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章 祸藏肘腋

他久在军旅又熟络各式火器，心念一动：“这声响听来清楚就是报讯的号炮，若说燕军攻城岂会只闻号炮没有铁炮轰鸣，莫非是有内应开门迎了燕军入城么？”

满朝文武见圣上愠怒大多心头惶恐，但事已至此除了坐困孤城几无他法可行，相顾茫然之下尽皆默不出声。

柳少阳看得清楚目睹朱允炆目露凶光神态阴戾，与当日进剿五行门时纵军搏斗的神情全无二致，不由暗想：“这朱允炆常日里屡作君子之态，多是用心在青史上要留圣君贤主之名。眼下气急废弛狠辣起来，不管甚么浮名统都抛在脑后，看来这徐增寿转眼便要死了1

当时李景隆话语间涕泪俱下，朱允炆听他说得不幸倒也委实忠心，按捺住心头肝火，摆了摆手道：“罢了，罢了！眼下恰是用人之际，朕现命你督战金川门拒贼城外，倘如有失必当法办毫不容情1

徐辉祖见徐增寿已死，心忧皇上见疑本身，旋即上媒介道：“陛下，我这四弟通同燕逆叛变朝廷，当真是死不足辜。臣觉得当今之计应遣得力之人督守都城四垣，赏功罚恶鼓励士气，才气使燕贼无隙可乘1

徐增寿眼瞅这位平素里还算谦恭的君主，现在神情大异似禽兽要择人而噬，心知本身本日大难临头。饶他自幼出身贵胄混迹宦海，很有遇事应变之能，一时竟觳觫惶恐无言以对。

徐辉祖闻言微怔，魏冕啐了一声，骂道：“好奸贼，恁地倒置吵嘴1说罢伏地冲朱允炆叩禀道：“当年朝廷得知燕逆暗造甲兵欲反，陛下曾向群臣问计。世人多说要施以手腕平除燕患，唯有这徐增寿说甚么‘燕王先帝同气，繁华已极，何故反？’此贼而后又屡进胡言，乃至于圣聪蒙蔽，燕患终成猖獗之势。眼下燕逆围城甚紧，此贼欲反为内应岂可再留，还望圣上明鉴1

殿上的朱允炆环觑世人低头不语，神情愤激神采愈阴沉。就在此时，猛听得殿外鼓噪叱骂阵阵传来，接着有人神采孔殷踉跄而入，伏地叫道：“陛下，臣有告急要事启奏1

柳少阳瞧到此时唯觉好笑，暗忖：“这李景隆为图保命行似蚁犬摇尾乞怜满口忠君，阿谀之言说得标致得紧。这等做派浑无半点骨气，多数是大奸大恶之徒1

李景隆此时就位列群臣当中，听了这话吓得一颗心几近跳出胸膛。急中生智连滚带爬跪趋于前，叩首好似捣蒜，告饶道：“陛下，罪臣委实无能没有剿除燕贼，但臣的忠贞之心六合为证日月可鉴！圣上的恩德泽被百姓山高海深，臣即使百死难报皇恩万一。事到现在罪臣死不敷惜，只求能多杀燕贼死于阵前，捐七尺之躯报效朝廷，唯盼陛下看在先父和臣忠心的份上予以成全1

朱允炆见是御史魏冕神采稍和，说道：“魏御史平身，你有何事要说固然道来1

朱允炆瞿然觉悟步下墀来，厉声道：“徐增寿，事到现在你作何解释？”

朱允炆缓缓道：“好，就依魏国公之言1一旁魏冕又道：“徐增寿欺君罔上已死大快民气，还请陛下再诛李景隆！此人统兵无方虚言冒功，乃至丧师百万燕贼江北做大，于本日局面难辞其咎1

朱允炆见李景隆领命而去，沉吟又道：“各处城垣已有诸王分守，这些人虽与朕是骨肉嫡亲，但先前削藩大家自危，眼下多事之秋情势危殆，怕是俱不及曹国公等忠心可靠诶1

旁里先进殿的御史魏冕更是按捺不住，竟抡起手中笏板猛掷徐增寿面门，怒道：“奸贼，这些年你屡遣亲信给燕逆泄漏朝廷奥妙，本日更企图煽动京兵叛变被我撞个正着，事已至此竟然还要抵赖么？”

柳少阳觑得热烈打眼瞧时，只见这七八人所着官服当胸练雀三色花锦，俱都是六七品的小官。再看那青年武将被数人拥入，神情既惊且愤，嚷道：“邹瑾，你一个戋戋五品之官，岂敢伙同与这班小吏对本都督如此无礼1

众臣听了多觉得然，当下朱允炆又遣亲信之人分往各处督战，好不轻易调拨伏贴，已近卯时天气堪堪拂晓。

魏冕、邹瑾等人见朱允炆饶过了李景隆还欲再言，那李景隆已连呼“谢主隆恩”仓猝奔出殿去。

这等变故陡但是生，殿上满朝文武瞧得个个暗惊，此中间怀鬼胎策画通燕之人更是骇得面无赤色。

徐增寿见大哥诘问定了定神，梗起脖子道：“大哥，此事清楚就是这班奸臣成心栽赃，想让我们徐家身败名裂，你可莫中了小人的狡计1

那御史魏冕站起家来，恨声道：“臣弹劾左都督徐增寿暗害通燕，还请陛下立诛此贼，不然祸起萧墙京师转眼即破1

殿上众文武听了这话，顿时有如炸锅嚷语纷繁。有的立斥魏冕胡言乱语诽谤重臣，有的则援助拥戴直言徐增寿早有逆举。

殿前军人见皇上于奉天殿被骗众杀人无不吃惊，有几人回过神来要上前曳尸，朱允炆提剑喝止道：“此贼食君之禄通燕万死，朕就是要让他曝尸于此以儆效尤1说着又重重踢了徐增寿尸身几脚，方才解恨作罢。

柳少阳居高一眼瞧过，但见黑压压地大家低头个个垂，心知这些人里忠心之臣多是干才难忖良策，见风使舵之徒另有策画亦是不露声色，一时暗想：“这满朝文武空食君禄，竟无几个堪用之人。朱允炆奖惩失度无识人之明，落得本日局面当真不冤1

朱允炆见他如此再无疑虑，一时候心头狠意上涌，狂笑道：“朕未曾虐待于你，你竟敢如此欺朕1说罢猛地拔出腰间御剑，世人只见寒光明灭间白刃入红刃出，朱允炆连往徐增寿的胸口搠刺数剑。徐增寿肝胆俱裂顿时鲜血狂喷，栽跌于地双目兀自惶恐圆睁。

没待那魏冕再应，殿外已有七八人拥搡着一名身披甲胄的青年男人径入。世人闻声扭头瞧过，只见为的乃是大理丞邹瑾。

那邹瑾闻言浑然不惧，嘲笑道：“徐增寿，你这几年通敌卖国叛变朝廷，得了燕逆多少好处？死光临头还不从实招来1

徐增寿虽为左都督掌有军权，但自幼养尊处优武技寒微。此际被人围住恰是惊凛，被魏冕手中笏板这一掷竟没躲过面门正着，顿时门牙脱落鲜血横流。一旁徐辉祖踏步上前面色一沉，问道：“四弟，魏御史的话是真的不成？”

他自不告而分袂开燕营，便只想着为死去的兄弟嫡亲报仇，与朱允炆作个了断。于这位燕王内应徐增寿的存亡并不放在心上，模糊还对这等无德叛主的小民气胸鄙夷。是以干脆高居殿顶无动于衷，把面前的统统只当场热烈来瞧。

柳少阳瞧到现在眼瞅天气渐明，心忧身在殿顶给人发觉。正欲附近再寻个埋没地点匿了，忽听得北边模糊传来数声炮响，紧接着又稀有声炮响似作照应，而后渐寂再无动静。

朱允炆眉宇舒展自踱数步，疑虑道：“徐卿乃是中山王以后实乃肱骨之臣，你说他通燕有何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