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八十章:潞州客栈(八)
“你的意义是……他们真正在乎的人是洵溱,而不是柳寻衣?”孤日如有所思地反问。
“那你……”
讳莫如深的谢玄与心有不忿的雁不归别离与洵溱对视一眼,从而一左一右紧紧钳制着头晕目炫,双腿发软的柳寻衣,在贤王府弟子及甘家弟子的重重庇护下紧追孤日而去。
言至于此,谢玄的声音戛但是止,仿佛在给孤日充分考虑的时候。
闻言,阿保鲁、萧阳、苏忽、荀布道纷繁一愣,眉宇间情难自已地闪现出一丝劫后余生的欣喜之情。
“当然不是!”
“嗤!”
“既是前辈垂问,谢某不敢坦白。我……大胆道出肤见,敢请前辈决计。”谢玄摆出一副大义凛然的姿势,“我意……各取所需,互不强求。”
终究,她只能和一脸无法的阿保鲁、扼腕感喟的洵溱、神思纠结的苏禾及面无神采的唐阿富一起,愣愣地站在原地,眼睁睁地望着谢玄等人将柳寻衣拖出堆栈,消逝在茫茫雨夜。
“不错!”谢玄不急不躁,顺势接话,“前辈或许不知,洵溱的出身毫不简朴,她是西域少秦王的亲信干将。是以,她的部下宁肯留下陪葬,也不肯弃她而去。因为一旦洵溱呈现闪失,少秦王定会治他们‘护主不力’之罪,令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雁四爷何不听人将话说完?”孤日沉声打断雁不归的逼问,从而将饶有兴趣的目光投向“满腔义愤”的谢玄,“敢问谢府主,如何故德抱怨,又如何各让一步?”
面对“生离死别”的动人场面,孤日始终冷眼旁观。
“以德抱怨?”雁不归难以置信地问道,“莫非你筹算放过柳寻衣?”
“我料……八九不离十。”谢玄煞有介事地阐发,“西域人只在乎洵溱,底子不在乎柳寻衣。唐阿富自夸无欲无情,猜想他和柳寻衣狼狈为奸只是出于某些好处,绝非断念塌地。苏禾虽重情重义,但不会因为本身与柳寻衣的私交,拿无辜者的性命冒险。至于潘雨音……弱质女流,不值一哂。”
气势衰弱的洵溱打断阿保鲁的驳斥,心有不甘的目光冷冷地盯着谢玄、孤日、雁不归等人,绝望道:“明天栽在你们手里,是我们不利……小女子愿赌伏输,无话可说……”
“此一时、彼一时。”洵溱叹道,“潘女人听我一言,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见谢玄神思凝重,迟迟未发一言,孤日不由眉头一皱,轻声唤道:“谢府主,不知你有何高见?”
“说下去!”
“你们都听到了?”
洵溱的无私残暴、潘雨音的惶恐不安、苏禾的进退两难、唐阿富的铁石心肠……被其尽收眼底。与此同时,他的嘴角悄悄扬起一丝满含不屑的嘲笑。
“你们不必管我!”未等苏禾开口,柳寻衣已顺势抢话,“我贱命一条,死不敷惜。你们不必难过,我不想在临死前扳连无辜,更不想加深本身的罪孽。如果你们当我是朋友,就不要再犯傻……”
任由情感冲动的潘雨音奋力挣扎、哭喊,却仍抵不过萧阳、苏忽的死死禁止。
“但是……”
望着振振有词的谢玄及垂垂让步的孤日,雁不归的心中又急又恼,坦言道:“府主所言瞻前顾后,畏首畏尾,实不成取,恕我千万不敢苟同!如果彻夜放走洵溱,无异于放虎归山。你觉得她会戴德戴德?不!此女唯利是图,心狠手辣,我们饶她一命不但不会获得她的感激,反而会遭到她的鄙弃。如果柳寻衣对她有操纵代价,她必然不会等闲罢手,说不定……会变本加厉地与我们为敌。”
言罢,为免夜长梦多的孤日既不等谢玄、雁不归答复,也不等苏禾、唐阿富反应,径安闲十几名武当弟子的带路下,大步流星地朝堆栈外走去。
在孤日的默许下,谢玄轻咳两声,义正言辞地向苏禾、唐阿富说道:“冤有头、债有主!孤日道长清风高节,不忍伤害无辜,是以对你们网开一面,准予尔等全数分开。彻夜,我们只要柳寻衣一人。”
“谢府主?”
“谢玄,你敢威胁我们……”
“不必但是!”情意已决的孤日大手一挥,用不容置疑的口气打断雁不归的回嘴,“谢府主思虑全面,此事为求稳妥,必须有所弃取。老夫考虑再三,决定……以大局为重,依谢府主之策行事。倘若他们冥顽不灵,我们再脱手剿杀不迟。”
现在,整间堆栈几近已寻不到本来脸孔。放眼望去一如废墟,坑洼遍及的空中、千疮百孔的墙壁、残破不堪的门窗、摇摇欲坠的楼梯、支离破裂的桌椅……
一道轻响,刘忠、刘义率人将七零八落的烛台遴选点亮,乌黑的堆栈大堂再度晕出一缕昏黄。
“朝廷的权威不容挑衅,此一节谢某当然明白。可眼下的局势……我们总不能因为朝廷的一句话而建立劲敌,乃至捐躯自家兄弟的性命。再者,朝廷财雄势大,为何借我们之手对于洵溱?会不会是……他们不肯与少秦王为敌,因而推我们出来做挡箭牌?”
当然,也少不了蓬头垢面、浑身血污的世人。惨烈而凄慌的场面令人仿佛隔世,仿佛他们并不是在繁华似锦的潞州城,而是置身于一片焦土的修罗疆场。
“固然他们手中已无人质,看似穷途末路,但有苏禾、唐阿富在场,我们想兵不血刃地处理费事仍非易事。并且……后患无穷。”谢玄一边察看孤日的反应,一边谨慎翼翼地答复,“可如果我们持续遵守承诺,并且……再让一步,让他们带走洵溱,只留下柳寻衣。如此一来,他们必然对我们戴德戴德。纵使内心有些不甘心……恐怕也不敢得寸进尺。更首要的是,我们此举无异于向他们背后的权势施以恩典,今后大师就算不能做朋友,起码也不会成为死敌。”
“另有!”谢玄趁热打铁,“万一混战中呈现不测,逼得柳寻衣宁死不从。乃至……鸡飞蛋打,难道得不偿失?”
“孤日道长乃武林名宿,言出必行,一诺令媛,岂会利用你们这些长辈后生?”谢玄沉声道,“不过,我要你们归去奉告少秦王。谢某念在大师了解一场的情分上,本日之事临时不再究查。但他私行与柳寻衣勾搭,实乃谢某千万不能容忍。是以,从今今后谢某及贤王府与少秦王恩断义绝。今后,他走他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大师井水不犯河水,老死不相来往。你们休想插手中原武林之事,最好滚回西域再也不要踏入中原半步。如若不然,清风盟主及天下仁人义士必与尔等势不两立,不死不休!”
“恰是。”谢玄重重点头,“关于少秦王的背景,无需谢某赘言,想必前辈早已烂熟于心。我的意义是……清风盟主根底未稳,贤王府元气大伤,眼下与少秦王为敌实非明智之举……”
“但是……”
“开口!”
“并非我弃他于不顾,而是我现在……自顾不暇。”洵溱在阿保鲁的搀扶下有气有力地摇点头,语气甚是苦涩,“你们中原有句鄙谚‘伉俪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同床共枕的伉俪尚且如此,更何况我们和柳寻衣……”
经谢玄一番提示,再回想褚茂拜访武当时的各种言行,孤日不免心生摆荡。
“既然无话可说,顿时清算东西分开潞州!”甘永麟肝火冲冲地催促,“你们在甘某的地盘兴风作浪,将潞州搅得鸡犬不宁,临走前别健忘留下银两弥补店家的丧失……”
“我……”
“苏大哥!”见洵溱希冀不上,心慌意乱的潘雨音又将但愿依托于苏禾,“你与柳大哥情同手足,不成能见死不救……”
“这……”谢玄故作冥思苦想,言辞吞吞吐吐,“方才……前辈有一言说得好,上天有好生之德,前辈亦有宽仁之心。谢某鄙意,比起睚眦必报,拼的你死我活。不如……以德抱怨,相互各让一步。”
“这……也有几分事理!”孤日眉头舒展,缓缓点头,“可留下柳寻衣,他们可否同意?”
一波三折,行动维艰,总算守得云开见月明,又如何不教人欣喜若狂?
“不!柳大哥……”
“如果你们执意救我,我顿时咬舌他杀,省的有人因我枉死……”
孤日此言一出,谢玄那颗惴惴不安的心终究结壮下来。下认识地与柳寻衣对视一眼,二人眼中皆难掩一抹隐晦的冲动。
“这……”
“此言当真?”
……
“不成置否,有这类能够!”谢玄对雁不归的愤激先扬后抑,有条不紊地辩驳,“但是,你有几分掌控能够斩杀苏禾与唐阿富?又有几分掌控能够包管混战中柳寻衣不会呈现任何不测?我们方才踏入堆栈的时候,本已胜券在握,却俄然冒出苏禾、唐阿富两大妙手搅局,几乎窜改乾坤。若非孤日道长及时赶到,结果不堪假想。现在,谁又能包管苏禾、唐阿富前面没有其他强援?不归,我并非瞻前顾后,而是稳中求胜。没有十成掌控,意味着凶恶莫测,变数无常,不值得我们冒险。毕竟,我们的当务之急是拿下柳寻衣,替武当和贤王府挽反响誉,一雪前耻。”
“洵溱女人,你……当真承诺他们的前提?”潘雨音强撑着委靡的精力,忧心如焚地问道,“当真弃柳大哥于不顾?”
“自古‘识时务者为豪杰’,看你们的模样……想必已做出决定,如此甚好!老夫并非不近情面,既然你们药效未过,体力不支,无妨留在这里渐渐规复。”核阅半晌,孤日心念一转,幽幽开口,“谢府主、雁四爷,劳烦你二人亲身押送柳寻衣,我们走!”
“这……”谢玄的直言不讳令孤日心生迟疑,低声道,“谢府主,你应当明白洵溱从临安救走柳寻衣,即是公开与大宋朝廷作对。现在,她但是朝廷钦点的要犯……”
见洵溱如此无情,潘雨音不免急火攻心:“可你们当初不顾统统地救他……”
“各取所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