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章 天下何尝不如此
“然后？”晴山没明白他的意义。
“我们一起行来，所见的百姓全都浑浑噩噩，假定这宁阳县乃至剑州府，统统生人皆如此，恐怕不过旬月，就都饿死了。拜月教所图的，是源源不竭的世人灵智，假定人都死绝了，于他们也一定是一件功德。”
“……朝廷有那么多修行人，宋大人本身便是无双国士，只要镇住这些邪祟，天然可保一方承平。”晴山想着道。
“影伯除了奉告你，城中有活人祭奠，没说别的吗？”步安稍等半晌，见影龛缩在角落里不说话，便猜到他没有魑魅的本领，解释道：“彻夜邪月当空，可这宁阳县城中，却无阴魂反叛。”
晴山忙站起家，也对着她微微一福，道声“客气”。
步安笑着点点头，心说这女人看似温软，骨子里倒是嫉恶如仇嘛。
晴山想了想道：“公子的意义是说，一旦用活人祭奠，便可镇住阴魂？”
步安摇点头，既不说有，也不说没有，起家道：“都去睡吧，赶了这么久的路，累得眼睛都睁不开了。”
“本来如此。”这一回，出声感慨的是女鬼魑魅，只不过她脸上毫无惊惧之色，反而有些神驰或者敬佩的意义，大抵是感觉这么一劳永逸的奔走体例，实在是天赋之作。
“那官兵几进几出，莫非就未曾发明这此中的玄机么？”晴山不解道。
晴山闻言昂首，一脸当真地看他，仿佛听出他这惊世骇俗的说法中，包含着某种特别的含义。
“此话怎讲？”晴山诘问。
“我？”女鬼为莫非：“我之前传闻，拜月教用妖物勒迫生人，可本日一见，仿佛又不像。”
晴山一脸惊惧，想到这七闽道上，拜月苛虐之地，官绅们全与妖邪勾搭，不由得脊背发寒。
“然后呢？”他饶有兴趣地看着晴山。
“这还不算甚么。”步安笑了笑道：“只要你问心无愧，天然能够解除万难。但是妖物杀之不断，你部下兵马死伤惨痛，瞧热烈的那些人，反而黄雀在后，只等你强弩之末，便一口把你吞了。”
“这……这么说，眼下七闽道的乱相，底子是个解不开的活结？”晴山瞪大眼睛，既惊且惧。
步安叹了口气，接着道：“眼下虽说日日都拿活人祭奠，可毕竟死得有限，又都是贫苦人。假定你来带兵，与拜月教不共戴天，鱼死网破之下，恐怕死的人更多……也许你会感觉，以正压邪乃是天道，多死些人也是一时无法，可你才做了一半，背后就会有人使绊，以妄开杀戒，招致邪祟横行之名参你一本，就算扳不倒你，也能恶心死你……”
“女人，我来给你讲个故事。”步安扯开话题：“话说某处山腰上有个破庙，庙中住了一个和尚，他每日担水、念佛、擦拭佛台，虽说孤傲，却也过得安闲。厥后，有个游方和尚路过，也住了下来。本来庙中的和尚，使唤他去担水做活，新来的和尚干了一阵子，终究气不过，隔三差五地要撂挑子，因而这破庙也就常常断水……”
他顿了顿，见晴山茫然不解，才弥补道：“我曾传闻，夺目的魔怪，会引诱世人与其买卖，这拜月教与官绅之间，也许就是如许。只要官绅祭奠活人，妖物们便遣散阴魂。”
饶是晴山与影龛朝夕相处，见此景象，仍旧有半晌失神，朱唇微启，惊得说不出话来。
“把这为虎作伥的官绅，全都捉了杀头！”晴山脱口而出。
“一个和尚担水喝，两个和尚抬水喝，如果三个和尚，恐怕没水可喝了。晴山女人，朝廷中的和尚，恐怕不止三个吧？与拜月教死战，也不似下山担水这般轻松吧？你我所见的，眼下这七闽道，便是一间破庙，破则破矣，却还不会倾圮……和尚们得过且过，实在挨不下去，换一间庙便是。”
“步公子，”直到这时，躲在角落的影龛才忍不住出声：“莫非就没有体例解开这活结？”
魑魅此前每次现身，都是衣不蔽体的风骚样，这一回站在桌旁，满身高低竟然被襦裙包得严严实实，脸上神情更是云淡风轻，仿佛大师闺秀。
“发明了又如何？”步安抬眉道：“换做是晴山你，又当如何破局？”
步安摇点头，嘲笑道：“官绅们求的是活路，是承平，是在这邪月下苟延残喘……拜月教不但全能满足，还能令他们更加繁华，何乐而不为呢？便有那不肯主谋的，约莫也被绑去祭奠，点了天灯了。”
说着，便自顾自往堆栈后院去了。
“你杀了那些官绅，无人祭奠了，但是邪月一出，阴魂又要横行反叛……妖物们既然有体例遣散阴魂，天然也有体例奔走他们作歹。柳店镇上的事情，你但是亲目睹过的，要晓得那就是拜月教的手笔。”
没用的东西，可贵给你个露脸的机遇，就搞砸了……步安翻翻白眼，替她救场道：“说是勒迫，也不算错。”
“两位不必惊奇，这位池眉女人，是我偶然中收取的鬼仆，常日里就住在我的随身软甲当中。”步安特地将这女鬼先容给晴山与影龛，是考虑到身处险地，让两只鬼熟谙一下，今后也便利合作。
“你感觉死则死矣，公道安闲民气，可惜百姓们也一定念你的好，因为本来浑浑噩噩，起码还能活下去，你一来，阴魂遍野，倒像是你招来的……到头来，朝廷要治你获咎，同僚要夺你的命，百姓要指着你的脊梁唾骂……何必来哉？”
这期间自始至终，影龛都没有出声，也不晓得是因为惊奇，还是可贵见了同类，有些晃神。
“或许有此能够，”步安答道：“但我感觉不是。”
“小女子见过晴山大师。”魑魅微微一福，姿势非常端庄。
“活结？”步安摇点头，有些哀思道：“眼下的七闽道，何尝不是这天下的缩影？以晴山所见，别处的百姓不浑浑噩噩？别处的富人不吃人？越州、嘉兴、鄞州那里不闹鬼？可有那里的官府真替百姓着想了？世上修行人自夸公理良善者多少，为何七司衙门只要一个……哈，你看，恰好七司衙门的鬼引，过期不批了。”
“刚才晴山女人的题目，你来解释解释。”步安将碗底的清粥一股脑儿扒进嘴里，抹了抹嘴，然后看着魑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