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三人一台戏
歪病叟所使功法有个项目:“江流六合外,山色有无中”,顾名思义,乃将浩大彭湃江流之力,深藏若虚,蓄劲而待,此法非同小可,乃是他平生绝学。萧如瑟和修罗仙子识得短长处,脚步一错,各自抢占无益方位,如临大敌,全神灌输感到歪病叟捉摸不定的气味,不敢开口应对,以免气味稍泄,便露了马脚。戴和正不知究竟,但感遭到凛冽寒意,第一时候也取了守势,心知本身修为差的太远,在场必将碍手碍脚,有害无益,缓缓退出几步,需得等斗法过半,方可寻机参战。
性常长老不断念,待要再劝,歪病叟踏前一步道:“糟老头子空口口语,未足取信,常长老稍安,且看糟老头子着力,将这不知好歹的男女擒下来,方见意诚。”随之上前几步,双掌一分,道:“两位既有联手御敌的神功,无妨让糟老头子领教领教。”
戴和正又惊又怒,实在看不过眼歪病叟的丑罪过动,说道:“前辈你……未免也过分厚颜善变了吧。”归正局势演变至此,甚么脱身战略也欠奉,就不必计算礼节辈分,干脆直斥其非。歪病叟正眼不瞧,不屑一顾,嘲笑道:“小子,就凭你三脚猫的工夫也敢来群情糟老头子,就一起了局瞧瞧你有多少斤两。”说着气机陡起,两道如有若无的真力,遥遥锁定场中三人,竟然真要以一敌三。
性常长老等本来瞧出修罗仙子和萧如瑟两人一攻一守,互为犄角,实在是一门高超至极的合斗之法,自忖四人齐上,固是不败,但要倚多为胜,却也非常不易,哪知两人倏忽变阵,而这窜改又更玄奥了,两相合力,威能竟是大了一倍不止,最奇妙的是萧如瑟后发齐至,有奇峰崛起之效,叫人防不堪防,歪病叟要遭!
盲僧会心浅笑,了然修罗仙子的情意,说道:“虹儿,你我本是一体,本日同生共死,那也不枉了此生。”虹儿就是修罗仙子的闺名,盲僧这时叫来,明显想在临死前,定下名分。天下间今后不再有盲僧,不是因为他即将战死,而是贰心还尘俗,不再为僧。公然,他又说道:“萧某半生痴顽,甚么善法恶法,那是瞧不懂的了。我伉俪二人在此领教便是。”修罗仙子瞧的如痴如醉,只觉情郎昔日威武俊彩的风韵和蔼概又返来了。两人固然早相属意,却受各自大岸之气阻绊,又有曲解曲委,琴瑟不能得谐,总要在存亡关头才气透露心迹,当年在三墟秘境如此,本日亦如此。修罗仙子暗道这或许就是命,可她这时半点也不怨老天,反觉幸运满足。
歪病叟规复笑眯眯的神情,正要漫天要价,那性常长老却似浑不在乎方才之剧变,只是嘿嘿嘲笑。
性常长老等没希冀三言两语,就能将这几位劝服,但见歪病叟如此汲汲表忠,均想:看来歪病叟真是寿将临终,特别性常性清师兄弟,曾是以法不吝叛寺盗宝,假死窃经,更是心有戚戚焉,几近九分鉴定。又想修罗仙子和萧如瑟二人不肯就范,终须一战,有此老先磨一磨锐气,多少耗损其几分内力,也是好的。当下也不再说话,往旁避开几步,腾出空处。
人族中人对于“欺师灭祖”之徒,当亲技艺刃,请杀手确切分歧常理。戴和正想到这里,烦乱不堪,烟儿这么做固是出于爱我,可又叫我如何自处?相形盲僧与修罗仙子之心心相印,戴和正更感黯然。歪病叟真降也好,假降也罢,老是十死无生,凶恶危极之局,他并不畏死,可身负坤元卷,乃是师叔祖还魂重生之关头,只得强自苦索,待要想出脱身之计。
歪病叟是成名多年的耆宿,嘴脸窜改之速,未免也太没时令,有失身份。修罗仙子甚觉高耸,猜想:莫非是他虚与委蛇,冒充周旋之策?却又太较着造作了些。策画起来,性常四人既着宝甲,又不惧毒,几立于不败之地,加上有阵法围困,那是等闲就操了胜算,何况斗了这般好久,万毒门中,那些隐世的妙手再痴钝,也该赶来了,说不定已在阵核心了个水泄不通。总而言之,本日想走,绝无能够,恐怕只要力战而死的了局。微微沉吟,相互都是天赋境的绝顶妙手,这番事理大家都想获得,那么歪病叟果然是穷途末路又觊觎长生法,而屈就了?
又过半晌,三人绕着场中转了三圈,可谁也不感觉古怪,反倒对三人修为成就非常敬佩,只感大开眼界,即便对歪病叟心胸宿恨和鄙夷的北邙双邪,也暗想:二十年不见,这老不死的进境竟然远胜于己,定是有甚么不得了的奇遇机遇。数十息以后,三人越转越快,戴和正瞧不清是谁占得了先着,修罗仙子终究率先发难,清鸣一声,双剑如电,飞身急刺,身形高速扭转,带刮风声极似金属狠恶摩擦之音。快,真的好快!萧如瑟持棒而立,渊渟岳峙,下一顷刻已腾空而起,与修罗仙子齐头并进,身形不差分毫,短棒当空砸下,同时进击到歪病叟身前。
不料,此中一道真气与萧如瑟二人触到了一起,却没碰撞之音,荡漾之象,萧如瑟二人被那真气一托,身子持续前掠,直奔性清长老而去。变数陡生,那是谁也始料不及,性清长老发觉不妙,急运护体真元,歪病叟另一道真气蓦地长出三丈,已卷到跟前,不求伤敌,只紧紧束缚住他。下一刹时,萧如瑟和修罗仙子力能撼山裂谷的联手一击也到了,性清如何挡得住?一声令人牙酸的闷响,性清长老护体真元登告分裂,剧震之下,神智一黑,昏了畴昔。余人待要挽救,一是来之不及,二是萧如瑟二人一击既了,随即如摆布护法,紧紧保卫住两侧。歪病叟随即真气倒卷,将性清卷到身前,化出一层无形真气隔阂,如蛋壳般团团将他圈住。
歪病叟比及此时才得松一口气,擒下性清,大能够居以奇货,任他再毒不死,打不伤,也脱不出这层薄薄的水牢神术,何况有萧如瑟和修罗仙子拱卫在旁,那是百密无疏的了。戴和正也是长舒了一口气,既忸捏先前出言不逊,又欣喜脱身有望,本身性命无碍尚在其次,坤元卷不至失落于魔族,师叔祖的神魂便不消跟着受辱。
歪病叟单掌相迎,世人均暗呼过分托大了!却见他一拨一带,不成思议地将修罗仙子和萧如瑟两人,连同排山倒海的真气导引向侧方,世人只瞧的瞠目结舌,如许以虚击实的手腕,恐怕属于地瑶池范围了吧?这毫不是天赋手腕。下一息,歪病叟竟双手径直后扫,那如大江大海的真气由虚豁但是实,如瀑布倒悬,银河垂降,气势迫人,击向修罗仙子和萧如瑟二人落点。如果说歪病叟方才的一拨极尽技能之美,这两道真气机会方位的拿捏,则是穷尽算计之精,所击之处毫厘不差。至此,性常长老等对歪病叟的疑虑尽去,如许毫不藏私,竭经心力相斗,歪病叟至心诚意地求闻长生之法,屈就归顺,可说是绝无可疑得了。
戴和正心头一动,想起在药神谷里临别时,血绯烟也曾有如许的神采,她叮嘱要我平安然安。修罗仙子决计殉情,捐躯本身性命,以成全盲僧大师令名和德行,烟儿要我安然,又要捐躯甚么了?唉,莫非她真的起意害师叔祖,来换我安然。人魔向来势不两立,烟儿兄长恐怕也未见得同意我们这段豪情,是以请了杀手,要断了烟儿的念想,趁便以此作为威胁,逼烟儿就范,那是毫不奇特得了。烟儿受他蒙骗,最后噬魂毕竟还是对我动手,除此也没人会请杀手来杀我。
歪病叟处于可攻可守的先着,料定萧如瑟等不会冒然抢攻,是以先行发难,身影一晃,斜刺欺进,萧如瑟与修罗仙子立时跟着变更方位。戴和正见三人起落进退几近同步,瞬时候三人已经动了六次,却不发招。两方就像旗鼓相称的弈手,未及落子,先争一着半子之先。
但是让萧如瑟与修罗仙子身不设防,任由歪病叟真气及体,让歪病叟单掌直面萧如瑟二人合力一击,却实在磨练互信,不但要信赖相互存意之诚,更要信赖相互修为之圆通快意,返璞归真;表情之安静无波,临危稳定。也只要如此行险,才气瞒过性常长老四人如许的绝顶妙手。
修罗仙子身为大妖,对人族魔族都没甚么特别归属感,本也借居魔域,自号为魔,投入万毒门本是最偶然理承担,但要她就这么揭过受冤枉棍骗之恨,今后低头,任人摆布号令,又决计不甘心。何况私恨事小,萧如瑟背负失落舍利,门派逐黜的骂名和屈辱,她深知情郎素重师门之谊,那是说甚么也要催讨回舍利,以期重列门墙,让他易正归魔,更加不成能,便说道:“朝闻道,夕死可也,我能和萧郎冰释前嫌,重归于好,还要苛求甚么百载悠长?”眼睛望着盲僧,含情脉脉,语气和顺,但此中一股断交之意,不辨可知。
说时迟,当时快,歪病叟三人佯斗直至擒敌,如行云流水,便是事前排练过的也没这般丝丝入扣。幸运之余,也是三人超人一等的修为和目光。歪病叟最后在与萧如瑟二人游走换步之时,便眨眼以示诈计,连转几圈,终究共同确认发难之方位和工具。挑选性清,乃是因为此老修为并非最强,而脾气最为刚愎自慢,疏于防备,且与为首的性常素有同门之谊,干系密切,不至于视为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