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珠胎暗结（二）

起先世人也未曾听清，待玉坠儿说一句：“郎中才诊脉说，我们奶奶身怀有孕，是喜脉，八成是个小公子呢。”

天井内大雪绵绵数日，冰寒的北风如锋利的刀刃刺面，异化着雪花漫天漫地飘卷而来。

六姨太笑笑，举起指尖拈玩的一枚祖母绿安然扣对了天光细心抚玩着说：“再贵，也不及皇上赏我腹中孩儿压惊添喜的玉环呀，沾了龙气，必是麟儿。”

北风吼怒着窗外，沙沙的雪打着窗纱，我内心忽生一股淡淡的苦楚，看着那灯花哔哔啵啵跳动几下，一阵刺目标光，旋即垂垂暗淡，四周一片乌黑，唯有焦糊的气味萦在鼻间。

本来快马来报，说是大帅晌中午分回府。大太太率了我们一早备下酒宴在仪门恭候，却等来信儿说，大帅要傍晚才回府。

“澜儿，为我备下酒菜，我去你房里小酌。”他悄悄打量我，如赏识一朵夜色中温馨的小花。

“是炭火的味道吧？”致深随口道，嗅一嗅本身的袖笼，叹口气道，“她房里老是乌烟瘴气的。”

我只得淡笑了为致深披上披风道：“去吧，六姐姐腹中的孩儿要紧。”

我同慧巧去大太太房里存候，才行至六姨太天井不远处的游廊，便见一群小厮和工匠顶着风雪挥动锄头铁锨在铲地，晓得不时揉了耳朵跺顿脚，佝偻个身子，冰天雪地甚是不幸。

“雪天路滑的，mm还是回屋去，细心动了胎气。”五姨太慧巧道。

第二日，致深来到我房中，还不到半盏茶的工夫，玉坠儿就镇静的来请致深，“我们奶奶胎气动了，请老爷速速畴昔呢。”

我便心知肚明，不再多问。

我噙了一抹淡淡的笑微微点头，俄然一阵镇静的脚步声奔来，六姨太身边的小丫环玉坠儿一头是汗的跑来。

“那是老爷心疼我腹中的小公子，怕这泥路一不谨慎将我滑倒落了胎。以是呢，就重新铺路。”青绸油伞下的世人簇拥着六姨太悠悠地走来，她一身大红猩猩毡大氅，头上带挖云鹅黄片金里昭君套，围着暖暖的大貂鼠风领，一派繁华之气夺人。金婆子在中间夸耀：“铺路所用都是我们蜜斯娘家购买的上好的金星玄墨砖，亮如镜面却沾水不滑，两块砖便是一两银子呢。”这条路如果要径直铺去前堂，堪比金砖铺路了。只是夏季里冻土难挖，辛苦了工匠和小厮们不舍日夜的繁忙。

六姨太公然是个聪慧的，她得宠于致深，现在最幸亏绝境中挽回男人一颗心的便是子嗣。鱼儿贪婪，才会一次次的冒险去咬那鱼钩上的鱼饵，她又何尝不是？

一时候世人面面相觑，这才发明六姨太一日并未呈现。我们兴高采烈的驱逐老爷，她等闲一句话便将致深的脚步引去她房里，那么的迫不及待。

而后三日，六姨太胎气不稳，致深就过夜在她房中。因而六姨太又规复了昔日的风景无穷，免除了给老爷夫人的晨昏定省，府里的丫环婆子随她遴选差遣，便是各色补品也一应她先做遴选。

我只是含笑道：“行在高山，倒一定能摔多痛，越是那不循分爬高的，不免摔得狠。”

“老爷回府了，老爷回府了！”小厮们飞奔来报，在各院奔驰。

玉坠儿欣喜道：“启禀老爷太太，我们奶奶，有喜了。”

我不由问：“这是挖甚么呢？”

衣履声阵阵，致深回府，官服未换，满面风尘。

次日，致深便奉旨伴随钦差金辉去勘察樊州防务，兴州大小官员随行，浩浩大荡的车马如出征兵戈普通。这一走，便是一个半月，再返来时，又是个大雪纷飞的日子。

冰绡扶了我疾步向仪门迎去。只快到仪门时，我放缓了脚步，扶扶头上的金步摇，整整鬓发，做一副闲然漫不经心的模样，悠然含笑向早早候在那边的诸位姨太太而去。

回房，我独守红烛，深知他彻夜不会再来我房中，只是我仍不忍入眠。

五姨太慧巧斥责一声：“慌手慌脚的，没端方了吗？”

我叮咛冰绡早早的清算卧房，将那帐幔改换一新，水红色霞影纱帘幕低垂，红烛灯影摇摆，银霜炭上压了几块儿素香，让这房里温馨中飘着淡淡沁民气脾的暗香。

他面庞深峻，眸光幽幽地望我一眼，回身依礼同大太太说了几句话，叮咛世人各自回房。

他握住我的手，悄悄揉弄半晌，回身无法拜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