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九章 灵前痛诉
“师娘,”唐谷溪干咽一下,面色果断,“师娘,我并非公主,就算之前是,现在也不是了。我身上流着骆家的血,可儿倒是在盛歌长大,是盛歌的爹娘把我一手养大的,教我读书认字,送我练武学艺。师娘,我姓唐,我叫谷溪,是娘亲身为我取的,他们二老现在正飘零他乡,溪儿不在身边尽孝道已是罪孽深重,怎能又丢弃父母易姓改名呢?若非他们,溪儿现在不能站在您的面前。以是师娘,您别逼溪儿了,别让溪儿去做那凶恶血腥之事,别让溪儿走上一条不归路……”
上房里,熏香飘至每个角落,将这屋子感染得醇香醉人,不管何时过来,都给人一种安宁之感。
唐谷溪眸光微聚,凝神朝那些牌位上看去。
唐谷溪跟在她身后走进,两手将背后的门悄悄一拢,无声地关上了,她收回击来。
他们死了,你还活着。
叶瑾云双唇紧闭,面色一片冷白,锋利的目光如同道道芒刺,几近将唐谷溪穿透。
现在师娘的安闲淡定,慈眉善目,让唐谷溪又禁不住萌发了些退意。可那只是一瞬,瞬息间她便又果断起来。
“骆衡川。”叶瑾云向那些灵牌走去,嗓音怆然哀思,“北国大王子,武王妃之子,在南溪之战中死去……骆衡昭,秋慈王后的宗子,亦是你的同胞哥哥,他十二岁那年,西州雄师打入了都城,当时宫中已穷途末路、草木皆兵,他作为王子跟着兄长混入了军队,瞒着我们出城杀敌,最后……惨死在了敌军刀下……骆衡南,王后娘娘的婢女绿蕉所生,出世后其母便死去,他一向住在娘娘的宫里,由娘娘和我顾问。大火焚宫时,娘娘因怀着你,顾不上抱他,我因忽视,将来得及管他,他便被火……被火烧死了,当时才两岁……”
先前过来时,这里未曾安排灵位,可想,是师娘克日才摆出来的。
叶瑾云听罢,微微一笑,指手左边,“好了就好,溪儿快坐,别立着了。你这一病,但是在床上躺了四五日呢,半途醒来几次,倒是谁也不认得,把师娘吓得不轻……”
她说着说着,不忍再说下去,微微闭了眼。
唐谷溪一踏进叶瑾云的院子,便瞥见师娘和石茵正在院内说话,二人一?33??肃容一个低头,不知在谈些甚么,但可知氛围并不愉悦,她缓缓止住了步子。
她抬起眸子,睨上叶瑾云微变的双眸,“师娘,溪儿不孝……对不起师娘,亦孤负了师娘厚爱与等候。溪儿甚么都不会,空有一身王室血脉,却并未长王室骨气,更给……给骆家,丢了颜面。师娘,畴昔的事都已畴昔了,您又何必再介怀呢?就只当溪儿从将来过这世上吧,您既已千辛万苦把我找回,我们今后……今后就一块好好过日子,可好?溪儿必当视师娘如生母,悉心极力顾问……”
“溪儿已好,劳烦师娘顾虑了。”她垂目说道。
唐谷溪被她握着,早已是泪流满面、浑身颤栗了。听她此言,心中更加痛苦,想到二十年前,她的数百亲人皆死于战役当中,刹时有万千的愁绪与哀痛澎湃而来,直击得她双腿发软、痛哭不止,从师娘手中滑下,跌坐在了地上。(未完待续。)
唐谷溪身子一沉,只觉有千万斤的巨鼎压在心头,难以呼吸。
如同金戈铁马般,突入了唐谷溪的视野。
她一把捏住唐谷溪的手,回身走入了里间的小佛堂,接着,握着她的手一松,扬臂指向了墙边的一排灵位。
“你看,你去看看。”叶瑾云声音微颤,眸光凌厉,“那些牌位上,写的都是谁的名字,去看看。”
只见在那些暗淡陈腐的牌位上,顺次隶书刻着当初惨遭殛毙的骆氏族人,此中多为王室直系,凡是叶瑾云熟记于心的,皆在上面了――“北国洪宣王骆焕炳之位”、“洪宣王王后秋慈之位”、“大王子骆衡川之位”、“六王子骆衡昭之位”、“九王子骆衡南之位”……
叶瑾云吸了吸鼻子,转过身来,“这只是我所熟知的,那些在火里死去的、疆场上被杀死的……不计其数,数也数不过来。溪儿,你可知甚么叫‘血流成河’‘横尸遍野’?你的亲人,你的生身父母、骨肉同胞,皆是被那人杀死的啊!他们和你流着一样的血,和你有着一样的身份职位,唯独分歧的是……他们死了,你还活着。”
“师娘。”唐谷溪向前挪一小步,并未坐下,“溪儿承蒙师娘如此厚爱,不知何故为报……本日过来,一则为师娘存候伸谢,二则,便是答复师娘当日所问之事。”
“够了。”叶瑾云早已神采大变,面庞紧绷,盯了唐谷溪很久,她才语气放缓,双手抚上她的肩头,“公主,你是公主,北国最后的相思公主,你的名字,叫骆相思,不叫甚么唐谷溪……明白吗?”
见唐谷溪出去,叶瑾云微微动容,吸了一口气,把石茵打收回去了。随后,她朝唐谷溪瞥去一眼,见那微红双眼,内心明白了大半,也不说话,径直朝屋内走去了。
叶瑾云的泪水簌簌而落,伸手再次抓住了她,强忍哀思道:“溪儿,你要报仇,你要为他们报仇啊……那些人,不能白白的死,你的血肉同胞们,不能白白丢了性命。本家、江山、子民,这些都是你要挽救的,是你要收回来的。即便……即便收不返来,你也要给死去的人一个交代,他们付出身家性命,不是留你在人间纳福的,也不肯看到他们的公主……竟是如许一个畏畏缩缩、怯懦怕事之人。”
唐谷溪转过甚,顺着师娘所指的方向望去,只见靠墙的那一排长桌上,顺次摆放了数十位灵牌,每个灵牌前贡香环绕,氤氲蒙蒙,方才进屋时那股熏香气,便是今后收回的。
“溪儿,本日感受可好些了?”叶瑾云转过身来,盈手端立,淡淡望着她。
烟雾环绕中,那些笔迹变得恍惚,变得迷离。在窗子透来的淡淡光芒中,明灭可见,在那一片无声暗淡中,持重庄严。
她方才院中见她第一眼,便知唐谷溪是因何而来,又详其面色,亦知对方身材已好,不再抱恙,但却并不但刀直入,而是先慰劳了其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