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4章 两地夜谈
“我等既不肯归顺两王，便只能避此祸事。”坐在一边听着幕僚与宗子会商的裴湛此时站了起来，一边说着一边又重重的叹了口气，“若幼帝即位，天下又不知是何气象。”他穿戴一身青色道袍，神采有些惨白。半月前在苍郁河边大战，他被流矢所伤，此时仍未病愈。
此时凛城城守尉府中，裴湛正与宗子及幕僚在扳谈。
“沈夫人……沈夫人姓许！”徐氏蓦地记起，临淮侯夫人许氏，乃是当今许太后的长姐！
“你起来吧。”不过十二三岁的小女人，此时却比徐氏这个做了二十年侯夫人的人更加有主张。她看向徐氏道，“这个丫头固然也不如何循分，却有些见地。况她常日也少与人打仗，看不出有甚么贰心。母亲倒能够留着她。至于这个丫头……”一边说着，她看向秋鹂。
“夫人。”曲莲顿了顿答复道，“侯爷不肯与梅家攀亲，必定有其事理。而这事理，恐怕就在于皇宗子身上……侯爷恐怕是以为皇宗子难以鼎祚绵长。”
裴玉华见母亲这般作态，心中暗自点头。她走到曲莲身边，微抬头看着她道，“现在在你看来，情势到底如何？”
“夫人，颍川侯任中军都督，其宗子执掌西山大营，都城设防全在他手中。汝阳伯执有一半虎符，手中握着雄师。两家联婚，最为得方便是皇宗子。皇上，这是在为皇宗子拉拢助力。不瞒夫人，前些日子在碧纱橱中，曲莲听闻汝阳伯曾想将梅二蜜斯许于世子，这实在才是对皇宗子最无益的一幕。梅裴两家现在鼎盛，手中各自握有一半虎符，若裴家也成为皇宗子姻亲，那皇宗子担当大统便更加安稳。”
“我等武夫，职责便是庇护百姓不受别人挞伐，实在不肯国起内哄。”旧未开口的裴湛重重感喟。
间隔都城千里以外的北地凛城此时淹没在一片大雪当中。雪片鹅毛一样密匝匝的落着，城墙上戍卫的兵士们此时已经冻得神采惨白，不住的跺着脚。
“夫人不过是此时心境混乱，那临淮侯夫人姓甚么，您不会不晓得。”听到徐氏有此一问，曲莲一笑而答。
“我也是这么想的。”裴湛点头，看向宗子，“陛下那边只要我交了虎符，看在我多年交战的份上，他也能容我。我只担忧你母亲沉不住气……”
“先生不必为此可惜。”裴邵竑满不在乎的一笑，“现在北戎虽已签降落书。但他们挞伐已久，哪能就此停歇，何况这帮鞑子也不是甚么取信之人。若不是旨意已到，我们也不能就此放过。卫戍边城，总另有效获得我的处所。”
“母亲，这个丫头说的有理。”正在此时，宴息处的帘子唰的一下被撩开，裴玉华走了出去，身后还站在满脸惨白的秋鹂。她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曲莲，又睇了一眼秋鹂，对徐氏道，“现在父亲和兄长仍在北地，我们府里应当做好防备才是。特别是母切身边的大丫环们，也该好好清理一下了。我方才过来，未让夏鸢禀报，一出去就看到这个丫头在帘外偷听。堂堂侯府主母的室外，竟敢如此做派！”
徐氏闻言，心念一动，“那临淮侯沈家……”。她想起当初裴湛对于临淮侯家也并不附和，故此一问。
等另一起军赶到凛城，雄师就能班师回朝了。这打了一年多的仗，也算是到头了。
“如此也罢！”幕僚捋着斑白的胡子无法的点了点头，“这类时候，虎符在手倒是如利刃在肩呐。”
“程先生这话我不附和。”还未等裴湛开口，站在一边的裴邵竑说道。固然北戎已签降落书，他却并未卸甲。此时一身银铠在身，更显得他威武漂亮。“汝阳伯虽有雄师，却不见得能抵挡两王。献王的封地在青州，间隔都城不过四百里。庆王固然在登州，但是却能与献王构成合作之势。况两地自来富庶，真要起兵，以汝阳伯那支哀兵，恐怕难以抵挡。我们前脚接了降书，不过三日，回朝旨意便到达凛城，可见陛下已经到了顾不得这边战事的境地。现在陛下子嗣匮乏，皇宗子还未满周岁，提早一步打算，也是无法之举。”
“你、你如何得知这些？”徐氏再也坐不住了，她自太师椅上站起，扶着一样惊魂不决的方妈妈的手，颤声问道。
秋鹂被几个孔武有力的婆子拖了出去，徐氏将她关在后院，此时倒是得空顾及她。她此时思路混乱，心中更是茫然无措。
裴玉华闻言并不作恼，她点了点头道，“你说的也对。从明日起，我便遣人出去刺探。”说到这，她看向徐氏道，“母亲也要做好筹办。这几日无妨去趟外祖父那边，不必直言相问，只需旁敲侧击。”
徐氏被那目光逼迫的后退一步，她勉强扶住方妈妈的手，大口的喘气着。
“如果此时离任，那少将军便实在有些可惜了。”听闻裴湛的话，幕僚点头道。裴邵竑此时已任阵前佐领，此番又得大胜归朝。回京后，那边是平步青云。
献王与庆王乃一母同胞，为先帝宋妃所出。翠宇台之变时，这两位还年幼，再加上其母位分在许贵妃之下，便被划地封王。现在延德帝病危，而这两位藩王却正值鼎盛年纪，有如许的心机，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侯爷！此事须从长计议，上交兵符这但是一步险棋。”听到裴湛的设法，幕僚擦掉额头的盗汗进言道，“若陛下果然殡天，那梅妃手中另有汝阳伯的雄师，更何况许皇后背后的许家。献王和庆王不必然能到手。”
一时候，这阁房当中，只要秋鹂哭喊的声音。她跪在地上不住叩首，额头撞在青石空中上收回沉闷的咚咚声。站在一边的曲莲，听着这声音，仿若能感遭到她的这份绝望。
在裴湛父子俩商讨之际，他们却没想到，此时现在在裴府中，一个灶下婢正在跟徐氏说着一些看似大逆不道，却与他们本日说话内容非常附近的话。
曲莲点头苦笑道，“奴婢也不过是仰仗琐藐小事才如此猜测。宫中到底如何？北地又是如何？两王当今安在？这些都不清楚，如何进一步猜测情势？”
“若如你所言，为何侯爷决然不肯与梅家攀亲？”闻言，徐氏不解，“若两家攀亲，才气保皇宗子即位，这何尝不是功德？”在这个题目上，徐氏一向迷惑。
固然气候酷寒，但是兵士们表情却都不错。旬日前，北戎首级铁伐松多签降落书，退兵三百里，完整分开了大齐的国土。大齐将士也能分开营帐，返回到这凛城，不消在这天寒地冻的日子里在雪地里安营扎寨。
“献、庆二王属地距都城不过四百里，两人又都是鼎盛年纪。当初翠宇台之变后，两人不过因宋妃位分低了一步，便与大宝失之交臂。何况献王幼年聪明，自幼便有慧名。如果幼主即位，两王岂会放过这类机遇。”说都已经说了，曲莲干脆咬牙道，“如果与梅家攀亲，待两王入主金殿，恐怕不但是汝阳伯，就连裴家也大祸临头。”
“夫人，比方汝阳伯乃是梅贵妃兄长，临淮侯夫人乃是许太后长姐，这些不过都是些都城大家皆知的事情。现在侯爷与世子还在北地未归，册封圣旨却在此时下达，来宣旨的更是梅贵妃宫内寺人，可见宫内此时已近混乱。梅贵妃或者已经如同惊弓之鸟，她虽为皇嗣之母，但却不是皇后。更何况不过四百里外，另有两王虎视眈眈。她但是孔殷的盼望着侯爷的那半块虎符。”说到此处，曲莲举头看着徐氏，灿若星辉的眸子仿若讳饰了她枯黄的面色，让她看起来熠然夺目。
“父亲所虑儿子明白。”裴邵竑点头，“您自行前去庐陵，儿子随雄师返京。必然将母亲与弟弟mm们带到庐陵。”
听到女儿的话，徐氏猛地扭头看向秋鹂。秋鹂面色惨白，噗通跪于地上。曲莲闻言，心中也有些忐忑。
“你问这些何为？”徐氏坐在太师椅上只感受心惊肉跳，“前日赴宴，我确切听闻梅家蜜斯与颍川侯家次子订婚。”
“夫人容禀。”固然被徐氏斥责，曲莲却并未害怕。这些日子以来的各种迹象，都有种风雨欲来的压迫感。现在，她也顾不得甚么了。“夫人十五入宫，可曾听闻汝阳伯嫡妹与哪家攀亲？”
“既然侯爷决计已定，那我等便誓死跟随。”幕僚点头道，“那便商讨一下如何行事。依鄙人看来，不若就以涵养为由。毕竟侯爷阵前负伤众目所见，那宣旨的内侍也亲见侯爷卧榻不起。侯爷便在此上书请旨，前去庐陵老野抱病。”
裴玉华在屋中踱步，待走到曲莲身边时，悄悄的顿了顿。
秋鹂心中惶恐，跪在地上不住的叩首。“夫人饶奴婢一名，奴婢再也不敢了！若再有下次，任凭夫人打杀！”
他们多数不是本地人，虽不是南人，但在故乡何曾见过如此大雪。
“此话怎讲？”徐氏大惊，“你方才不是说若两家联手，皇宗子的职位便非常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