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浑无所谓醉道士
邓小闲仿佛从他这句话里尝出了一丝高深莫测的意味，更加坐实本身鸿运当头，攀上了高枝的猜想。
素素在旁接嘴道：“公子恰是要离经叛道。”
步放心想，你这道门的说法也没多少创见，还不是换汤不换药。
胖爷涓滴没有身为修行者的憬悟，又贪又扣门，是个大奸商，给步安的月钱才五百文，还说是看在了邓小闲的面子上。步安蹭鬼心切，才没跟他计算。
步安进的这支鬼捕步队，官面上是叫“权理越州镇恶三司”，私底下都叫“鬼捕三司”或者“胖爷鬼捕”，前面这个不伦不类的名字源自于它的头子，一个叫公孙庞的火居修士。火居是说的他不住道观，有家有业有妻室，修士则是道门修行者的第二层境地，相称于儒门的先生。
本来，这风骚羽士本是越州城中大户人家的公子，从小就是个怪人，出世时便不哭反笑，六岁那年祖母过世，一家人恸哭流涕，他竟然大笑不止，活生机死了他爹。厥后，他娘变卖产业，再醮他乡，临行前把他留在了青莲观的门前。他被道观收留，才做了个羽士。
因为这个传言，邓小闲就有了面子，不但越州城的修行圈子要卖他三分薄面，就连青莲观反应过来以后，也来重新请他归去。
比起天姥书院的儒生，越州城的修行者们遍及风格不高，走在街上也和贩子小民差未几，没有多少高人风采。
半坛子黄酒大半都进了这羽士的肚子，他提着空坛子分开时，已经走得跌跌撞撞，却不准别人去扶。
而鬼捕三司的买卖也忙了起来，步安终究能够投入到激动听心的“蹭鬼”奇迹中去。
邓小闲有点驴脾气，说了句“好马不吃转头草”，就完整和青莲观划清了边界，成了个无门无派的落单羽士。
隆兴二年的四月二十，是九夕邪月的最后一个阳夜，也恰好是“逢十浣沐”的歇息日，步安和素素两人忙了一整天，把租住的屋子完整清算了一遍。素素固然胆量小，力量却大得出奇，是个做家务的好帮手。
步安看着他走进黑夜里，不由有些唏嘘。
步安喝了一口酒，嚼着咸花生，随口道：“你不恨她？”
邓小闲说，儒家出世，志在朝廷宦海；佛门避世，夜夜青灯古佛；墨家善战，都在边关为将；纵横家最懂运营，是世上一等一的豪商……而道门正宗昆仑虚已经数百年不问世事，人间的道修群龙无首，都自餬口路、各凭本领，以是混在越州修行圈里的，有一大半都是道门的修行者。
这一晚的越州仍旧热烈不凡，第二天早晨邪月从东山升起，全部都会就像入冬休眠一样，完整变了个模样，家家流派紧闭，街上一个活人都没有，只要初夏的风，卷着灰尘、草茎和花瓣，飘过陈腐的石街。
邓小闲听得莫名奇妙，皱眉盯着步安看。
这风骚羽士喝得已有三分醉意，点头晃脑地说道：“世人都有三魂七魄，魂浊而魄清。怨死则魄散，好死则魂消。三魂上天化鬼，七魄上天化灵。”
步安见他笑得天然，不像是装出来的，心想此民气可真大。
步安感觉有关越州同知的说法多数是误传，祝修齐该当是靠儒门在州府的一层层干系，抽丝剥茧才把手伸进了府衙大牢，当初接连几天不见人，想必就是忙活这些去了。但邓小闲私底下问他时，他就含含混糊，半开打趣地说一句：“你问我师兄背后是谁？哼哼，说出来吓死你！”
他猛地摇点头，感觉本身设想力实在过于丰富，轻哼一声道：“你别被我克死就不错了。”
随后提及道门六玄，邓小闲也没个端庄，只说咒玄就是骂人，比谁骂得凶、骂得狠、骂得畅快痛快。
越州城也像这个天下的每个都会一样，是小我情社会，社会运作依托熟人收集来维系，外村夫底子插手不进，修行圈子也不例外。而步安能够混进鬼捕行业，靠的就是邓小闲的面子。邓小闲的面子从那边来，兜上一个圈，还是要归结到步安身上。
邓小闲听得一愣，接着哈哈大笑起来。
步安脑筋里浮起一个画面。即将远行的妇人将懵懵懂懂的儿子抱到凌晨无人的道观门口，板着脸跟他说：“别再跟着我了！你就是个祸害，百口人都是被你害死的！”可她一转过身去，眼里就止不住流下泪来。
傍晚时分，邓小闲提着半坛黄酒，一只烧鸡，施施然过来串门，步安让素素去买了一些素食，三人边喝边聊，聊起了天下的修行江湖。
邓小闲和他混得熟了，便把内心憋了好久的话说了出来：“你为何放着修行圣地天姥灵山不呆着，恰好要来这越州城，干这吃力不奉迎的捉鬼谋生呢？”
“你是说我娘？”邓小闲一边笑，一边无所谓地摇点头道：“有甚么好恨的？你明天如果不问，我都想不起这小我来了。”
步安摆摆手，含混其辞道：“都是修行，在哪儿都是修行……”又从速扯开话题，问起邓小闲的家事。
“府衙大牢那种处所，我想去住几天便去住几天，住腻了想出来便能出来……”这是羽士邓小闲迩来挂在嘴边的说辞，固然没有人信，但他能从大牢里安然走出，倒是大家都能瞥见的究竟。坊间乃至有种说法，说是越州同知何殷升亲身过问，衙门才把他放出来的。
这故事是个大大的悲剧，步安听得不住点头，邓小闲本身却底子无所谓，舔着筷子头道：“我娘临走前，说我是天煞孤星，谁跟我靠近都要被我克死的。”顿了顿又笑吟吟地看着步安道：“你怕不怕？”
公孙庞实在一点也不胖，是个五短身材，脸庞乌黑的小老头，因为名字谐音才叫了胖爷，暮年间传闻也是青莲观的羽士，有一手器玄本领，做些模样唬人，时灵时不灵的灵器卖给不懂行的百姓或者过路的半吊子修行者，靠这个发了家。
谈到道门的修行法，他对儒门英魂之说很不认同，感觉那套说法太笼统太含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