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11章
葛氏惊奇不定的看着萧夫人，道：“你如何…如何…全变了。”印象中阿谁和顺和蔼，说话端庄详确，凡事不与她计算的萧夫人那里去了；神情变了，说话变了，连举止都变了。
忍了半响，萧夫人本身先笑了出来，笑过后，又叹道：“当初恨的心肝疼，可这十年来随将军东征西讨，在内里见过那么多人间惨事，这些也算不上甚么了。”想了会儿，摇点头，自发好笑。
萧夫人又道：“她替我盯了你十年，办事非常老成。可惜，就在我返来前一个月，她忙着清算家计筹办阖家迁徙，就这么一点忽视，你就将嫋嫋害到沉痾，几近不治！”说到最后四个字，声音中暴露森然之意。
葛氏已经真正惊骇起来，昏头昏脑之际，忽大喊一声道：“我没有苛待四娘子！”声音震得门扉都微微颤栗。
此处本是程承的书庐，门口守着的几个仆妇，一见萧夫人就要上前反对，当前一个便是葛氏亲信李追，她见这回萧夫人带的不是平常仆妇，而是持剑负弓的劲装武婢，已有些心慌。
葛氏又惊又俱，复又鼓气道：“你待如何？不过是休了我。”
萧夫人却不放过她，持续道：“这回后，你诚恳了一阵，总算晓得挞伐搏杀是天下大事，不是闹着玩的。可生下二娘子不久，你的心机又活了。嗯，我想想…之前你那般诚恳，约莫是怕本身不能生养罢…”
萧夫人悄悄的看着她，看得葛氏浑身发毛，讪讪闭上嘴；心知萧夫人和本身分歧，她十几年来跟着程始东征西讨，举凡平抚乱民，查探细作，手上是实实在在沾过人血的。
萧夫人目若寒冰，冷声道：“我不但要打你，还要休了你！”
葛氏浑身颤栗，也不知是气的还是怕的，想起这些年来的各种，心道‘难怪’。
青苁知其意下所指，笑道：“女君放心，不是妾看不起仲夫人，就是给她把刀子，她也舍不得自戕。”
程始拢了拢敞开的襜褕，昂首讶异道：“这么快就返来了？”
“……我可不是只看走眼这一次。”
“成心也好，偶然也罢。”萧夫人一摆袖袍，淡然道，“倘若嫋嫋真有个万一，你觉得你还能好好站在这里？！”
葛氏怒上心头，却不敢还嘴。她嫁入程家数年未孕，当时程母神采已经不很都雅了，加上萧夫人在中间一个接一个的生，除了早夭的大娘子，背面两个都是结实滚圆的男丁，外头那个不夸萧夫人是兴家之妇，映托的她更加抬不开端来，彼时她只恐本身身子出缺憾，就是再醮了也不会得了好，当然偃旗息鼓。
“莽夫！休得胡说！”萧夫人又笑又气，拿起一旁的隐囊朝他扔了畴昔。
萧夫人低头看着亮光的木地，低声道：“……都是我的不是。”
“够了！你若忿忿不平，能够回葛家去，兄长会多予你金银……”
“葛家到本日还没说？”程始又一惊。
他也不翻找东西了，也坐到萧夫人身边，很久才道：“……葛太公但是好人哪。他那条腿但是为着救我才断的……”他顿了顿，“该当是怕葛氏晓得了，更加对二弟肆无顾忌，以是太公才特地不说的。”
程始晃了晃神，奇道：“你安知我在寻甚么？”
萧夫人径直走入屋子，只见程承半靠在床榻一边，酒气未散，已被气的浑身颤栗；葛氏则站在他劈面，正跳脚痛骂。见到萧夫人出去，程承抬开端，满面尴尬之色，又有几分委曲，目中含泪，道：“…姒妇…”
程始一锤床沿，恨声道：“当初你我在时，葛氏哪有这般放肆，也是我们不在家中，里里外外由她把持，加上阿母包庇，她才更加放肆了。”
她赶快上前躬身施礼，赔笑道：“女君您……”不等她说下去，里头又传来程承的声音。
被扭住胳膊的李追被吓一大跳——随葛氏在程家十几年，夙来斯文柔致的萧夫人上来就是一脚踹门，但是从未见过，都忘了挣扎。
“休想！我嫁之时你们程家困厄交集，现在你家兄弟飞黄腾达了，你们倒想弃了我，休想！你如果之前叫我归去，我还敬你另有几分胆略，如何，你兄长返来了，你这软骨头长了胆啦，晓得跟我顶撞了，你一辈子就是窝囊无能的废料，只靠你兄长……”
萧夫人忍无可忍，几个武婢上前三两下就将葛氏的仆妇拗臂缚起，青苁夫人则直接一把拧过李追的胳膊，顺手就丢给前面人，院中收回此起彼伏的‘哎哟哎哟’之声，不等李追等人收回高喊出来，只听‘哐’的一声，主居处的门扉竟叫萧夫人一脚踢开。
葛氏吓的不轻，脱口而出：“你如何知……”随即从速闭嘴。
葛氏惊骇的跳起来：“不不，我没有，我没想…我真不晓得四娘子会病那么重，我我，我不是成心…”
萧夫人不知想起甚么旧事，程始扭转头来看他，只见萧夫人微微而笑，道：“初嫁那回，我本身挑了郎君，便是走了大眼。”
“不是那枚你要留给嫋嫋的玉珏么。”萧夫人用心板起脸，“只惦记女儿，你倒不想想转头见了葛太公如何说？”
萧夫人面上微露自大之色，道：“不然万老夫报酬何总能‘恰时’的来程家。”
“刚才的话我都闻声了。”萧夫人安静道，“那又如何？现在程家势大，葛家势弱，我想打你就能打你，想休你就休你，你能如何？”
说完这句，再不转头走出门去，不睬葛氏在前面叫骂。
这话没头没脑的，葛氏一时没想明白，昂首瞥见萧夫人嘴角的讽刺之意，心头一个激灵，破天荒聪明起来，道：“莫非傅母已和你通同……”
宅院不大，从程始佳耦暂居的客房到程承佳耦的主居处不过两道廊三个转，萧夫人领青苁夫人以及一众武婢几步就到了，果不其然闻声从里屋传来葛氏锋利的哭骂声。
萧夫民气中难过，低声道：“我们伉俪都是无私之人。为着这份恩典，明知葛氏不当，还留着她，叫二弟受委曲了。”
萧夫人自顾自的说下去：“第一回是你新嫁没两个月，你教唆二弟本身另起炉灶，另扯大旗，以你的嫁奁为军资也做出一番奇迹，是不是？可二弟一口回绝了，你愤恚的回娘家住了十余日，要家里给你择婿另嫁，是也不是？”
葛氏一惊，嘴唇颤抖道：“来，来人…？你已经去找我家了…”
萧夫人和程母不一样，是真正书香贵门教养出来的，这么多年妯娌，萧夫人连大声叫骂都未曾有过，现在竟然如此。
萧夫人瞪了他一眼，傲然道：“三言两语的事，有甚么好担搁的，又不是两军阵前构和。我已将她把守起来，过几日二弟和孩儿们一道和我们迁走。把她关着，到时看看葛家人如何说。”过了半晌，她又叹道:“……才我痛斥葛氏时摸索了，她至今不知。”
想着萧夫人多年前就在窥测本身，将本身的一举一动都悄悄记下，她心头阵阵泛着寒意，此时听到这话，惊惧之意无穷，晓得这回程始佳耦是真要动本身了。
葛氏瘫坐在地上，不敢置信本身的傅母竟会如许叛变本身，周身砭骨寒意——怪不得每当本身盘算主张要做些甚么时，万老夫人总要过来敲打一阵。
她缓缓踏前一步，葛氏不由自主的后退数步，惧她再来打本身，道：“你敢？！我父对程家有恩！”
当然没如愿，不然葛氏现在怎会站在这里。
萧夫人笑道：“你总说我命好，嫁得豪杰汉。有本领你本身也去嫁一个呀，你要真找到好的，葛太公也不会拦着你，可看看你本身挑中的都是甚么货品。甚么‘镇山大王’，甚么‘宝泽胜天大帝’，你不是偷偷叫主子去探听过么。哼，甚么东西，俱不过数月就叫人砍了脑袋，乌合之众鸟兽散去，不幸他们的姬妾和姊妹家小都教人分了，貌美些的还好，总有人要，面貌平常的，也不知是充了粮草还是营女支；另有阿谁甚么陈县宰……”
萧夫人再次转头，冷上面孔，淡然的看着她。葛氏被她的目光看的一个劲畏缩。
葛氏有些明白了，咬牙道：“那些年你做出低声下气的好模样来，君姑拿你没体例，君舅到死都在夸你温良贤淑，是程家之福，临终前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呵叱君姑不准难堪你，你，你好会做戏……！”
现在该如何办？该说甚么？本身到底要不要和程承绝婚？仳离归家后本身又该怎办——葛氏慌乱之极，不知如何说好。
萧夫民气头一痛，她自嫁入程家，便将程始的弟妹都看作本身的普通，程续和程息出嫁，程止又远走读书；平常理家，实则只要程承对她多有帮助。现在见他满目干枯之气，明显才比程始小几岁，却仿若老迈之人，直叫她恨得不可。
一边说着，他又起家持续翻找箱柜，边道：“报恩，也得用别的体例，总不能拿二弟一辈子去抵罢。葛太公又不独此一女，那么多儿孙，总有效得上我们的处所，到时毫不推让就是了。你不必太往内心去，二弟又不是垂髫孩童，大丈夫立于六合之间，受个妇人欺负也有他本身的不当，狠揍一顿就好了，偏贰心慈手软……嗯，就是因为腿上不好，他才如许自大自鄙。吃个亏也好，转头我好好跟他说，再出去历练历练，见见大世面，叫他硬气些就是了…咦，我明显留在身边呀，哪儿去了…”
绕着回廊走回屋子，只见程始已然酒醒了，正弓着魁伟的身子在屋里翻箱倒柜不知寻甚么，萧夫人也不去问他，尽管本身走到床边坐下，青苁忙帮她卸下身上的锦缎棉袍，然后出门去寻热水给萧夫人洗漱卸妆。
葛氏心中恨极。生下二娘子后，天下豪杰已差未几构成气候，不是之前那些占山为王，小打小闹就能开端的了；乡野之间，那里去寻了得的豪杰豪杰来嫁。高门豪族倒是有，可倒是做妾，葛氏天然不肯，这点志气还是有的；可若嫁给平凡人，那还不如程承呢，起码程始眼看要出头了。葛氏在娘家消磨了半年未果，还是心不甘情不肯的回了程家。
萧夫人也未几说话，表示青苁夫人将程承扶走，葛氏要上来胶葛，萧夫人上前一步，袖中笼拳，一记重重打在葛氏肚上，再反手一个清脆的耳光，用力之大，直接将之掼倒，立即将葛氏打傻了，呆坐在地。这时，青苁夫人已领人敏捷退避关门而出。
葛氏忍着疼痛，豁的一下爬起，骂道：“我不走，当初程家穷的……”
萧夫人噗嗤笑了出来，拂袖轻抚微红的侧颊，更显得人如美玉，只听她轻声道：“就在你箭匣的锦囊里。”
多年夙怨，本日一朝得报，青苁深觉出了一口恶气，萧夫人瞥了她一眼，道：“家门不幸，也不是甚么功德，莫要喜形于色。”青苁夫人从速忍笑，道：“女君说的是。”
“你，你……！”葛氏肚皮剧痛，一手捂脸颊，一手捂腹，不敢置信道，“你敢打我！”
“不如何。”萧夫人缓缓走到葛氏身边，道，“实在，很多年前你就想过再醮了罢。”
萧夫人冷冷看着她，并不说话。
程始叹道：“这也不能怪你，你这辈子只这一次看走了眼。也是那姓陈的强盗太会做戏，我们都信了他，几乎被谋了性命。”
程始咧嘴而笑，用心自夸道：“这事上，我的目光可比你好多了，一下就娶对了人，真可谓目光如炬，洞察秋毫。”
“甚么恩？帮助粮草么，乡里县里哪家大户未曾献过？”萧夫人嘲笑道，“大人保护乡里全面，使众乡亲不致沦入刀枪烽火当中，保全了多少人阖家性命，出些粮草财帛也算是恩德了？怕是葛太公本身都不敢这么说对程家有恩罢。”
萧夫人兴趣盎然的说下去：“生下二娘子不久，你说要保养身子，就又回了葛家，这回你倒学乖了，本身不指东指西了，只缠着父兄给你择好半子来再醮。实在我晓得你的意义，你不过是想压我一头，可厥后呢，如愿否？”
“你不必说了！”葛氏大声，满面通红，羞愤难当。很多年前的阴私连本身都快忘了，本日忽叫人说破，就如被扒光了普通。
萧夫人笑道：“你保兄很有志气，不甘碌碌平生，幼年时就想着杀敌建功，可惜幼时受病不能上马，以后便想着要经商垦地来畅旺家业。都是一家人，我总要帮把手。”
葛氏嘴硬道：“你能把我如何，大不了我不做你们程家妇就是！”
萧夫人不管葛氏在想甚么，只悄悄耻笑数声，缓缓向门外走去，走到一半，忽尔立足，转头道：“你数次想再醮都嫁不成；我这里跟你下个包管，哪天二弟与你绝婚，我第二个月就能给他娶一个贤淑貌美的好妻室，毫不叫他再受一点委曲。”说完持续往外走。
午后的天井被夏季阳光照得暖和灿艳，本来院中的葛氏的仆妇不见踪迹，门廊各处恭立着两排奴婢。萧夫人站在廊下，对着迎上来的青苁叮咛：“看好她。眼看要搬家了，大好的日子，别叫她坏了黄道正气！”
萧夫人悄悄一笑，忽又不急了，缓缓道：“你觉得我是你这类蠢货？彼时我势弱，娘家嗷嗷待哺，我如何有底气跟君姑顶撞，我忍着，忍上十余年又如何，忍到本日，再来和你好好算账。”
葛氏一惊。
萧夫人目似寒冰，缓缓道：“没这么轻易，你不是另有后代吗，你即使不心疼孩儿，葛家不是另有满铛铛的一家人吗，这天底下总有你心疼敬爱之人，我自会好好回报！”
很久，萧夫人才微微一笑：“本日天寒，青州又路途悠远，不知你傅母已出发否？”
“……你也算男人，看着老婆受此大辱，竟一句都不说，不如我将裙袍予你，你穿出去给别人看看罢！读书不成，仕进不能，还是个跛子，你说，你还能何为？！我好生命苦呀，跟了你如许懦性的……”
程始假作苦思半晌，道：“嗯，如许罢。我就说，凭葛氏这些年在家复兴风作浪，本该打断她两条腿再休了的，现在看在您老的份上，就只休了算了。”
萧夫人看着葛氏，豪不讳饰本身的鄙夷之情，道：“你如许三心二意笨拙不堪的妇人，也是二弟仁厚才容你至此，你还觉得本身本领了得，将二弟顺服了不成？！……我们三今后就迁宅，你就别动了，留在此处，等葛家来人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