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填词
鹤冲天-黄金榜上
文人相轻,文人也相惜。
谢山睁眼,目光如一泓净水,他天然听得出这位考官言语中的美意,对他报以一笑。抽走信手胡写的那张纸,蘸饱墨汁,鄙人面的一张新宣纸上,提笔落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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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要拜别的考官,目光一凝,顿住脚步,竟也不去其他处所巡查,竟然就在谢山身边站着。
以这考官的眼力,竟看不出这字师从哪派哪家,他已盘算主张,只要这孩子所填之词还能入眼,他便必然要将作品荐给苏永,直接做总裁定。
这监考目露赏识之意,真成心境,再看谢山这一副模样,便以为是本性而至,毕竟这三句,虽较着不是一首诗,可内蕴都透着一派的天然淡泊,以诗观人,这孩子也必是安然闲适的心性,实在可贵。
明朝暂遗贤,如何向。
若非场合不对,这位山羊胡举人真想对这诗、这字、此人,十足大加鼓励夸奖......至于那混账之极的第四句,便权当戏谑之言,被他“忽视”畴昔。
只见少年写道:
见离入场还早,就出门漫步,寻个小铺面,吃点白粥小菜暖胃,想到带着三本书和一个泥人实在不便,顺道去书斋买了只槐木书箧,书箧看模样有些年初,边角包铜,木料磨得红黄发亮,书箧里有个隔断,将它分为高低两层,底部刻有“诗书继世长”五字题字。
得逞风云便,争不恣狂荡
他这幅德行,比作弊还惹眼,巡查监考之人很快凑了过来,见了谢山年纪,不由看轻几分,且见他眯眼神游,因而更加不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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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注:自是白衣卿相)
他对此也实在无法。
苏永是个极枯瘦的男人,一身云绣锦衣显得广大,满面胡茬,神采昏黄蕉萃,头发白了一小半,手中捏着一张皱巴巴的纸,眯眼看了世人一眼,低声朝旁人叮咛一句,回身就走。
一个个字挺瘦秀润,却不失其肉。
但此人瞥一眼桌上白纸,便再移不开眼睛,字真是好,笔势狂放不羁,点画狼籍肆意,神意不漫笔划而断,此人有举人功名,天然是有观赏水准的,能够说,单凭着这一手书法,面前少年便能吃饱穿暖。
本筹算不发一言的考官,见了如许的字和诗,天然起了爱才之心,不由抬高声音对谢山提示一句:“这第一题,是给词牌鹤冲天,填词一首。你不成混闹。”
令人冷傲的少年天赋毕竟是少数,在巡监看来,这就是一个凑热烈的家伙,自从狼州停止拾文以来,屡见不鲜,会产生大量毫无评判代价的废卷,华侈人力资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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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山把全数产业放进书箧,背在身后,拿着前天夜里领到的小竹牌,到舍人那边退房,又交纳了十个铜板,领了入场文书。
谢山将笔渐渐放回笔架,整齐摆好墨砚,掸掸袖子,起家。
黄金榜上,偶失龙头望......
只见少年偏瘦细的腕子一转,运笔飘忽,笔底的笔迹就从刚才的草书变了另一种。
不顾满场哗然。
不假思考,脸孔清秀,因为逆光,看不见少年隐在光影里的神情。
词牌名和词的内容并无干系,却对平仄、字数和韵脚都有限定,拿这首鹤冲天来讲,便是双调八十四字,前段九句五仄韵,后段八句五仄韵。
在考场门前做好记录,存完行李,又被搜了身,便被放入场,分到丙字房,人已到全,每人坐位离的颇远,桌上尚无纸墨,在场墨客也无人勇于鼓噪。
待少年不见身影,那山羊胡子考官,才微微回神,看了眼香炉,时候只畴昔一半。
并不是常见的词牌名,声奏刁钻,词的正宫为黄钟之宫声,偶有商声,极难出彩,有的人苦苦思虑,一时不能下笔,有的写了一二句,又觉不好,便执笔将笔迹涂抹了去,或是灵光一闪得了妙句,面露忧色写下。
谢山位置在后靠窗,少年神游天外,蘸满浓墨的笔放在一旁,乌黑的宣纸上空无一字,他看着阳光打在窗纸上,染出暖和的色彩,窗棂上雕有几只小蝙蝠,寄意为福,笔墨纸砚木桌椅,一群读书人,香染的浓了,丝丝缕缕的淡紫烟气,迷蒙出喧闹的意境。
这位一向未得中进士的半老读书人,长长吐出一口气,胸中畅然,再顾不得甚么避嫌避讳,颤抖伸出双手,慎重捧起那一张轻浮白纸。
冲那监考微微点头,温声道:“先生,鄙人交卷,告别。”
从后走到前,二十三步,出门去。
笔墨纸砚木桌椅,一群读书人,丝丝缕缕的淡紫烟气,迷蒙出喧闹的意境。
再看白纸上的诗句,虽和此次题目无关,倒都是好句,这位留有山羊胡子的巡考,捻须默念:“偷得浮生半日闲.....闲敲棋子落灯花....花着花落年年有。”
淡紫卷烟袅袅,但是人踪不见,只留下一首八十四字小词,满满的一纸风骚纵横。
谢山第二日醒来,看同室墨客都已起了,又传闻入场写文不准夹带,便将绘有聚灵阵的白纸引火烧了,这东西不宜落在旁人手里。
一首词一挥而就。
谢山忽来了兴趣,拿起笔在宣纸上落下几行随性草书:偷得浮生半日闲,闲敲棋子落灯花,花着花落年年有,有妹子远方来,不亦睡乎?朗读这几句,得意其乐无声一笑,向后一仰,贴住椅背闭目养神,一副慵懒的模样。
他哑着声音,闷闷的朝差人叮咛道:“去....去....请苏永先生来......“
如此唱题三遍,有人燃了计时的香。
过了半晌,就听差人挨房鸣锣,清脆呼喊道:“开题!此次北岭县拾文第一题,诸生填词!词牌,鹤冲天!时限两刻!”
再等了好久,那位挨场巡查的开馆人,终究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