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订亲
陈望春家有只公羊,是新疆细毛羊,一身乌黑的绒毛,高大威武,长着两只尖尖的角。
何采菊说:“没人要我要,就给我家望春当媳妇。”
刘爱雨严峻的表情渐渐放松了,她直起家子,悄悄拍打欢欢,欢欢善解人意,刘爱雨的巴掌轻一些,它就走慢些,拍得重些,它就走快些。
包产到户时,不但分了地盘,还分了牛羊,大个人被抖搂个一干二净。
刘麦秆摇摇摆晃地走到墙根,要从墙上爬畴昔,陈背篓拦住他说:“走大门。”他搀着刘麦秆,出了他家的院子,刘麦秆靠在陈背篓身上唱:“家住陕西韩城县,杏花村中有故里……”
又倒了两杯,和陈背篓一碰说:“两个孩子的订婚酒,酒一下肚,永不忏悔。”
那天傍晚,他们赶羊回家,云游天下的刘麦秆也刚到家,他不知在那里喝了酒,正冲着田明丽生机,一转头,瞥见刘爱雨流血的额头,凶恶地问:“如何搞的?”刘爱雨一急一吓,将陈望春的叮咛忘个一干二净,结结巴巴地说了受伤的颠末。
陈背篓说:“我没定见。”
陈望春将刘爱雨扶上羊背,悄悄拍了一下欢欢说,走一圈。
骑在羊背上的刘爱雨,有了骑马的感受,她感觉本身高大了很多。
何采菊体贴肠问:“伤得咋样,要不找老陈皮看看?”
陈背篓问:“就十块彩礼钱?”
陈望春给公羊起名欢欢,他常常给欢欢喂窝窝头,他走哪,欢欢跟到哪。
刘麦秆去找陈背篓,他不走大门,而是从墙上翻畴昔,界墙本来就不高,又被陈望春和刘爱雨趴过来趴畴昔,趴出了一个大大的豁口,刘麦秆就从这个豁口上,钻到了陈背篓家的院子里。
陈背篓被问得稀里胡涂的,刘麦秆便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陈背篓问陈望春,陈望春点头承认了。
陈背篓笑着说:“八字还没一撇呢,急啥?馒头不吃在箩筐里放着呢。”
但陈望春却撺掇刘爱雨骑欢欢,刘爱雨怕摔下来,陈望春一再打包票说:“我的欢欢很灵巧,毫不会撒泼。”
刘爱雨和陈望春是十岁上订的亲。
全村的几百只羊,每天都去蚂蚱沟,沟里的草早就啃光了,光秃秃的,但孩子们只顾贪玩,从不管羊是否吃饱了肚子。
陈背篓拿来十块钱,递给刘麦秆,刘麦秆接过来,揣在怀里说:“好,刘爱雨就是你家的人了。”
蚂蚱沟只一个出口,沟里有草有树有泉水,孩子们把羊赶进沟里,羊在里边吃草,他们在沟口玩,从不担忧羊会走丢或者偷吃庄稼。
刘麦秆说:“对,我一口唾沫一个钉,明天后天、来岁后年就不是这个价了,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刘麦秆说:“我现在就要,我只要你十块钱。”
刘麦秆拍着陈望春的脑袋说:“对,谁拉的屎谁擦屁股,你破了刘爱雨的相,她就是你媳妇了。”
一天,孩子们俄然赛起了羊。他们喜好看战役故事片,喜好疆场上驰骋的战马,但油坊门没有一匹马,只能拿羊来过过瘾。
刘爱雨家和陈望春家都分了几只羊,每天下午,他们赶着羊去蚂蚱沟。
他们骑在羊背上,挥动着柳枝,让羊像骏马一样疯疾走驰。
陈背篓一家正在用饭,刘麦秆一屁股坐在饭桌前,喷着酒气说:“陈望春弄破了刘爱雨的头,女子破相了,嫁不出去,咋办?”
刘爱雨摔破了额头,东亮看闯了祸,假假装好人,揪了一把草药,揉碎了,按在刘爱雨的伤口上止血。
这一赛,有两只羊当场就被压跨了腰,他们回家后,挨了大人的一顿毒打。
刘麦秆挥动手,一会说蚊子叮了一下,芝麻大的疤;一会又说伤口即便好了,也会留下疤痕,额头上趴一条蜈蚣,谁要?
直到太阳落山,才发明羊的肚子瘪瘪的,便将羊赶到河边喝水,把肚子撑起来,好蒙哄过关。
三言两语的,一门婚事就成了,一瓶酒喝完时,刘麦秆感受天旋地转的,满身都是软绵绵的,只要舌头还是硬的,他问:“彩礼呢?”
东亮看着骑在羊背上的刘爱雨,又气又恨,当欢欢驮着刘爱雨再次走过来时,东亮偷偷地踹了一脚欢欢,欢欢受了惊,猛地向前一蹿,没有防备的刘爱雨扑通一声跌倒在地。
陈望春怕刘爱雨回家告状,从而挨揍,便让刘爱雨扯谎,就说是本身摔破的,刘爱雨眼泪汪汪地点点头。
刘麦秆说:“那就一言为定,拿酒来!”
油坊门有订娃娃亲的风俗,五六岁、七八岁上就订了婚约,到法定春秋,领回结婚证,遵循传统的风俗,陈列香案,一拜天、二拜地、三拜父母,以后就开端了磕磕碰碰的几十年婚姻糊口。
刘麦秆又问陈背篓:“你啥定见?”
陈背篓从柜子里翻出一瓶酒,刘麦秆拧开盖子,从速给本身倒上一满杯,一饮而尽,长出一口气说:“这酒有劲。”
这场比赛,陈望春一马抢先,他的欢欢,竟然跑出战马的英姿,欢欢傲视群雄,孩子们都想骑一骑欢欢,任别的孩子如何哀告,陈望春一个劲地点头,他不会让别的孩子骑欢欢的,一点筹议的余地都没有。
欢欢驮着刘爱雨渐渐走,刘爱雨抓紧欢欢的两只角,趴在羊背上,陈望春说:“直起家子,像骑马一样。”
束缚很多年了,指腹为婚、媒人之言、父母之命的那一套陈词谰言,历经扫荡,斩草却没除根,在油坊门遗留了一根小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