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琵琶
烟雨阁的姐儿们又妒又恨,都是一副怪神采。
鸳鸯女人着一身大红纱衣,当真雍容华贵,只见她敛衽唱了一曲春江花月夜,倒也博得合座彩,沈尚书特别恭维,倒真真是位好恩客。
爹笑道:“你动静倒也通达,那柳公子要了姐儿爱吃的糕饼,八月十五你去画舫送,可不就有热烈瞧了么!到时候去的起画舫的,必是挥金如土又附庸风雅的公子个儿,你乖觉嘴甜点子,少不得给你些赏钱。”
我又问:“甚么时候比?梅菜也想在岸边瞧瞧热烈。”
正想着呢,那姐儿出声制止道:“云朵,怎生这么没有端方?”
“铮……”只听一阵清幽的琵琶声,我循名誉畴昔,是个陌生的姐儿,肤白胜雪,貌美如花,垂着乌黑长发,穿一件绛色单衫,真真让人惊为天人,听她的琵琶,一会如泉水叮咚,一会又仿佛气贯长虹,真真入迷入化,又伸开歌喉唱了一曲金陵醉,嗓音清澈甜美,我虽不懂其中典故,倒也感觉余音绕梁,委宛动听。
那云朵未曾言声,倒也一脸不平。
那女人嫣然一笑,见礼退下。
作诗我倒是不懂,便问道:“怎生汀兰女人想起作诗来了?”
曲罢,那女人且收了琵琶,却无人喝采,我四下一瞧,才发明公子们都如痴如醉,只顾瞪了眼睛,连好都忘了叫,四下只一片沉寂。
我走到客座紫檀木桌椅边,忙着把杏仁酥在粉彩小碟里摆成花朵形状,又把配点心的白菊花装点其间,正取出食盒下一层的桂花松子糖,不想有人手快,闪电也似的先拿了那桂花松子糖去,我抬眼一看,吃了一惊,想不到竟是龙井,带了瓜片鹦鹉状在肩上,缓慢的把糖塞进嘴里。
偏巧一回家,爹正在做点心,是杏仁酥和桂花胶片糖,见我返来,笑道:“八月十五赛花魁,你去瞧么?”
好轻易盼到八月十五,夜凉如水,碧空如洗,滚圆的玉轮在轻纱也似的淡云包裹下,朦昏黄胧,分外诱人。
朵儿道:“本日女人说荷花落了,赏赏荷叶倒也清雅,带了我来,不想我丢了银丝镯,这可不又返来找了!你捉螃蟹,若瞧见了奉告我一声。”
那丫环哼了一声,道:“弹琵琶的?不是我们合座红的,许是烟雨阁的罢,扭扭捏捏,甚么短长的。”
我便笑着搭讪道:“想来女人是合座红的人了,刚才那位弹琵琶的,但是名噪京师的林萝女人么?”
船上雕栏画壁,极尽豪华,安排着文房四宝,时令鲜花,此时丝竹管弦,正吹打的热烈,姐儿们穿了层层叠叠的轻纱华服,头上插着金银金饰,有抱琵琶的,有挥毫作画的,看来个个身怀绝技。
俄然闻声一个陌生丫环唤我再添一份桂花糖,我忙畴昔奉上,但见那丫环吊稍眼睛,一副目中无人的模样,正侍立在一名着梨花青色衣服的娇柔女人身边。想来必是合座红的姐儿。
已颠末端七月,鬼门关已经关了,内里少了孤魂野鬼,倒清净的很,不若送完了中秋的月饼与螃蟹,我也去胭脂河边瞧瞧热烈罢!
本来这位清丽脱俗,气质出众的,才是林萝女人,公然好涵养。
朵儿也笑道:“可不是么!说是要作诗呢!因嫌菊花俗,硬要作荷叶咏。我瞧着菊花倒好,金灿灿的一片,这劳什子荷叶,甚么看头。”
又抱怨两句,便归去了,又托我寻镯。
那云朵倒是笑了,道:“甚么林萝女人,这才是林萝女人呢!”
龙井左手背畴昔,右手”唰”的一声翻开不晓得那里来的折扇,道:“龙神爷想做甚么是做不成的,就凭我这翩翩少年,不消甚么体例,想必也是大受欢迎的。”
朵儿点点头,道:“是那功德的柳公子,说甚么倒想瞧瞧两家倡寮比一比,不晓得哪家的姐儿更风雅,要自掏腰包,在胭脂河请一个画舫,带两家女人赛赛才艺呢!”
“哦?”我忙问:“听上去倒风趣的很,要怎生比赛?”
瓜片嚷着:“给我!给我!”
云朵奇道:“确是只要合座红与烟雨阁啊!那里有别的院儿的姐儿够格过来?那弹琵琶的,不是我们院儿的,定是烟雨阁的。”
我便问:“莫不是又有恩客不来,去合座红了?”
合座红看来真是风头正胜,随船来的莫先生约莫也不甘逞强,忙吼道:“鸳鸯女人上场!”
我笑道:“姐姐倒定能随汀兰女人上船,好眼福呢!”
画舫上年青公子也很多,有鄙陋的,有清俊的,中间太师椅子上,公然又有那位力捧鸳鸯女人的沈尚书。
烟雨阁的姐我个个熟谙,一瞧来了可不止十个,不熟谙的是合座红的,也比料想的多,只怕姐儿们为个上船名额,也争个不相高低。
我又问:“这画舫可不是谁随随便便就能上来的,你使了甚么体例?”
只见姐儿有冷若冰霜的,有风情万种的,有和顺贤淑的,有落落风雅的,仪态万方,个个美艳不成方物,直看的人目炫狼籍。屋里还焚着甜丝丝的香,委实让人如痴如醉。
朵儿哼一声,道:“要请了两个院儿里的花魁,再各选十个女人,为甚么琴棋书画诗酒花做题目,以歌,舞,诗,画等细分个高低,赢的一方,天然就是真真的天下第一花魁了!名头传出去,可全然影响着此后买卖了。”
我笑道:“女人莫怪姐姐,我只是瞧那女人才貌双全,只觉得是合座红的林萝女人了。见地短浅,女人莫怪。”
我心下想着,这约莫就是那位大名鼎鼎的林萝女人了。
找着找着,不想竟碰到了另一小我的脑门,我吃痛捂起脑门,一瞧倒是朵儿,汀兰女人的丫环,朵儿也揉着额头,倒笑了,问道:“又来捉螃蟹么?”
中间有人道:“这鸟儿倒真真的有灵性。”
朵儿笑道:“晓得你爱看热烈!八月里,左不过中秋了!说美人如月,共襄盛举甚么的。”
待上齐了点心,我退到后边,瞧着那些姐儿轮番上阵,八仙过海各显神通,龙井倒是大模大样的坐在我前面的紫檀椅子上,跟别的公子对姐儿品头论足,倒像个见过世面的。
我兴冲冲的提着篮子跑跳畴昔,心下想着,本年真真好运气,本身竟也能上船抚玩盛事。
远远便瞧见那金碧光辉的画舫张灯结彩,在澄净的水面上浮着,跟流光溢彩的倒影一衬,月光下好像瑶池。
不是合座红的?可也不是烟雨阁的啊!这画舫,莫非另有别的倡寮的女人来比赛才艺么?
朵儿笑道:“还不是跟合座红的女人争客人!”
朵儿撇嘴道:“甚么乱七八糟的,又听不懂,白站一夜,没得腿疼。”
我忙道:“爹,莫非那画舫订的咱家点心?”
我翻了他一眼,但见确有姐儿直望着他暗送秋波,龙井一副见惯风月的模样点头请安,那姐儿俏脸便是一片粉红,我顿时不支声了,龙井真是有龙井的本事,当真佩服。
我忙应了,笑道:“汀兰女人真真风雅,竟然放着园里菊花不赏,赏起荷叶来了。”
龙井先拍起手道个好,余人才如梦初醒,纷繁大声喝采。
我便又问:“我只听是合座红与烟雨阁的女人合作花魁之名,怎生另有别的倡寮的姐儿?”
我点点头,笑问道:“姐姐这是那里去?”
布好了点心,回到龙井前面站着,便见各位姐儿争妍斗艳,使出浑身解数来博恩客喜爱。
只听一个公子跟龙井低声道:“这鸳鸯女人当然是好嗓子的,可这春秋未免长了点,依鄙人鄙意,还是那合座红的胜算大些。”
合座红也是一家大倡寮,虽说范围不及烟雨阁,但以姐儿的风采著称,合座红收姐儿必得琴棋书画歌舞才艺俱全的,自称雅齋,迩来大大的着名头,特别是有个叫林萝的姐儿,被称为京师第一花魁,本来莫先生想用知书达理的晴韵女人来力挽狂澜,不想偏生给承平猴魁吃了,目睹这风雅名头被合座红抢走,莫先生常常气的长叹短叹。
我忙低声问:“为何你不在龙神祠守着,跑到这里做甚么?”
那可奇了,我望向台子中间,已不见那女人身影,既不是烟雨阁又不是合座红,到底是哪个院儿的姐儿呢?
龙井故作谦善道句那里,实在满脸洋洋得意的神情。
龙井装模作样的点点头:“中间说的非常,鄙人也看烟雨阁的个个庸脂俗粉,不若合座红,兰心蕙质,腹有诗书气自华。”
我忙应下,笑送她归去。
我喜道:“这倒真真是个巧宗,能上船瞧热烈了!”
这位沈尚书倒真真的对风花雪月独爱,场场不落都来做高朋。
龙井撇撇嘴,道:“人不是说中秋节团聚夜么?龙神祠冷冷僻清,甚么意义,可贵有这热烈事,不来瞧瞧倒可惜了的。不说美人,美食也够吃的了。”一指那宴席上,只见山珍海味,好菜杂陈,公子伴着姐儿,觥筹交叉,好不欢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