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兴百姓苦 亡百姓苦
武凤昭边走边对孟东庭道：“我此次到安庆来，便是来拜访这位熊万敌熊总兵。传闻熊总兵不日便要调往宣大火线，是以这几日若不见上一见，今后怕就更难了。”
武凤昭望向孟东庭，心念忽动，想起本身膝下无子，如本大哥，又是诸事缠身，不由得一阵感喟。
“汉唐之得天下，尝因秦之残暴、隋之骄奢。高祖谓‘试为我著秦以是失天下，吾以是得之者何，及古成败之国’，太宗亦谓‘君舟民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是故，汉唐之初，轻徭薄赋、简政缓刑、军民疗摄生息，享此乱世历二十余载。此诚社稷之幸、百姓之幸也。”
武凤昭带着世人，来到安庆城郊一处虎帐，只见虎帐当中各色军旗招展，兵来将往，军威大盛。营中主帐左边立杆大旗，上书一个大大的“杨”字，右边几面较小的旗上，均是个“熊”字。
此派都是武人，为首的恰是五军多数督左柱国杨成梁。想来杨成梁第一时候得知武凤昭即将北返京师担负要职的动静，便着意命人先行一步交友，以免兵部为人所趁，那于己倒是大大的倒霉了。
熊万敌只在一旁笑吟吟的看着他，不再说话。
武凤昭从未想过要赴京师任职，只想在南京这一亩三分地偏安一隅。
熊万敌那厢也赶紧住筷，笑着回道：“一者末将素闻大人晓得军务，天下文官当中数一数二，鄙民气中敬佩已久。”
众侍卫亲兵都是跟从武凤昭多年，从未曾见其与人这般投缘，却不知这个新来不久的门客书僮有何邪术，竟能博武大人如此的爱好。
夜间入住堆栈，武凤昭更是与孟东庭秉烛夜谈，欢乐之情溢于言表。
二人一起说谈笑笑，武凤昭听孟东庭所言多涉百姓痛苦，说话间很有侠义仁者之风，心下甚喜。
只见武夫人看起来端庄得体，脸上一副不苟谈笑的模样。
他本想照实说孟东庭乃是他的门客书僮，但又怕熊万敌小瞧了他，便临时改称是本身的部属。
孟东庭心中猎奇，武凤昭俄然要本身一同前去安庆倒是为何？但既然是老爷叮咛，又岂敢不从。当下便仓猝回到柴房清算了几件换洗衣物。
另有一派虽较小，但十余年来却仍苦撑不倒，即便柳松、陈宏兵合一处，却也未能如愿。
再细看文章内容，只见孟东庭写道：“汉唐二朝，终暴秦骄隋之乱世，启万民敬佩之盛朝，北拒匈奴突厥，外附藩属万国。古来多言汉唐武功武功，国泰民乐，殷殷奖饰之词，不断于耳，然吾不敢苟同也。”
那武大蜜斯恰是那天在书房撞见本身偷懒睡觉的明丽美人，她直盯着孟东庭看，眼神里透出一股子戏谑的味道，却不知为何爹爹要带此人去安庆，直看得孟东庭心底发毛，惊骇她把本身偷懒的事奉告老爷，心中不免一阵忐忑，所幸大蜜斯并未对武大人提起。
武凤昭虽对杨成梁颇具好感，但本身向来低调，二来他若入了杨系，只怕柳松、陈宏对他必会登起倒霉，一时之间也难于决定。
武凤昭心中悄悄赞叹不已，再往下读道：“但是知易而行难。承平以后，我力不足，而外侮不已，则以兵治之，汉孝武之于匈奴，唐太宗之于突厥颉利是也。一将功成万骨枯，先人焉知治世之下，百姓备尝开疆拓土之苦。如此各种，始有汉武末年、武周之变，王莽篡汉、安史之乱也。是故汉唐武功武功不足，国泰民乐不敷，吾辈试言‘兴百姓苦、亡百姓苦’以蔽之，何尝贻笑风雅也。”
孟东庭此时已从书桌后站了起来，见武凤昭手捧本身的文章旁观很久，还是一语不发，脸上倒是阴晴不定。
孟东庭驾马行在大车窗边，武凤昭则乐得有人在旁，能够说话解闷，遂和孟东庭扳话起故乡风土情面、江南士子故事来。
却听熊万敌嘿嘿一笑，道：“武大人切莫谦善。末将这里要预先恭喜武大人了，我家多数督杨柱国已有可靠动静，说武大人明春便可北调京师，再任要职。”
哪知武凤昭又是摇了点头，对熊万敌道：“这孩子是我的得力助手，熊将军还是让他坐到我中间吧。”
熊万敌又是一阵哈哈大笑，道：“武大人真是痛快，末将先行谢过了。杨柱国但愿大人能赴京师一叙，不知尊意如何？”
武凤昭心中还是不信，他由来偶然宦海已久，故而从未请人在朝中活动，却不知为何这等严峻职务竟落到本身头上。
本来武凤昭前几日接到熊万敌的来信，说有要事相议。
行不数日，武府一行车马已到安庆。
三杯酒下肚，武凤昭放下筷箸，问道：“熊总兵，却不知你此次相邀，有何大事要说？”
此时听熊万敌这么一说，不由又喜又忧，说道：“这倒是出乎我料想以外，却不知所调何职？熊总兵可曾探知？”
他见孟东庭既然不是武凤昭的公子，年纪又小，便命人把孟东庭安排到下首的席位。
“二者我家多数督杨成梁杨柱国有件要事需向大人扣问，特地嘱托由末将面告，怎奈我军务繁忙，不能分开安庆，这才邀大人移驾而来。”
熊万敌笑道：“大人快人快语，到时还请移驾到我们多数督府上盘桓几日。”
熊万敌领着众将官大老远就迎了出来，世人见他金甲绿袍，边幅不怒自威，脸上倒是笑容满面，口中连连数落本身的不是。
他想定是本身的文章不入武凤昭的法眼，忙道：“老爷，我胡乱写的，写的不是之处还请您包涵。”说罢想要从速收回文章，以免受人嘲笑。
武凤昭又再沉默半晌，忽道：“我明日要赶赴安庆，你与我同去，去清算下行李吧。”
熊万敌微微一笑道：“大人不消焦急，无妨酒菜后细谈。”
哪知武凤昭此时内心却仿佛打翻了五味瓶，内心不断翻滚道：“此子见地不凡，文中以天下百姓为己任之意也颇合我心，实是不成多得的人才，我若让他就此藏匿在我这小小的南京兵部尚书府中，只怕会惹天下人笑。可我若重用于他，不免又会让阖府惹人侧目、招人猜忌，实在有违我意。”
“武大人，忸捏、忸捏啊！让您老远涉江湖，实乃末将之过！”
武凤昭看到厥后，是更加的心惊，他出这道题目，本来只是想尝尝孟东庭文笔如何，预先想来他会作些骈四骊六的斑斓文章，却未曾推测他这文章当中自有一番见地。
这下武凤昭心中雪亮，已知熊万敌邀他前来之意。
“非论是柳松还是陈宏，谁都是再三请命上奏，推举本身属意的人选。焉知圣上龙心所属，倒是你武尚书一人，这下是任谁都没有体例的了。”
武凤昭微感错愕，心道：“看他这幅胸有成竹的模样，莫非是我小瞧了他？”
武凤昭深思很久，终究开口问道：“你可曾赶赴科考，博取功名？”
武凤昭悄悄地点了点头，道：“熊总兵切莫见怪，明春若得空时，某自当北上，届时再说吧！”
此话一出，果是但愿武杨二人多多靠近。
孟东庭从小生在江南水乡，贫苦人家，自是没有机遇骑马，是以在在武府大门口临行上马还闹了很多笑话。
武凤昭此前未曾听过半点动静，此时不由心中一颤，猛地站起家来，惊道：“熊大人此言当真？”
武凤昭久居南京兵部尚书之职，却无甚实权，现在手握重兵的总兵官相邀，他考虑再三后也不便推却，这才带着孟东庭一道前来。
熊万敌抚掌大笑，道：“恭喜大人了。大人即将调任兵部尚书，替的是本来翟大人的缺。”
孟东庭见他还是眉头舒展，好似心中天人交兵，一时颇感难堪，不知如何是好，只得垂手站立一旁。
熊万敌马屁没拍对处所，不由难堪地笑道：“这，这，今后大师多亲多近才是。”
武凤昭悄悄点头，心中不由得一喜一忧。
武凤昭多么聪明之人，顿时听出熊万敌是有话要伶仃和本身讲，当下便不再公开诘问。
孟东庭听罢正要解释，却听武凤昭摇点头道：“非也，这孩子是乃我的……我的部属。”
武凤昭淡淡一笑，道：“杨柱国谬赞了，南京兵部这趟差事尚且让我忙得团团转，不知杨柱国何故见重如此？”
熊万敌道：“实不相瞒，杨柱国对大人推许备至，闲谈间多次与末将提起过大人，说当朝文官当中，唯独大人精通军务。”
武凤昭听到此处，顿时脸上涕泪横流，顷刻便跪倒于地，朝北便拜，道：“臣谢主隆恩，臣武凤昭必肝脑涂地、死而后已。”
出了城后，孟东庭使出所练真气，手上加劲，已能紧紧掌控缰绳，再过未几久便能驾驰自如。
熊万敌连番会错了武凤昭情意，仓猝命人再给孟东庭换了席位，酒菜这才算是正式开端。
武凤昭奇道：“我与杨大人确稀有面之缘，但不知杨大人是何要事与我筹议？”
这安庆向来便是军事重镇，素有“万里长江此封喉，吴楚分疆第一州”之称，只要拿下安庆，便可逆流而下直取南京。因此安庆向有重兵扼守。
熊万敌见多识广，自知他初闻大事，举棋不定，便道：“武大人，其间大事，你知我知。我家杨将军随时恭候大人，特与我提及不必急于一时。”
熊万敌席开二桌，他与武凤昭并不甚熟稔，只见武凤昭与孟东庭之间非常亲厚，又见孟东庭长身玉立，器宇不凡，便笑着道：“武大人，你真是好福分，竟有如此漂亮的公子。”
心中顿时生出久旱逢甘霖的感受，把武凤昭看作知己。
熊万敌道：“如假包换！”
一家之主又要出远门，武夫人及武大蜜斯自是都来送行，而二蜜斯则因还要外出肄业，并未前来相送，是以孟东庭未曾见到。
须知武凤昭夙来心高气傲，平素经他奖饰的人实在稀有，现在能说出这等话来，已经是极大的赞誉了。
武凤昭在南京几个老友之子，多数都是蜜罐当中长大，如何能知这贩子百姓之苦，常白天多是作些无病嗟叹之辞，其间胸怀见地相较之下顿时判若云泥，不由得更添对孟东庭的喜好。
武凤昭察言观色，便知他是言不由衷，又见他端倪见隐埋没着悲忿，心中想道：“此子出身不简朴，之前倒是我疏于留意了，今后还须细细详查。”
孟东庭听后大喜，料不到本身此等并不讨人喜的文章另有人喜好，忙躬身见礼道：“谢大人嘉奖。”
熊万敌看他犹是不信的神采，说道：“大人此次调任，除了我家多数督死力保举外，更可贵的乃是皇上钦点。翟大人数月之前俄然抱病去官，空出这么大的一个缺来，满朝文武又有谁眼红。”
孟东庭在扬州故乡试过几次乡试，却未曾中式，怕老爷小瞧，忙对付着回道：“禀老爷，小的在家读过几天书，自知才疏学浅，未曾赴过科考，大人见笑了。”
只见他缓缓站起家来，道：“倘若此次确切调任京师兵部，烦请熊总兵转告杨柱国，武凤昭虽鄙人，却也不耻与朝廷奸党为伍，请他放心便是。”
众侍卫见他不出半日便从一个内行到精通骑马，个个心中都吃惊非小。
孟东庭却不知他是为何事感喟，一时不知凹凸。
用过酒饭以后，二人便到主帐中伶仃说话。
武凤昭看了这个开首，暗道：“这小子好大的口气，我倒要看看接下去他如何自圆其说。”接着闪目往下看去。
拿起桌上的文章一看，只见宣纸之上笔走龙蛇，提捺钩折间笔意如行云流水普通，不由得暗自赞叹：“好萧洒的书法。”
两人手拉手一起酬酢，徐行领着世人便走入主帐当中。
单以官职而乱，武凤昭乃是南京的六部大员，比之熊万敌可要高出很多，只是熊万敌乃是当今左柱国多数督杨成梁帐下爱将，却又不成等闲视之了。
心念及此，他便不再往下诘问，只是淡淡的说道：“你这篇文章殊为可贵，我为官多年，也很少能见到此等佳作。”
本来当目前堂明争暗斗多年，现在只剩下三派，太师、内阁首辅柳松是一派，东厂陈宏又是一派。这两派气力强大，各自想尽体例拉拢朝臣。
第二日，武凤昭带着孟东庭以及几名随行的亲兵侍卫，乘着大车，筹办出城往安庆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