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九十六章:天袁客栈(一)
天蒙蒙亮,沈州城内一片喧闹,街面上空空荡荡,家家户户仍在梦中,鳞次栉比的店铺大门紧闭,尚未开张。
一见来人,姬侯、扶隐不由一愣,脸上不约而同地闪现出一丝尴尬之意。毕竟,金复羽命他们暗中跟着唐阿富,成果却透露行迹,乃至被人家主动找上门,若说不难堪是假的。
踏入后厨,敢怒不敢言的伴计立时本相毕露,仗着后厨阔别大堂,一边忿忿不高山切着牛肉,一边扯着嗓子谩骂起来:“一个个贼眉鼠眼,满脸横肉,一看就不是好人。一大朝晨又是吃肉,又是喝酒,我呸!把稳肚烂肠穿,吃死你们……”
闻言,姬侯、扶隐对视一眼,眉宇间难掩一丝欣喜之意。
是以,初来乍到者若不熟谙这里的风土情面,怯懦怕事的只觉虎狼横行,到处受气。至于胆小妄为的……只怕一言分歧便要火冒三丈,乃至大打脱手。
“不是就别再废话,从速上酒肉!”苏忽抽出腰间的弯刀,“咣啷”一声扔在桌上,直将伴计吓的神采一变。
望着她纤瘦的背影,洵溱的眼中闪过一道意味莫名的幽光,呢喃道:“看来统统都是射中必定,枉我当初对你苦心相劝,成果你仍坠入情网,并且……越陷越深,难以自拔……”
伴计的声音打断洵溱的思路,未等她开口应对,坐在一旁的阿保鲁已骂骂咧咧地出言喝斥:“狗屁借口!厨子不在就得活活饿死?你有手有脚干甚么吃的?会不会切几斤牛肉,上几坛好酒?”
“一碗汤药罢了,不必费事。你们连日驰驱早已身困体乏,还是留在这里歇歇腿脚,吃些东西吧!”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扶隐嘲笑道,“唐阿富在长白山四周兜兜转转,一向不肯现身,不知在磨蹭甚么?既然能够将柳寻衣扼杀在沈州,又何必等他从虎穴龙潭出来?姬侯,眼下但是千载难逢的机遇,唐阿富底子靠不住,不如你我直接脱手处理柳寻衣,省的夜长梦多,徒增变数。”
此地民风彪悍,不拘末节,哪怕只是一名小小的堆栈伴计,还是给人一种盛气凌人,不成一世的感受。实则他们并非用心针对,只是脾气使然,言行举止多数随心所欲,不知含蓄委宛为何物。
鸦雀无声的天袁堆栈蓦地传来一阵短促的拍门声,直将大堂内呼呼大睡的伴计惊得身子一颤,一不留意从长凳上摔落在地,疼的他龇牙咧嘴,连连骂娘。
“唐阿富?”
“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岂容你出尔反尔?”扶隐垂垂施加力道,几近将伴计的手腕捏断,“我平生最恨几次无常的小人,你若不从,我便将这瓶绝命散灌进你的肚子。”
“此乃绝命散,无色有趣,杀人于无影无形,就连银针也探不出来。”姬侯淡淡地说道,“你将它们掺入酒肉,端出去给外边那些人享用。不出一炷香的工夫,他们必然七窍流血,肠穿肚烂。”
姬侯顺怀中取出一个玉瓶,不由分辩地塞入伴计手中。
“大爷饶命,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未出世的孩儿……”
一声轻响,门分摆布,睡眼惺忪的伴计刚欲开口诘责,却被面前持刀带剑的二十几名彪形大汉吓得睡意全无,到嘴边的牢骚亦被他生生咽回腹中。
俄然,内厨传来一声脆响,令伴计一愣,从而想起方才向本身问路的潘雨音,顿时心头一紧,悔怨本身不该口无遮拦,健忘隔墙有耳。
言至于此,姬侯将滑头的目光投向一脸茫然的伴计,别有深意地问道:“你方才说恨不能外边那些人肠穿肚烂,是不是至心话?”
“少废话!将你们店里的客房全数腾出来,再筹办几桌好酒好菜。萧阳、荀布道,你们抬柳寻衣上楼安息。”
“唐少侠,你如何……”
“多谢洵溱女人美意,不过我本身能够。”
“拿着!”
“唉!”
不知是害怕视性命如草芥的姬侯、扶隐,还是害怕杀人于无形的毒药,伴计下认识地收回一道惊呼,欲将药瓶抛弃,却被扶隐先一步攥停止段。
“妈的!一大朝晨催命鬼似的拍门,报丧呢?”
“大爷饶命……我方才只是发发牢骚,过过嘴瘾……”伴计疼的满头大汗,声音颤抖,“我就是一个端茶倒水的店小二,纵使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害人道命……”
伴计囫囵起家,一手掸去身上的灰尘,一手抹掉嘴角的哈喇子,一边朝大门走去,一边嘟嘟囔囔抱怨不断。
未等伴计从地上爬起来,沉闷的拍门声再度响起。
“啪!”
“威胁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是不是桃花剑岛的惯用伎俩?我觉得‘日月双剑’的手腕有多高超,本来也不过如此!”
“仿佛……是有一个‘瘫子’,直接被人抬上二楼。”
“这是……”
“他妈的!饿得前胸贴后背,如何不见你们饿死?”
“说得对!”扶隐重重点头,“事不宜迟,我们立即上去……”
一夜无话,纵马奔驰,洵溱一行于天亮进步入沈州地界。
俄然,一道满含轻视的嘲笑自房外响起。紧接着,一道白影如闪电蛟龙般撞破窗户,飞身而入。
“你们……你们是……”伴计满眼惊惧地望着二人,一时候喉咙发紧,舌头打结,支支吾吾半晌也说不出下文。
“噌!”
“那……”
顷刻间,气血梗阻,酸痛难忍,令伴计叫苦不迭。
越想越心惊的伴计赶紧扔动手中的牛肉,硬着头皮缓缓走向内厨,吞吞吐吐道:“阿谁……女人,我方才不是在说你的朋友,我只是……”
见对方凶神恶煞,刀剑傍身,仿佛不是善茬,伴计纵使心有不忿也不敢公开顶撞,只能缩头缩脑地朝阿保鲁等人翻一个大大的白眼,小声嘀嘀咕咕,心有不甘地朝后厨走去。
“用不消帮手?”
“吱!”
“这……”
“和外边那些人一起来的,是不是有一个身负重伤的男人?”姬侯淡淡地问道。
话未说完,伴计的声音戛但是止,充满难堪的脸上刹时闪现出一抹浓浓的震惊之色。
“我不是这个意义……”
“砰、砰砰!”
……
“你们……你们想干甚么?这里但是袁家的买卖……”
“不成!”
“大爷们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有甚么现成的从速拿上来。”将柳寻衣奉上楼的萧阳渐渐悠悠地走下楼梯,不悦道,“莫非怕我们吃白食不成?”
作为沈州城内最大的一间堆栈,这里的端方是一年四时,不分日夜,概不打烊。
“洵溱女人,我去后厨给柳大哥煎药。”
颠末与崆峒派弟子的一番抵触,洵溱晓得本身的行迹已经透露,若不尽快脱身,接下来的费事必然接二连三。
言罢,潘雨音朝欲言又止的洵溱微微欠身,而后向手足无措的伴计问清方向,拎着药包快步朝后厨走去。
“我迟迟不肯现身,就是想看看你们究竟在打甚么鬼主张。”唐阿富面无神采,言辞冰冷,“从静江到沈州你们一向阴魂不散,与其藏头露尾,不如开门见山。说吧!为甚么跟着我?是你们自作主张,还是……金复羽信不过我?”
伴计话未说完,阿保鲁已将其霸道推开,率人大步流星地突入堆栈,三五一群,各自落座。
“也好!”姬侯沉吟道,“丁傲、董宵儿与我们同是‘外来的和尚’,但他们却屡立奇功,深受金坞主的正视和赏识。特别是老奸大奸的丁傲,眼下在金坞主心中的职位已不亚于宋玉、冷依依这些金剑坞的元老。如果我们再不能大展拳脚,迟早被他们架空的无处容身。”
十几辆风尘仆仆的马车“吱扭吱扭”地穿街过巷,在万籁俱寂的沈州城内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哪间客房?”
此二人,恰是奉金复羽之命一起跟踪唐阿富而来的“日光白玉剑”姬侯、“月光墨洗剑”扶隐。
但是,最令伴计大感不测的是,此时的后厨内竟站着两名中年男人。一人白衣如雪,一人黑衣如墨,泾渭清楚的打扮仿佛勾魂夺魄的“吵嘴无常”,令人望而生畏,心底发寒。
“不可!”姬侯拽住跃跃欲试的扶隐,思忖道,“那些西域妙手不是茹素的,我们冒然行动极易透露。一旦交起手来,他们人多势众,我们很难讨到便宜。”
未等面面相觑的姬侯、扶隐闪动其词,唐阿富俄然眼神一寒,抽剑出鞘,伴跟着一道悠长的剑鸣,凌厉逼人,银光灿烂的无情剑直指姬侯的眉心。
“也好!一会儿药煎好了,我让他们替你奉上去……”
但是,沈州毕竟不是富强之地,白日的门客尚且未几,夜里投宿的客人更是寥寥无几。久而久之,伴计们多数心生惰性,慵懒惰漫,一到夜里干脆关门睡觉,如本日这般被人搅乱清梦,他们一年到头也遇不到几次。
“砰砰砰!”
只因他撩开门帘,鲜明发明潘雨音竟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存亡不明。炉灶上的一锅汤药被人无情打翻,热气腾腾的药汤肆意横流,氛围中满盈着一股刺鼻难闻的药味。
“天字一号……”自知惹不起对方,一贯目中无人的伴计面对姬侯的诘问,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各位客长,现在天气尚早,后厨没人,酒菜恐怕要多等一会儿!”
“我……”
“柳寻衣身负重伤,寸步难行,没有洵溱的庇护,他与瓮中之鳖无异。为保万无一失,我们……先处理外边的费事。”
暮秋的凌晨寒意逼人,冷冽的疾风囊括着秋霜朝露顺着袖口脖领钻入身材,直将人冻得瑟瑟颤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