，民不聊生，日日有性命非命路边，爷身为朝廷封疆大吏，不思去替朝廷分忧解难救公众于水火，反而裂帛驳美人一笑！若传去了朝廷，大帅何故对得起朝廷的厚望，何故对的起太后的哺育之种植之恩？”我痛快淋漓的一番骂，发自肺腑，娇喘不定地愤然瞪视他。
“那又如何，我们九奶奶说了，是美人都喜好这些撕绸子撕扇子的声音，不作践东西的女人便不算美人。”酸溜溜倚着门框说话的小丫环叫双锁，曹蒹葭身边的丫环。双锁唇角有颗美人痣，尖尖的下颌低垂着，话音透出几分的刁钻，她双手环臂靠在门洞批示小厮们速速将绸缎往院里运。看到我，她不过一笑，也不上前见礼，幸灾乐祸般地问：“八奶奶肯返来啦？我们奶奶还替八奶奶操心呢，怕是八奶奶被老爷那一巴掌扇出个好歹，哭着跑去山里，再被匪贼绑去做压寨夫人就不好了。”
身后致深的求缺宅高高的院墙内，传来一阵阵舒畅的笑声，咯咯咯笑得刺耳的是曹蒹葭肆意的笑声。
回到府里时已是天近晌午。
九爷，他到底为了甚么？我更加的看不懂他。
这个傻丫头，我抚弄她鬓角的碎发，为她正了正那朵芙蓉花说：“去郊野同七姨太走了走。”
满地铺陈的碎片绸絮实在令人看了痛心。
我同冰绡面面相觑，冰绡拉我一把表示我不必多事，我却甩开她的手疾步随了小厮们向致深的求缺宅而去。
“猖獗！”我挥手一记耳光清脆的扇去她脸颊，惊得她惊诧捂住脸颊，旋即又撒泼发疯般扑向我撕扯着哭骂：“你打我，你敢打我，老爷，拯救！”
“太后？哼！太后老佛爷还拿军饷去修花圃玩呢，或是太后也喜好裂帛之戏，不过你不知内幕罢了。”曹蒹葭见致深为她撑腰，躲在致深身后探出个头酸酸道。
我立在那边，脸儿一沉，内心暗笑，好个傻女人，自作聪明。我朗声问四周道：“你们都听到她大逆不道的话了？诽谤太后清誉，掉头极刑！芳四嬷嬷和慈云嬷嬷人在那边？”
我内心一阵落寞，身子乏倦，如此甚好。平生荣宠来去，我还是是昔日的我，更不必去计算旁人的眼色。
我忍无可忍地一把推开这恶妻，指着她鼻尖痛骂：“混账！谁许你如此无礼对我发言？这府里的长幼尊卑没有人教你端方吗？我是老佛爷御封的郡主，这府里，我比你大，跪下！”
二管家嘀咕一句：“五奶奶说，尽纵情就罢了，这但是上好的杭绸、云锦。”
“猖獗！”我喝斥一声，侧脸冷冷叮咛冰绡，“还愣着干吗？没看到吗？一个丫环对主子出言不恭，另有没有端方了！九奶奶忙，我们替她经验着，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