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七十六章:寸有所长
“多谢洵溱女人汲引!不过,此事绝非谢某一人之喜,而是天下豪杰之喜,是皆大欢乐。”借着昏黄月色,谢玄目光如炬,一眨不眨地盯着振振有词的洵溱,云淡风轻地笑道,“若说功德美满……亦全仗少秦王与洵溱女人斧钺不避,水火不辞地大力互助。倘若仅凭谢某一人之力,纵使故意杀敌,恐怕也有力回天。是以,谢某也应当向洵溱女人道一声‘同喜’。”
有道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谢玄对洵溱的处世作派很有体味,晓得她毫不会半夜半夜无缘无端地跑到本身面前说一些无关痛痒的“场面话”,此中……必有深意。
“谢府主此话当真?”洵溱将信将疑,“千万不要难堪……”
既然如此,老奸大奸的谢玄也不点破,只是顺着她的话音与其相互恭维,意在静观其变。
“告别?”谢玄暗吃一惊,“辞甚么行?莫非洵溱女人有其他要事,急着分开?”
“小女子固然不聪明,但也不是傻瓜,有些话……何必等别人当众挑明?”洵溱一脸幽怨,连连感喟,“柳寻衣与少秦王勾搭不清,必将对贤王府的名誉形成极大影响。谢府主欲帮手柳寻衣成为中原武林新一代的雄主,必定要和我们这些异域外族抛清干系……”
见洵溱主动捅破最后一层窗户纸,谢玄不由地一怔,眉宇间闪现出一抹难以粉饰的难堪。
“欸!谢府主不必自谦。你为帮洛盟主报仇雪耻,帮柳寻衣沉冤昭雪,不吝屈身事贼,埋头哑忍,遭尽冷眼猜忌,饱尝酸楚热诚。万幸皇天不负故意人,本日终究在天下豪杰面前揭穿清风父女的累累罪过,不但令洛盟主大仇得报,并且令中原武林重见光亮,难道功德无量,可喜可贺?”
“可贵谢府主还记得少秦王与小女子的尺寸之功,实在感激不尽。不过‘同喜’二字……小女子却千万接受不起。”
“哦?”洵溱柳眉轻挑,话里有话地反问,“不知另有甚么人与谢府主互诉衷肠?”
“这……”见洵溱垂垂切入正题,谢玄的心中暗道一声“公然”,大要上还是故作懵懂,“洵溱女人此言何意?谢某为何越听越胡涂?”
“小女子本筹算不辞而别,可一想到谢府主光亮磊落,为人高义,我若连声号召都不打,未免令中间寒心。”洵溱迟疑道,“是以,小女子特地来此向谢府主道别,而后连夜率人分开丹枫园。待明日柳寻衣醒来,有劳谢府主替我向他说一声……后会有期。”
“本来……洵溱女人是来向谢某发兵问罪的?”
“洵溱女人,你……”
“本日在‘除奸大会’上,谢府主于众目睽睽之下,毫不避讳地扬言与少秦王划清边界……此举令小女子不堪惶恐,现在又岂敢‘欢乐’?”
“可我们毕竟是辽人,是少秦王的人……”
“如果洵溱女人不辞而别,寻衣一旦诘问,谢某才是真真正正地难堪。”谢玄向前一步,意味深长地低声提示,“洵溱女人不要健忘,谢某在向少秦王发信求援的时候,曾向你们立下承诺。只要你们帮寻衣洗脱臭名,并让他重回贤王府,谢某必然竭尽所能地压服他,让他持续践行北贤王与少秦王的合作,完成我们两家尚未完成的……大事。生而为人,自当言必行、行必果!更何况,少秦王有谢某的‘血书’为质,无异于死死攥着谢某的‘命脉’。我若不想名誉扫地,自绝于天下,又岂敢出尔反尔,食言自肥?”
固然洵溱口口声声“开门见山”,可实际上她却一向在兜圈子。
“自古豪杰不问出处!只要行的端、坐的正,恪守江湖端方,禀承武林道义,你们是甚么人又有何妨?”谢玄义正言辞地改正,“再者,吴少侠已在天下豪杰面前力证,汉人与少秦王交朋友并无罪恶,少林高僧尚且如此,更何况我等?是以,直至‘除奸大会’结束时,已无人再提起寻衣与少秦王有甚么‘不轨诡计’,更无人再借此大做文章。最多……对寻衣‘西律武宗’副宗主的身份很有微词。但是,此事我们能够从长计议,信赖定能想出一个分身其美的体例化解冲突。”
“这……”谢玄一脸错愕,“甚么意义?甚么‘飞短流长之苦’?甚么‘非议诟病之殇’?洵溱女人何出此言?是谁说这里不欢迎你们?又是谁说要轰你们走?奉告我,谢某定严惩不贷……”
“愿闻见教!”
“不是小女子急着分开,而是……不得不分开。”洵溱眼神一暗,面露愁苦,一副迫于无法的“强大”模样显得分外凄楚不幸,“事到现在,谢府主和柳寻衣皆已达成所愿,不再需求我们的帮忙。我们持续留在这里,不但不会遭到欢迎,反而会变成你们的累坠,令你们饱受飞短流长之苦,徒增非议诟病之殇。是以,与其等别人轰我们走,倒不如主动分开。起码……为相互保存一份颜面,免伤昔日同道之谊。”
“你们不能走!起码……现在不能走。”望着心灰意冷的洵溱,谢玄明知她在欲擒故纵,装腔作势,却不得不耐着性子好言挽留,“你是寻衣的拯救仇人,是贤王府的拯救仇人。天下那个不知,寻衣能多次三番化险为夷,我们能顺利扳倒清风,洵溱女人岂止是功不成没?的确是厥功至伟!说句非常无私的话,倘若洵溱女人就此拜别,试问天下人会如何测度柳寻衣?又会如何编排贤王府?世人会说我们‘过河拆桥’、‘忘恩负义’……诸多罪名,又教我们如何接受得起?”
未等洵溱和阿保鲁走远,心烦意乱的谢玄眼神一变,快步追上前去。
“谢府主不必多言!小女子既非不明事理之徒,亦非挡人出息之辈。眼下,中原武林各大门派的掌门、家主尽在丹枫园内。方才小女子呈现在内庭,旁人的眼神已切实在实地令我感遭到一丝‘不受欢迎’的意味。他们只是碍于谢府主的情面,方才没有当众发难,令我出丑。”洵溱不给谢玄安慰的机遇,一本端庄地自我讽刺,“实在,方才谢府主也感遭到一丝尴尬,只是硬着头皮替我得救罢了。这些事小女子看在眼里,记在心头。但也正因如此,小女子更不能孤负谢府主的仁义,毫不能让贤王府因为我们而落人话柄。”
闻言,洵溱的眼神悄悄一变,眉宇间闪现出一抹如有似无的欣喜之意。
言罢,洵溱似模似样地拂袖在眼角悄悄擦拭,又朝茫然无措的谢玄欠身一拜。蓦地回身,头也不回地朝远处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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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至现在,谢玄终究明白洵溱的真正来意,恰是“提示”本身不要健忘昔日对少秦王的承诺。
“功德美满?”谢玄眉头一皱,苦笑自嘲,“谢某既无功劳,也无德行,何来美满?洵溱女人莫要讽刺……”
“千万不敢!”洵溱赶紧辩白,“小女子只是道出心中忧愁,倘若不慎冲犯,万望谢府主恕罪。”
是以,谢玄与洵溱纵使在内心相互防备,乃至相互仇恨,但大要上仍要佯装同心同德,如埙如篪。心照不宣地极力保持着在外人看来“力排万难”、“不离不弃”的坚固交谊。
“谢府主另有何事?”
“在谢府主面前,小女子岂敢身教?”洵溱姿势谦虚,言辞亦非常诚心,“其一,小女子恭喜谢府主功德美满,苦尽甘来。”
“谢府主不必自责,小女子当然明白你的难处。”洵溱表示出一副善解人意的豁达模样,煞有介事地好言安慰,“实在,小女子在此迎候谢府主的第二件事……恰是向你告别。”
“洵溱女人何罪之有?此事……错在谢某一时讲错。”谢玄断断续续地解释,“实在……当时的景象你也晓得,谢某实在是迫不得已,只能出此下策……”
“既然谢府主开门见山,小女子也不兜圈子。”洵溱似笑非笑地答道,“简而言之,不过两件事罢了。”
“内心话?”谢玄一愣,下认识地呢喃自语,“咄咄怪事!为何彻夜这么多人想与谢某说内心话?”
“洵溱女人留步!”
……
“洵溱女人不必见外,你们固然在丹枫园放心住下。至于其他的事……皆由谢某替你们安排。”
换言之,洵溱借“冒充分开”摸索谢玄的心机,同时旁敲侧击地警告他……千万不要试图过河拆桥,不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当洵溱和阿保鲁走到距谢玄约七步之遥时,阿保鲁极其见机地停下脚步,任由洵溱单独上前。
固然二人早已心照不宣,但有些“窗户纸”能够捅破,有些“窗户纸”却宁死也不能乱戳。毕竟,说出去的话如同泼出去的水,一不谨慎就会堕入万劫不复而追悔莫及。
“没……没甚么!”谢玄幡然觉悟,一边摆手敷衍,一边转移话题,“不知洵溱女人因何忧心如焚?又想对谢某说甚么?”
“谢府主一诺令媛,小女子不堪敬佩!”洵溱慎重其事地朝谢玄深作一揖,阿保鲁随之拱手一拜。
“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