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新生

“爹！娘！”林希滚鞍上马时几乎绊倒，世人这才发明，这位在御前对答如流的新科状元，现在竟连官袍大带系歪了都顾不上清算。林母一把抱住比她高出一头的儿子，泪珠子扑簌簌落在状元袍的织金云纹上。

林父本来只是个诚恳巴交的私塾先生，现在却不得不学着对付那些满脸堆笑的访客。他笨拙地拱手作揖，腰弯得比教书时还低，恐怕失了礼数。林母则整日被一群官家太太围着，她们热络地挽着她的手臂，一口一个“老夫人”叫得亲热，倒让她手足无措起来。

俄然远处传来清脆的铜锣声，一队朱衣官差转过巷口。为首的举着泥金匾额，“状元落第”四个大字在朝阳下贱光溢彩。人群如潮流般分开，只见白马银鞍上的少年郎，头顶着乌纱帽，胸前的金花跟着马蹄声悄悄摇摆，御赐的朱红色状元袍显得格外刺眼。

正说着，林母端着一碟刚蒸好的槐花糕出去，笑道：“尝尝，还是老体例做的。”林希咬了一口，甜香满口，恍忽间仿佛看到了阿谁趴在槐树下背书的小小少年。

“林老爷，这五十亩良田您就收下吧！”那贩子死命往林父手里塞地契，“公子现在是天子弟子，将来在朝中……”

院门外，朝廷新赐的“状元府”金匾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而屋内，一家三口围坐分食糕点的剪影，却与畴前普通无二。

“何止是生得好？”绸缎庄王掌柜捻着山羊胡，“传闻殿试那天，皇上见他的策论写得斑斓非常，龙颜大悦，当场就赐了御酒。更奇的是，那孩子饮完三杯竟面不改色，皇上连说了三个‘妙’字！”

早市上的人群顿时骚动起来。卖豆腐的张婶儿撩起围裙擦动手：“但是东街林家的希哥儿？那孩子打小就透着灵气，客岁乡试时我给他送过豆腐，见他那眉眼熟得跟画儿仙童似的！”

这日凌晨，林希正在后院练字，忽听前院传来争论声。他搁下笔赶去，只见父亲涨红了脸，正与一个贩子推搡。

现在的林家小院前，青石板上早已挤满了看热烈的街坊。林父攥着半截旱烟杆，指节都发了白；林母不断清算着洗得发白的衣衿，鬓边一缕银丝在东风里颤巍巍地飘。

“诶，传闻了吗？今科殿试放榜，状元郎竟是我们槐荫城的！”茶肆里，青衣老者将茶碗往榆木桌上一搁，溅出几滴虎魄色的茶汤。

“使不得！”林父急得直顿脚，“我们林家世代明净，岂能……”

“爹，我明白。”林希扶父亲坐下，取来他惯用的旱烟袋，“儿子还是您的儿子，这家，也还是我们的家。”

自林希高中状元，槐荫城东街的林家小院便再不复昔日平静。先是知府大人亲身登门道贺，而后各路乡绅富户的贺礼如流水般涌来，连门槛都快被踏平了。

待送走客人，林父长叹一声，望着院中那株老槐树道：“儿啊，为父这辈子没想过大富大贵，只盼你……”

林希见状，快步上前，悄悄按住父亲颤抖的手，对那贩子温言道：“家父说的是，无功不受禄，您的情意我们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