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二章 ：偷天换日
“砰、砰砰！”
固然汤聪言语戏谑，但柳寻衣却从他故作不羁的语气中，听出一丝担忧之意。亘古至今，下九流的行业都有颇多科学，汤聪盗贼出身，自是难以免俗。
“到手倒是到手，只不过……”
平扎自夸‘文殊菩萨’转世，长年占有吐蕃西部，深得民气。在吐蕃八王当中，他年纪最大，资格最老，也是最有声望的一名。是以，八王中除措丹外，其他几人皆对平扎尊崇有加，以示长辈对长辈的恭敬与谦逊。
汤聪心中忐忑，声音颤抖不已。因为他过分严峻，乃至于健忘此地是吐蕃，而他说的倒是汉语。当波仁发觉时，已是悔之晚矣。
“汤聪莫慌，你先走，我来断后。”
有惊无险的汤聪，万没推测事情竟会闹的如此之大，为了掩人耳目，他只能在屋顶间谨慎穿行，高低翻飞，飞檐走脊，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回城西府邸。
“他们并非痴顽，而是过分自傲。”柳寻衣苦笑道，“自傲在逻些城内无人敢打他们的主张，自傲他们能够在吐蕃横行无忌。”
“可柳兄弟至今未归，猜想十之八九已落入措丹之手。”波仁神情凝重，缓缓点头道，“措丹此人不但残暴，并且奸刁，柳兄弟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定然难以脱身。事关存亡存亡，我们宁肯托其有，不成信其无！”
“万一柳兄弟没有等来，却等来措丹的人马，我们又该如何？这个险不能冒，把稳一子落错，满盘皆输。”波仁心急如焚，咬牙切齿地鼓动道，“说句不好听的，柳兄弟他一小我死，总好过大师一起死！”
沉寂半晌，一道降落的声音方才在门外悄悄响起。
“眼下寅时已过，天将大亮，我们需速战持久，以免暴露马脚。”
为免节外生枝，汤聪底子不与侍卫胶葛。他毫不踌躇地从窗口跃下，同时向柳寻衣大声呼救，本身却头也不回地朝夜幕绝顶飞去。
“若非事出有因，我断不会让你重操旧业，再入歧途。”柳寻衣安抚道，“天打雷劈，我替你扛。”
待明日醒来，又是一年新的风景。
“门主救我！”
“娘的！窗户竟然被人做了暗记！”长年混迹江湖的汤聪，天然明白这条鱼线的感化，刹时了然统统的他，不由地心生悔怨，连连自责道，“对劲失色！对劲失色！真是暗沟里翻船，一时粗心，竟连这类小事都忽视了。该打！真该打！”
“若真等他们找上门来，你我定然插翅难飞。”波仁感喟道，“一旦被措丹抓住，必将饱受折磨，生不如死。”
“外人声喧闹，仿佛提及宝珠堆栈。”波仁解释道，“逻些城不过巴掌大的处所，可谓一呼百应，应者云集。不管甚么处所闹出乱子，措丹的部下都能在一盏茶的工夫内赶去措置。方才我听外边喧声四起，心中便已升起一抹不祥之感。”
见汤聪姗姗而来，波仁顿时面露忧色，敏捷迎上前去，急声问道：“如何样？到手了吗？”
“那该如何办？”汤聪身在异域他乡，多少显的有些六神无主，惶恐失措，忙道，“他们会不会找上门来？”
每年朝圣，平扎皆会提早一日来到逻些城，并下榻在宝珠堆栈，这已经成为一种常例。是以，每逢岁末，宝珠堆栈便会装点补葺，扫榻以待，恭候文王台端。
“我们如何办？”
“如何回事？”
街道喧闹，四下无人，二人前后飞身跃上堆栈楼顶。
汤聪欲言又止，面露难色，如有所思的波仁不由眼神一变，目光猜疑地望了一眼府门处，遂将汤聪拽至天井深处，低声问道：“莫非宝珠堆栈出事了？”
从怀中取出迷香，顺洞穴悄悄吹入房中。斯须间，四名昏昏欲睡的侍卫，连续趴倒在桌上，不一会儿已是鼾声四起，梦入周公。
吐蕃的新年，虽不及中原热烈富强，但也别有一番喜庆滋味。
二人的手臂下认识地紧挽在一起，诚惶诚恐地死死盯着府门。此时，他们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
“实在，你应当在被窝里睡大觉，何必跟我出来挨冷享福？”汤聪自傲满满，戏谑道，“对于这些蠢材，我一人足矣。”
腊月三十，除夕夜。
“走！”波仁一把攥住汤聪的胳膊，正色道，“三十六计，走为上策！为今之计，我们只要赶在措丹杀上门之前，率先逃离逻些城，如此方有一线朝气。”
“万一门主安然无事，我们却仓惶逃命，岂不是不打自招？”汤聪游移道，“不如再等等……”
锦囊上绣着一个金色的“卍”字，与他之前所盗取的几个锦囊一模一样。
此声一出，汤聪顿时心头一惊，下认识地伸手朝窗沿抹去，忽觉窗框上有东西缠绕，顺丝而捋，冰冷割手，仿佛是一条细若发丝的鱼线。
现在，不但宝珠堆栈内灯火透明，人影憧憧，更有通风报信者冲上街道，敲锣打鼓，在吵醒城中百姓的同时，也引来措丹部盟的重视。
逻些城内家家户户张灯结彩，就连贫苦人家也会拿出些来之不易的积储，买些酒肉以贺团聚。
“谁……谁？”
见机会已到，汤聪将匕首插入门缝，驾轻就熟地挑开门闩，一个鱼跃前滚翻钻进客房，并敏捷将两扇房门悄悄合上。
“门主休要胡乱赌咒。”汤聪神情一禀，一脸严厉地说道，“盗贼虽是下九流的活动，但祖师爷曾立下‘盗亦有道’的端方，我等后辈天然不能违逆。更何况……”言至于此，汤聪不由眸子一转，戏谑道，“这里是吐蕃，不受中原端方的制约。嘿嘿……”
“走？”汤聪先是一愣，随之奋力将波仁的手甩开，怒声道，“门主存亡不明，我们岂能一走了之？”
“甚么八大菩萨转世？我呸！都是哄人的噱头。”汤聪撇嘴道，“如果真神，岂能连我这个小蟊贼都发明不了？依我看，他们是泥菩萨转世还差未几。”
月夜之下，两道黑影悄无声气地呈现在宝珠堆栈劈面的暗巷中。
逻些城毕竟是藏王的地盘，眼下有人在他的地盘肇事，措丹断不会置之不睬。
汤聪尚未开口，紧闭的府门却俄然被人敲响。
“汤聪，彻夜辛苦你了，这里是最后一个。”
不到一盏茶的工夫，空旷寥寂的街道上已是车水马龙，人来人往。以班桑为首的多量侍卫，持刀带剑，快马而来，眨眼间已将宝珠堆栈围的水泄不通。
轻松到手，几近不费吹灰之力，汤聪不由心对劲得，眉飞色舞。他看向甜睡不醒的平扎，口中收回一道轻视的哼笑，转而快步朝窗边走去。
“噔噔噔！”
满天星斗，灿烂生辉。不知何时？零散小雪自夜空飘但是落，伴跟着垂垂偃息的喧哗，似是为热烈了一整夜的逻些城，蒙上一层安好与平和，伴跟着城中百姓连续进入深沉的梦境。
“往年除夕，都在府里和兄弟们一起热烈，喝个酩酊酣醉。”汤聪回想道，“但本年除夕，我却在万里以外的异域偷东西。昔日做贼的时候，有个不成文的端方，每逢年节、腐败、中秋、重阳这几日皆不能脱手，以免招来天怒人怨。彻夜我突破端方，也不知会不会遭到报应？嘿嘿……”
彻夜，宝珠堆栈闭门谢客，只因迎来一名极其高贵的客人，乃吐蕃八王之一的“文王”平扎。
“你安知是宝珠堆栈？”汤聪惊奇道。
“铃铃铃……”
柳寻衣一动不动地趴在屋顶，对身边黑巾遮面的汤聪悉心叮咛道：“据报，平扎的部下已经包下这间堆栈，你定要万分谨慎，以免身陷囹圄。”
“吱！”
逻些城内有大小堆栈三十余家，此中一家“宝珠堆栈”，在此地首屈一指。
“门主放心。”汤聪嘿嘿一笑，轻松道，“这些吐蕃侍卫都是酒囊饭袋，痴顽之极，对我底子构不成威胁。”
但是，就在汤聪沾沾自喜地筹办跃窗而逃时，客房内却俄然响起一阵清脆而锋利的铃铛声响，在鸦雀无声的夜色中显的分外刺耳宏亮。
“最怕你到时候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波仁绝望道，“柳兄弟或已被擒，或已杀出重围，但不管他处境如何，你我执意留在此处都绝非上善之策。”
暗淡的房间内，汤聪那双敞亮的眸子闪动着一缕幽光。他溜到床边，双手在平扎四周细细摸索一番，终究在平扎的腰带上，将一个巴掌大的锦囊拽了下来。
“那我也不能一走了之，弃门主于不顾！”汤聪义正言辞道，“大不了一死，又有何惧？”
突如其来的拍门声，仿佛天国丧钟普通，顿时令波仁、汤聪二人魂飞天外，魄散九霄。
“仁兄，此事该如何是好？”府门外此起彼伏的喧闹声，令汤聪完整乱了方寸，他面如死灰，唇如白蜡，战战兢兢地自我安抚道，“有门主替我保护，应当……不会有事吧？”
他用手指悄悄捅破纸窗，见榻上有一膀大腰圆的老者正呼呼大睡。除他以外，另有四名身材魁伟，腰插藏刀的侍卫，围桌而坐，昏昏沉沉地打着打盹。
“汤兄弟，请恕我直言。事到现在，我们的打算已经败露，如果现在不走，成果只要死路一条！”波仁苦口婆心肠劝道，“你不体味措丹，其残暴暴戾，心狠手辣，远非你的设想……”
半晌以后，汤聪来到二楼正中的甲字客房。
“是我，柳寻衣！”
说罢，汤聪不再踌躇，朝柳寻衣微微点头，紧接着一个翻身从楼顶跃下，不声不响地消逝在夜色当中。
“休要啰嗦，快去快回。”柳寻衣正色道，“和之前一样，我在这里为你掠阵，一旦事情败露，你尽管自行脱身，我来阻击追杀。”
……
伴跟着一声冷喝，黑衣蒙面的柳寻衣蓦地从天而降，横身堵在窗口，随之脱手如电，刀影重重，将欲要追击的一众吐蕃军人，硬生生地逼回房中。
翻入堆栈，汤聪垫步拧腰，贴墙而行，沿途颠末的客房皆会被他细细窥测一番。
又见床边堆放的斑斓大氅，汤聪心中鉴定，此人便是他要寻觅的最后一个猎物，“文王”平扎。
波仁早已在院中等待多时，忽闻城中喧声四起，街上脚步仓促，当下更是心神不宁，手足失措。
整套行动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仿佛非常纯熟。
说时迟，当时快。就在汤聪强行堵截鱼线，筹办逃之夭夭时，紧闭的房门已经被人蛮力撞开。紧接着，十几个吐蕃军人大喊小叫着涌入客房，挥动着藏刀直扑汤聪而来。
“但是……”
天气已晚，夜色渐深，高原上的夜幕苍穹仿佛近在天涯，触手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