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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六九 荒岭旧庵(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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耐得住空寂留下在此的比丘尼,倒还乐见清净。不过,青灯古佛、出世自修也挡不得年代蹉跎――见证过厚土庵之兴的女尼逐已圆寂,后辈却少,次第至今,净慧、明觉,已是在此庵年事最父老了。以明觉所言,净慧是偶过此地,爱好这闹中取静,便留了下来,削发削发,明觉倒是自小就在此,算来都已三十余年。可便算是她们二人,也从未见过此处本来的天王前殿是个甚么模样,而后殿――那始终徒有外壳的空荡殿堂这很多年来独一的用处竟也便是给这周遭并未几的乡民人家用作白事停尸的中转暂留之地,兼法事之所罢了。

净慧此时正有客人在,两个本在客堂喝茶,闻讯一齐出外相迎。待那中年女尼先行退走,净慧方言道这客人恰是早前提及过的昔年阑珊派三师弟贺撄。

“云梦也不是跟你全没干系――这不是要说到黑竹的人手么?你却要‘旅游’去?”沈凤鸣看了他一眼,“再者,你不是原说有事要告净慧师太?”

净慧蓦地暴露歉色来:“都怪我们只顾议论云梦旧事,萧瑟了道长――道长是沈教主、秋教主二位厚交,大可不必见外――贫尼告个号召不周之罪,还望道长不要介怀。”

他便笑道:“泥人岭全部山岭多是泥土,这么多年想必也给大雨摧矮了很多了,当不会再有甚么威胁了。”

这贺撄约摸六十岁高低,乍见之下只觉满面风霜、皱纹深切,但再第二眼看又觉非常慈眉善目,加上须发还是乌黑,又不显得非常老迈了。沈凤鸣心知修炼阑珊一支“阴阳易位”内功之人,其外在神采常常由心而生,是以并不感觉奇特。乃至净慧师太本日看起来都不似在洞庭君山初见时那般踽踽垂暮――显见她现在表情也非常分歧。

贺撄吃惊道:“道长与我们云梦亦有渊源?”莫说是他,便是沈凤鸣也大感不测,道:“甚么渊源?我怎没听你说过?”

君黎道了失陪,出客堂往前门外走了一走,远眺岭下,一片杂芜当中,倒也颇多朝气兴趣。再回出去在观音殿周环绕行一番,恰见方才那中年女尼正与一个后辈女弟子自殿后过来。见了君黎,那中年女尼站定,躬身道:“道长有礼。”

待在经楼四周别过了明觉,君黎单独又沿另一边逛了半周,末端回到客堂处。此时堂中四人面色已不似先前般轻松快意,想必是已谈及了对敌幻生界之事,故此凝重。沈凤鸣见他返来,伸手号召道:“好动静,贺前辈此番也愿同往,我们的胜算便又多了几分。”

明觉叹了一口,“有没有又如何,不几日我们便要去法清院了,想必将来此地也不过是一件隐士憩息避雨的废庵罢了。待那大雨再多下几季,只怕不需求山石,便能将这庙也摧去了。”言语中多有沉沦可惜之意。

君黎昂首细看那山势――岭本不高,只不过这一段山势峻峭,才显出了恶相。现在紫竹生得畅旺,想必数十年前那般巨石威胁不甚能够重现,只要山洪发作时冲下些泥泞倒是真的。

沈凤鸣嗤笑道:“架子还挺大。”净慧见他果然并非不快之意,便道:“荒庵粗陋,可贵道长肯予青目垂赏,还请自便就是。”

君黎见桌上已铺了藤纸,上面画了些好似乐谱的图样标记,想见几人要事已大抵说毕,在会商些三支把戏当中的细节了。他当下里过来坐了,贺撄抱拳道:“不敢当,老夫本是阑珊中人,助沈教主、秋教主一统三支原是责无旁贷,倒是道长肯遣黑竹会援手,才足见拔刀互助的美意。”

君黎点头道,“不是此意。本是羽士不请自来,强要掺杂――若要告罪也该是我。我是见这厚土庵内里广漠,前后风景奇特,非常有些处所还未曾细看,很想趁此机遇旅游一番。”

君黎当然猜想得出,净慧师太要离了厚土庵,多数与她在洞庭时答允沈凤鸣重回云梦、领带阑珊一支有关。只是明觉谈及此事,面色不免有些黯然,显见对这个师伯还是很有依靠。他不好多言,沉默半晌,忽见已到了庵庙后墙――那后墙已非常残破,只能勉强辩白出原有一道小门供出入,墙根处很有些被水淹渍过的陈迹。门外还是是紫竹环抱,但因山势此地忽陡,矗立的竹枝显得有些倾斜,很多乃至弯了下来,仿佛无可何如的铮铮伞骨擎开了翠蓬,虚远地覆在庵庙的北端。

君黎一时猎奇,道:“师太,这厚土庵中弟子当真希少,我在这大殿处来交常常,也只见得两位。”

中年女尼应道:“厚土庵现在天井败落,门庭荒凉,道长是来得晚了。”

君黎点点头。他猜想,尼庵之修行办事比之僧寺常常更加内敛,当此时节也不张扬挣扎,任凭旧的已去,新的却并不来,只要门路渐荒、人迹渐罕――建庵时种下的新竹已然长大,砍伐后长出的新枝更加富强,将那寸寸老去的土墙竟也这般粉饰起来,兀自藏进了泥人岭的深山当中了。

“本日前来面见净慧师太,原就是为此。”君黎方自袖中取出一折书笺来,“在洞庭时,曾听师太多次提起过当年阑珊的首席大弟子,也就是师太昔日的大师兄。我回光临安后,机遇偶合,晓得了他的下落。”

贺撄见过了沈凤鸣等,互道了一番久仰渴慕之意,贺撄又谈及多年来查访阑珊派旧事本相之辛,不无感慨。“实在老夫都分开阑珊数十年了,乃是凭了一己不甘查访旧事,最后就算得知了谢师弟所作所为,实在也难以寻他出来。却也是偏巧不巧――或是,冥冥中自有天数――幻生界在本年召开三支大会,更次次将此事在江湖公开,这才给了我们告终旧事的机遇。”

竹间斜过了一道小溪,此非丰水时节,是以细细缓缓的,恍若世事之变都与它无关普通,映着残墙老竹,淀着泥土枯叶,潮湿润敞亮亮的。不过猜想到了雨季,终也不免大水奔腾,暴雨摧山,土石崩塌,才令得后墙成了如此暗澹风景。

君黎笑道:“贺前辈过奖了,鄙人与凤鸣、秋葵他们二人一贯都多有友情,此时当不能袖手,除此以外,我与云梦教,实在也另有那么一点渊源在。”

明觉点点头,“听闻是如此,庵里自来有训,落雨时节,便少今后庵行走,我们庐舍庵堂也都多设于前面。不过我在此三十多年了,倒一次也没遇见过山石滚落之事。”

“云梦以你为首,凡是提及黑竹的,由你说便是。待一应都说完了,我自再与师太来提个故交,与此番之事不相影响。”

“本来的后殿是不是因山石滚落损毁的?”他问道。

“庵堂古刹,也不过是暂居容留之所。”君黎道,“鄙人与师太虽是佛道殊途,信奉差异,不过修行在心内不在身外,这个事理总还是相通的。实在――贫道自小就未曾在道观居留过,乃至不知开初是在那里入的道籍,向来都是跟着先师四周云游,故此一贯心无所属;方才听闻贵庵方丈净慧师太实在也常出外云游,想来她也和先师一样,已不须拘泥于一到处所来守得心中信奉腐败,师太何不也视此次迁徙为修心磨练之良机,或许更有所得呢?”

厚土庵依山而建,行走间阵势渐高,不过君黎随明觉往里走了半晌,还是只见到了方才阿谁长辈小尼在来回搬运些杂物。明觉已道本日庵中实在只剩了四个女僧,除了净慧师太与她,另有方才阿谁小辈如真以外,另另有个明字辈师妹在清算经文书卷,故此怠慢了接待。遵循辈分,庵里自是以净慧为尊,但净慧每年都要在外云游一段光阴,大部分庵中事件实在也交由明觉来措置,究竟人少力薄,偌大庵庙垂垂也无觉得继,此次净慧返来,更不知甚么启事提及或许不能再留在厚土庵,为众尼修行便当,便与北边同为净土宗的法清院谈了容留挂单,几人不几日便要转投畴昔。

君黎正想去今后庵之地,只恐不便,现在自是正中下怀,当下道了谢。与那女尼扳话之下,得知她法号是为明觉。问起这厚土庵为何单独坐落于人迹罕至之地,明觉便道这庵庙位置固然颇不显眼,但初兴于百多年前时,岭上也曾大肆砍伐繁树、斥地场面,黄土高墙,非常气度的。天然,这些事她也未亲见,只是幼经常听庵里长辈讲起:“此地间隔府城算不得太远,来回不过半日多些风景,彼时四周村庄浩繁,门路亦所便当,厚土庵原有前后三个大殿,香火盛绝。但时移世易,也不知为何――或许是因为清波门前曾出过两件行刺血案――本来风俗自清波门出城而来的香客,便转而往钱塘门、武林门出城,去往西北一面寺庙进香。几十年来,那一面山间寺庙渐趋富强,而这泥人岭、厚土庵,竟寥寂起来了。而其间更曾有盗窃佛雕、殿堂垮塌之类变乱,固然报了官,杭州府也动了些人调查挽救,可自从杭州府一夜之间成了国之都城――天道更替,再没有人顾得及一座旧庵另有在建的佛事了。”

“道长说的是。”明觉打躬道,“是贫尼心志不坚,见笑了。”

净慧也低低宣了一声佛号。她与贺撄师姊弟久别重遇,自是已经将别后所遇都说过了一遭,不过与沈凤鸣、秋葵却还未得机遇胪陈各自门派中事、来往境遇,特别贺撄与沈凤鸣乃是头次会面,便更加多有话说。君黎只听几人说得非常鼓起,远犹未尽,便道:“诸位坐谈云梦中事,我一个外人也插不上话,想临时辞职自往庵里去转上一转,还乞师太应允。”

“愿闻其详?”

中年女尼向那后辈弟子叮咛几句,遣她去了,方向君黎作出延请的手势,道:“道长可随贫尼在庵中一游,容贫尼慢慢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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