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伯家兄弟古怪多
衣传广站在伯玉垒身后鞠躬,说道:“敢问伯叔给石磨盘敬酒,这磨盘有何来源!”
衣传广听后顿觉耳目一新,不由心中叹服,点头称是。
伯玉垒又坐下来,自顾自地倒了一杯酒,眼睛定定地看着天上圆圆的玉轮,渐渐地说:“我的事,柳树村很多人不晓得,也有些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更多的人是在捕风捉影。真正的原委,听我一一道来。”
“好吧,看在同是爱酒人的份上,说好了,我是个浪荡人,不懂端方,不要嫌弃……”老头有点欢畅,另有点啰啰嗦嗦。
兄弟两个都无甚志向,伯玉堂爱好研习老庄,脾气又过火,虽说有了孩子,他本身还跟小孩一样,秦金莺忙里忙外,和顺贤淑,管着家里大事小情。伯玉垒痴迷武功,一传闻谁武功好,就从速去拜师,成果却连一个端庄徒弟也没碰到。兄弟两小我整天自在涣散,还像平常一样大手大脚费钱。
有天早晨,月明如昼,伯玉垒践约赴宴,俩人将酒桌摆在内院的石榴树下,把酒言欢,举杯邀月。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以后,两小我都有些醉意。衣传广不由感慨人生无常,现在没有了俸禄,只靠祖宗留下的薄田度日,世琦、世珍的前程已受本身连累,四个儿子今后靠何度日也不得而知,庞大的落差让他不由泪流满面。
他悄悄走近,只见那人恰是怪人伯玉垒,口里念念有词:“你一口,我一口。我有你也有!”
里头两进院子,进大门以后,是外院,顺着甬路右拐,一道栗瓦粉墙横亘面前,摆布有东西配房多少,粉墙中间一道垂花门,比大门楼子的雕镂邃密百倍。麻叶梁头下,倒悬两根透雕莲瓣垂花柱,两垂花柱间的横木上是油漆彩画。全部垂花门采取一殿一卷式门柱,门洞里有雕镂精彩的花枋。
衣家的宅子,就在胡同西侧最北端,还是衣传广祖父衣静宽留下来的。父亲衣行远和姑姑衣佩香从这里长大,衣行远生下衣传广后不久,携妻带子赴江浙走顿时任,一任二十多年,不料在丁父忧后不久身材状况急转直下,不到一年风景也放手人寰。
大门楼在院子最南边,朝东,高大气度,挑檐布局,檐角有石雕榴开百子图。门楣正中青砖上刻着四个大字“福禄康寿”,大字上方有黄绿相间的福禄彩绘,大字两端的门楣上别离刻着“庚”“寅”两字(1770年,乾隆三十五年)。门楣下方的门框上,雕有花草胡蝶图案。两扇黑漆大门,门面上挂着兽首铜门环。门前放有两墩抱鼓石,石上刻着刘海戏金蟾花雕,古朴风雅。
伯玉垒来不及细看,随衣传广跨进垂花门,顺着带双钱纹图案细石墁的甬路,往正屋走。他边走边看,只见四周抄手游廊环抱,北边五间悬山顶正房,前后出檐,摆布各有东西配房四间。正房前,甬路两边各植一棵石榴树,累累果实挂满枝头,比红花更艳。伯玉垒在内心说,不愧是世代仕进的人家,这气度,我们做酒槽坊的经纪人家几辈子也赶不上。
“好好好,来,再干一杯。”
“我家风凉,我家风凉,哈哈!”衣传广拉着伯玉垒的衣袖,兴高采烈往家走。
这句话听得衣传广打了一个激灵,内心想到,村里白叟说的公然为真:“你有儿子?伯叔,你没有说醉话吧?”
伯玉垒听了衣传广的安排,连连摆手推委,说本身是一个浪荡不羁的糟老头子,如何敢第一次到府上,就如此叨扰,不成体统。
随后兄弟两个扶柩回籍,靠家里的五百亩良田收租度日。伯玉堂娶了从小指腹为婚的表妹秦金莺,而后五年,连生一儿一女。
“天下之人,有富有贫,自夏商,恒也。然高低贵贱却不能以财产辨别,我鉴定,你是高人,潜龙也,故施礼。”
“哎哎哎,你这是折煞我,我还想活到九十九呢!我是粗人、丑人,不敢受溢美之言。你看我这模样,有人说过,”他咳了一声,脸上略带幸运的笑容:“气死木工,难死画匠,气挺了吹糖糖人滴。”
“是真的,我复苏地很,我不但有儿子,另有孙子。”
衣传广丢官以后回到祖居,跟他一起的另有母亲、老婆以及四个儿子,都住在这座大宅子里。母亲杨太夫人住在最东头一间,衣传广佳耦住客堂西边一间,跟母亲是大连间。大儿子衣世琦佳耦住东配房北边两间,二儿子世珍佳耦住西配房北边两间。正屋西边两间都是伶仃的门口,三儿子世瑜和四儿子世瑛各住一间。
本来,四十多年前,伯玉垒父母接踵抱病归天,那年伯玉垒15岁,哥哥伯玉堂也才18岁。他们家偌大的酒槽坊无人办理,兄弟两个身处他乡,举目无亲,只要一两个他父亲生前老友,时不时来帮手。但那两小我到汉南并不久,尚且自顾不暇。伯玉垒兄弟两个都爱好老庄,偶然运营,只得将在湖山省顺昌府汉南县的酒槽坊贱卖,卖主同是直隶省人,叫钱竹坡,比伯玉垒大不了几岁,却夺目无能。
衣传广见他诙谐,忍不住笑了:“长辈不必过谦,看在同是爱酒之人份上,请随小侄至舍间略叙一二,以解我敬慕之苦。我晓得您手上的酒酿造伎俩不普通。”
衣传广请太太刘氏出来见过礼,丫环端上最好的龙井茶。衣传广叮咛厨房把伯玉垒的一日三餐都备好,中午和晚膳要有上等桂花酒,他要和伯叔秉烛夜游,观花弄月,畅谈古今,不醉不归。
衣传广抬起脸,暴露一丝欣喜:“僧晦庵的词!你也喜看凌濛初啊,不错,不错,命若穷,掘得黄金化作铜;命若富,拾着白纸变成布。”
伯玉垒见衣传广如此诚意,也就不再谦让,俩人一整天扳谈甚欢,相见恨晚,直到夜深,伯玉垒才迈着醉步,深一脚浅一脚归去了,他对峙回绝小厮的搀扶,嚷嚷着说,本身就住对门。
伯玉垒一惊,站起来高低打量了衣传广一下:“你繁华之人,我得志穷汉,你给我施礼干甚么?”
衣传广哈哈大笑,说伯叔不必拘束,在这里就如在本身家一样,如影响了长辈的自在安闲,将是本身的罪恶。
“运退黄金失容,时来顽铁生辉!请君静待。”
衣传广说着“花径未曾缘客扫,陋屋今始为君开”,一向把伯玉垒让到正房最中间的大会客堂,此时天赋方才亮。
自此今后,衣传广常常喊小厮把伯玉垒请来赴宴,很有“肯与邻翁相对饮,隔篱呼取尽余杯”的意味。一来二去俩人友情日深,推心置腹,无话不谈,相处不敷一月,倒比了解十年的还要靠近些,仿佛成了忘年交。
伯玉垒放下酒杯,起家对月,悄悄念叨:“谁不肯黄金屋?谁不肯千钟粟?算五行不是这般题目。枉使心机闲计算,儿孙自有儿孙福。”
“哎哎哎,打住,打住,再这么文绉绉,我顿时就走。我歪嘟泥钱儿只受的了别人对我说的‘哪风凉到哪呆着去’”伯玉垒仿照别人的口气。
伯玉垒一改平时的玩世不恭,劝道:“人生有了落差,才有比较;有比较,才气熟谙本身,熟谙实际,今后站在十字路口时,才气敏捷做出精确挑选。有落差不要紧,要紧的是如何面对。先求接管,再求窜改。高处站,低处行。”
直喝到圆月偏西,伯玉垒不堪酒力,向衣传告白辞,走了几步他回身返来讲:“好久不见我儿了,甚是驰念,明日去探亲,此次我要接他们回家了,等我安设好他们再来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