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一 齐俗训
治世之体易守也，其事易为也，其礼易行也，其责易偿也。是以人不兼官，官不兼事，士农工商，乡别州异，是故农与农言力，士与士言行，工与工言巧，商与商言数。是以士无遗行，农无废功，工无苦事，商无折货，各安其性，不得相干。故伊尹之兴土功也，修胫者使之跖辏强脊者使之负土，眇者使之准，伛者使之涂，各有所宜，而人道齐矣。胡人便于马，越人便于舟，异形殊类，易事而悖，失处而贱，失势而贵。贤人总而用之，其数一也。夫先知远见，达视千里，人才之隆也，而治世不以责于民；博闻强志，口辩词给，人智之美也，而明主不以求于下；敖世轻物，不污于俗，士之伉行也，而治世不觉得民化；神机阴闭，剞劂无迹，人巧之妙也。而治世不觉得民业。故苌弘、师旷，先知祸福，言无遗策，而不成与众同职也；公孙龙折辩抗辞。别同异，离坚白，不成与众同道也。
宾曰：“望君而笑，是公也；谈语而不称师，是通也；交浅而言深，是忠也。”
昔太公望、周公旦受封而相见。太公问周公曰：“何故治鲁？”周公曰：“尊尊亲亲。”太公曰：“鲁今后弱矣。”周公问太公曰：“何故治齐？”太公曰：“举贤而上功。”周公曰：“后代必有劫杀之君。”厥后，齐日以大，至于霸，二十四世而田氏代之；鲁日以削，至三十二世而亡。故《易》曰：“履霜，坚冰至。
”贤人之见终始微言。故糟丘生乎象著，炮烙生乎热斗。子路扌登溺而受牛谢。
故礼因情面而为之节文，而仁发忄并以见容。礼不过实，仁不溢恩也，治世之道也。夫三年之丧，是能人所不及也，而以伪辅情也。三月之服，是绝哀而火急之性也。夫儒、墨不原情面之终始，而务以行相反之制，五纟衰之服，哀思抱于情，葬莩朴谘，不能人之所不能为，不断人之所能已，度量不失于适，诽誉无所由生。古者非不知繁起落骰怪礼也，蹀采齐、肆夏之容也，觉得旷日烦民而无所用，故制礼足以佐实喻意罢了矣。古者非不能陈钟鼓，盛管箫，扬干戚，奋羽旄，觉得费财乱政，制乐足以合欢宣意罢了，喜不羡于音。非不能竭国麋民，虚府殚财，含珠鳞施，纶组节束，追送命也，觉得穷民绝业而无益于槁骨腐肉也，故葬葑阋允樟哺遣囟已。昔舜葬苍梧，市稳定其肆；禹葬会稽之山，农不易其亩。
周公践东宫，履乘石，摄天子之位，负斩朝诸侯，放蔡叔，诛管叔，克殷残商，祀文王于明堂，七年而致政成王。夫武王先武而后文，非意变也，以应时也；周公放兄诛弟，非不仁也，以匡乱也。故事周于世则功成，务合于时则名立。昔齐桓公合诸侯以乘车，退诛于国以斧钺；晋文公合诸侯以革车，退行于国以礼义。
世多称古之人而高其行，并世有与同者，而弗知贵也。非才下也，时弗宜也。
孔子曰：“鲁国必好救人于患。”子赣赎人，而不受金于府。孔子曰：“鲁国不复赎人矣。”子路受而劝德，子赣让而止善。孔子之明，以小知大，以近知远。通于论者也。
曲得其宜而不折伤。拙工则不然，大则塞而不入，小则窕而不周。动于心，枝于手，而愈丑。夫贤人之斫削物也，剖之判之，离之散之；已淫已失，复揆以一；既出其根，复归其门；已雕已琢，还反于朴。合而为品德，离而为仪表。其转入玄冥，其散应无形。礼节节行，又何故穷至治之本哉？世之明事者，多离品德之本，曰：“礼义足以治天下。”此未可与言术也。
故宾之容，一体也，或觉得君子，或觉得小人，所自视之异也。故趣舍合，即言忠而益亲；身疏，即谋当而见疑。亲母为其子治扌乞秃，而血流至耳，见者觉得其爱之至也；使在于继母，则过者觉得嫉也。事之情一也，所从观者异也。从城上视牛如羊，视羊如豕，所居高也。窥面于盘水则员，于杯则隋，面形稳定其故，有所员、有所隋者，所自窥之异也。今吾虽欲正身而待物，庸遽知世之所自窥我者乎？若转化而与世竞走，譬犹逃雨也，无之而不濡。常欲在于虚，则有不能为虚矣。若夫不为虚而自虚者，此所慕而不能致也。故通于道者如车轴，不运于己，而与毂致千里，转无穷之原也。不通于道者若利诱，告以东西南北，所居聆聆，一曲而辟，然忽不得，复利诱也。故毕生隶于人，辟若亻见之见风也，不必臾之间定矣。故贤人体道反性，不化以待化，则几于免矣。
由此观之，物无贵贱。因其所贵而贵之，物无不贵也；因其所贱而贱之，物无不贱也。夫玉璞不厌厚，角《角乔》不厌薄，漆不厌黑，粉不厌白。此四者相反也，所急则均，其用一也。今之裘与蓑，孰急？见雨则裘不消，升堂则蓑不御，此代为常者也。譬若舟、车、堋7痢3盥，故有所宜也。故老子曰“不上贤”
北人无择非舜而自投清泠之渊，不成觉得世仪。鲁般、墨子以木为鸢而飞之，三日不集。而不成使为工也。故高不成及者，不成觉得人量；行不成逮者，不成觉得国俗。夫挈轻重不失铢两，贤人弗用，而县之乎铨衡；视高低不差尺寸，明主弗任，而求之乎浣准。何则？人才不成公用，而度量可世传也。故国治可与愚守也，而军制可与权用也。夫待17赏枚驾之，则世莫乘车；待西施、毛嫱而为配。则毕生不家矣。然非待古之漂亮，而人自足者，因统统而并用之。夫骐骥千里，一日而通；驽马十舍，旬亦至之。由是观之，人才不敷专恃，而道术可公行也。乱世之法，高为量而罪不及，重为任而罚不堪，危为禁而诛不敢。民困于三责。则饰智而诈上，犯邪而干免。故虽峭法酷刑，不能禁其奸。何者？力不敷也。
吾觉得各致其所极罢了。王子比干，非不知箕子被发佯狂以免其身也，但是乐直行尽忠以死节，故不为也。伯夷、叔齐，非不能受禄任官乃至其功也，但是乐离世伉行以绝众，故不务也。许由、善卷，非不能抚天下、宁海内以德民也，但是羞以物滑和，故弗受也。豫让、要离，非不知乐家室、安老婆以偷生也，但是乐推诚行，必以死主，故不留也。今从箕子视比干，则愚矣；从比干视箕子，则卑矣；从管、晏视伯夷，则戆矣；从伯夷视管、晏，则贪矣。趋舍相非，嗜欲相反，而各乐其务，将谁使正子？曾子曰：“击舟水中，鸟闻之而高翔，鱼闻之而渊藏。 中国古籍全录
夫竹之性浮，残觉得牒，束而投之水则沉，失其体也；金之性沉，托之于舟上则浮，势有所支也。夫素之质白，染之以涅则黑；缣之性黄，染之以丹则赤。
明乎存亡之分，通乎侈侈俭之适者也。 中国古籍全录
故剞劂销锯陈，非良工不能以制木；炉橐龃狗簧瑁非巧冶不能以治金。屠牛吐一朝解九牛，而刀能够剃毛；厨子用刀十九年，而刀如新剖硎。何则？游乎众虚之间。若夫端方钩绳者。此巧之具也，而非以是巧也。故瑟无弦，虽师文不能以成曲；徒弦，则不能悲。故弦，悲之具也；而非所觉得悲也。若夫工匠之为连钅几、运开，阴闭、眩错，入于冥冥之眇，神调之极，游乎心手众虚之间，而莫与物为际者。父不能以教子。瞽师之放意相物，写神愈舞，而形乎弦者，兄不能以喻弟。今夫为平者准也，为直者绳也。若夫不在于绳准当中，能够平直者，此不共之术也。故叩宫而宫应，弹角而角动，此同音之呼应也。其于五音无所比，而二十五弦皆应。此不传之道也。故冷落者，形之君；而孤单者，音之主也。
地削名卑，不能亲迩来远。越王勾践赞刂发文身，无皮弁蒹酥服，拘罢拒折之容，但是胜夫差于五湖，南面而霸天下，泗上十二诸侯皆率九夷以朝。胡、貉、匈奴之国，纵体拖发，箕倨反言，而国不亡者，一定无礼也。楚庄王裾衣博袍，令行乎天下，遂霸诸侯。晋文君大布之衣，《爿羊》羊之裘，韦以带剑，威立于海内。岂必邹、鲁之礼之谓礼乎！
目所见不过十里，而欲遍照海内之民，哀乐弗能给也。无天下之委财。而欲遍瞻万民，利不能足也。且喜怒哀乐，有感而天然者也。故哭之发于口，涕之出于目，此皆愤于中而形于外者也。譬若水之下贱，烟之上寻也。夫有孰推之者！故强哭者虽病不哀。强亲者虽笑反面。情发于中而声应于外。故厘负羁之壶餐，愈于晋献公之垂棘；赵宣孟之束脯，贤于智伯之大钟。故礼丰不敷以效爱，而诚恳能够怀远。故公西华之养亲也，若与朋友处；曾参之养亲也，若事严主烈君；其于养，一也。故胡人弹骨，越人契臂，中国歃血也。所由各别，其于信，一也。三苗ヮ首，羌人括领，中国冠笄，越人赞刂《髟前》，其于服，一也。帝颛顼之法，妇人不辟男人于路者，拂之于四达之衢。今之都城，男女切酰肩摩于道，其于俗，一也。故四夷之礼分歧，皆尊其主而爱其亲，敬其兄；猃狁之俗相反，皆慈其子而严其上。夫鸟飞成行，兽处成群，有孰教之！故鲁国服儒者之礼，行孔子之术。
人之性天真，久湛于俗则易，易而忘本，合于若性。故日月欲明，浮云盖之，河水欲清，沙石氵岁之。人道欲平，嗜欲害之，惟贤人能遗物而反己。夫乘舟而惑者，不知东西，见北斗则寤矣。夫性，亦人之北斗也。有以自见也，则不失物之情；无以自见，则动而惑营。譬若陇西之游，愈躁愈沉。孔子谓颜回曰：“吾服汝也忘，而汝服于我也亦忘。固然，汝虽忘乎吾，犹有不忘者存。”孔子知其本也。夫纵欲而失性。动何尝正也，以治身则危，以治国则乱，以入军则破。是故不闻道者。无以反性。故古之圣王，能得诸己，故令行制止，名传后代，德施四海。是故凡将发难。必先平意清神；神清意平，物乃可正。若玺之抑埴，正与之正，倾与之倾。故尧之举舜也，决之于目；桓公之取甯戚也，断之于耳罢了矣。
率性而行谓之道，得其本性谓之德。性失然后贵仁，道失然后贵义。是故仁义立而品德迁矣，礼乐饰则朴素散矣，是非形则百姓眩矣，珠玉尊则天下争矣。
桓公前柔而后刚，文公前刚而后柔。但是令行乎天下，权制诸侯钧者，审于势之变也。颜阖，鲁君欲相之而不肯，令人以币先焉，凿培而遁之，为天下显武。使遇商鞅、申不害，刑及三族，又况身乎！
故谚曰：“鸟穷则蜀，兽穷则{角牛}。人穷则诈。”此之谓也。
凡此四者，衰世之造也，季世之用也。
是故犯警其已成之法，而法其所觉得法。所觉得法者，与化推移者也。夫能与化推移为人者，至贵在焉尔。故狐梁之歌可随也，其以是歌者，不成为也；贤人之法可观也，其以是作法，不成原也；辩士之言可听也，其以是言，不成形也；淳均之剑不成爱也，而欧冶之巧宝贵也。今夫王乔、赤诵子，吹呕呼吸，吐故内新，遗形去智，抱素反真，以游玄眇，上通云天。今欲学其道，不得其养气处神，而放其一吐一吸，时诎时伸，其不能乘云升假，亦明矣。五帝三王，轻天下，细万物，齐死生，同窜改，抱大圣之心，以镜万物之情，上与神明为友，下与造化为人。今欲学其道，不得其腐败玄圣，而守其法籍宪令，不能为治，亦明矣。故曰：“得十利剑，不若得欧冶之巧；得百走马，不若得伯乐之数。”朴至大者无形状，道至妙者无度量。故天之圆也不得规，地之方也不得矩，往古来今谓之宙，四方高低谓之宇，道在其间，而莫知其所。故其见不远者，不成与语大；其智不闳者，不成与论至。昔者冯夷得道，以潜大川；钳且得道，以处昆仑。扁鹊以治病，造父以御马；羿以之射，亻垂以之斫。所为者各别，而所道者一也。夫禀道以通物者，无以相非也。譬若同陂而溉田，其受水均也。今屠牛而烹其肉，或觉得酸，或觉得甘，煎熬燎炙，齐味万方，其本一牛之体。伐便冉豫章而剖梨之，或为棺椁，或为柱梁，披断拨遂，所用万方，然一木之朴也。故百家之言，指奏相反，其合道一体也。譬若丝、竹、金、石之会乐同也，其曲家异而不失于体；伯乐、韩风、秦牙、管青，所相各别。其知马一也。故三皇五帝，法籍殊方，其得民气均也。故汤入夏而用其法，武王入殷而行其礼。桀、纣之以是亡，而汤、武之所觉得治。
故六骐骥、四是，以济江河，不若木便者，处世然也。是故建功之人，简于行而谨于时。当代俗之人，以功成为贤，以胜患为智，以遭难为愚，以死为戆。
衣食饶溢，奸邪不生，安乐无事，而天下均平。故孔丘、曾参无所施其善；孟贲、成荆，无所行其威。
不知其可觉得布也；越人见毳，不知其可觉得旃也。故不通于物者，难与言化。
天下是非无所定，世各是其所是。而非其所非。所谓是与非各别，皆自是而非人。由此观之，事有合于己者，而未始有是也；有忤于心者，而未始有非也。
所谓礼义者，五帝三王之法籍民风，一世之迹也。譬若刍狗土龙之始成，文以青黄，绢以绮绣，缠以朱丝，尸祝衤匀ㄚ，大夫端冕，以送迎之。及其已用以后，则壤土草蓟罢了。夫有孰贵之！故当舜之时，有苗不平，因而舜修政偃兵，执干戚而舞之。禹之时，天下大雨，禹令民聚土积薪，择丘陵而处之。武王伐纣，载尸而行，海内不决，故不为三所之丧始。禹遭大水之患，陂塘之事，故朝死而暮葬。此皆贤人之以是应时耦变，见形而施宜者也。今之修干戚而笑瓴澹知三年非一日，是从牛非马，以徵笑羽也。以此应化，无以异于弹一弦而会棘下。夫以一世之变，欲以耦化应时，譬犹冬被葛而夏被裘。夫一仪不成以百发，一衣不成以出岁。仪必应乎高低，衣必迁乎寒暑。是故世异则事情，时移则俗易。故贤人论世而立法，随时而发难。尚古之王，封于泰山，禅于梁父。七十余圣，法度分歧，非务相反也，时势异也。
是故入其国者从其俗，入其家者避其讳，不犯禁而入，不违逆而进，虽之蛮夷徒倮之国，结轨乎远方以外，而无所困矣。礼者，实之文也；仁者，恩之效也。
故求是者，非求事理也。求合于己者也；去非者，非批邪施也，去忤于心者也。
故身安则恩及邻国，志为之灭；身危则忘亲戚，而人不能解也。游者不能拯溺，手足有所急也；灼者不能救火，身材有所痛也。夫民不足即让，不敷则争，让则礼义生，争则暴动起。扣门求水，莫弗与者，所饶足也；林中不卖薪，湖上不鬻鱼，所不足也。故物丰则欲省，求澹则争止。秦王之时，或人菹子，利不敷也；刘氏持政，独夫收孤，财不足也。故世治则小人守政，而利不能诱也；世乱则正报酬奸，而法弗能禁也。(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故所趋各别，而皆得所便。故惠子从车百乘，以过孟诸，庄子见之，弃其他鱼。
者，言不致鱼于木，沉鸟于渊。故尧之治天下也，舜为司徒，契为司马，禹为司空，后稷为大田师，奚仲为工。其导万民也，水处者渔，山处者木，谷处者牧，陆处者农。地宜其事，事件其械，械宜其用，用宜其人，泽皋织网，陵阪种田，得以统统易所无，以所工易所拙。是故离叛者寡，而服从者众。譬若播棋丸于地，员者走泽，方者处高，各从其所安，夫有何高低焉？若风之遇箫，俄然感之，各以清浊应矣。夫猿业妹木，不舍而穴，犭亘犭各得龃狗溃弗去而缘。物莫避其所利，而就其所害。是故邻国相望，鸡狗之音相闻，而萍踪不接诸侯之境，车轨不结千里以外者，皆各得其所安。
故以道论者，总而齐之。治国之道，上无苛令，官无烦治，士无伪行，工无淫巧，其事经而不扰，其器完而不饰。乱世则不然，为行者相揭以高，为礼者相矜以伪，车舆极于砥砺，器用逐于刻镂。求货者争可贵觉得宝，诋文者处烦挠觉得慧，争为亻危辩，久稽而不诀，无益于治。工为奇器，历岁而后成，不周于用。故神农之法曰：“丈夫丁壮而不耕，天下有受其饥者；妇人当年而不织，天下有受其寒者。”故身自耕，妻亲织，觉得天下先。其导民也，不贵可贵之货，不器无用之物。是故其耕不强者，无以摄生；其织不强者，无以掩形。不足不敷，各归其身。
衰世之俗，以其知巧诈伪，饰众无用，贵远方之货，珍可贵之财，不积于摄生之具。浇天下之淳，析天下之朴，牿服马牛觉得牢。滑乱万民，以清为浊，性命飞扬，皆乱以营。贞信漫澜，人失其情性。因而乃有翡翠犀象、黼黻文章以乱其目；刍豢黍粱、荆吴芬馨以监其口；钟鼓管箫、丝竹金石以淫其耳；趋舍行义、礼节谤议以营其心。因而百姓糜沸豪乱，暮行逐利，烦澜角常法与义相非，行与利相反。虽十管仲，弗能治也。且富人则车舆衣纂锦，马饰傅旄象，帷幕茵席，绮绣绦组，青黄相错，不成为象。贫人则夏被褐带索，含菽饮水以充肠，以支暑热；冬则羊裘解札，短褐不掩形，而炀灶口。故其为编户齐民无以异，然贫富之相去也，犹人君与仆虏，不敷以论之。夫乘奇技、伪邪施者，自足乎一世之间；守正补缀，不苟得者，不免乎温饱之患。而欲民之去末反本，由是发其原而壅其流也。夫砥砺刻镂，伤稼穑者也；斑斓纂组，害女工者也。稼穑废，女工伤，则饥之本而寒之原也。夫温饱并至，能不犯法干诛者，古今未闻也。故仕鄙在时不在行，短长在命不在智。夫败军之卒，勇武遁逃，将不能止也；胜军之陈，怯者死行，惧不能走也。故江河决，沉一乡，父子兄弟相遗而走，争升陵阪，上高丘，轻足先升，不能相顾也。世乐志平，见邻国之人溺，尚犹哀之，又况亲戚乎！
亲戚不相毁誉，朋友不相怨德。及至礼义之生，货财之贵，而诈伪萌兴，非誉相纷，怨德并行。因而乃有曾参、孝己之美，而生盗跖、庄乔之邪。故有通衢龙旌，羽盖垂迹结驷连骑，则必有穿窬拊楗，抽箕逾备之奸；有诡文繁绣，弱纟易罗纨，必有菅ハ此酰短褐不完者。故高低之相倾也，短修之相形也，亦明矣。夫蛤蟆为鹑，水虿为？19？20，皆生非其类，唯贤人知其化。夫胡人见？ 中国古籍全录
鹈胡饮水数斗而不敷，鳝鲔入口若露而死。智伯有三晋而欲不澹，林类、荣启期，衣若县衰而意不慊。由此观之，则趣行各别，何故相非也！
今三月婴儿，生而徙国，则不能知其故俗。由此观之，衣服礼俗者，非人之性也，所受于外也。
故乱国若盛，治国若虚，亡国若不敷，存国如不足。虚者，非无人也，皆守其职也；盛者，非多人也，皆徼于末也；不足者，非多财也，欲节事寡也；不敷者，非无货也，民躁而费多也。故先王之法籍，非所作也，其所因也。其禁诛，非所为也，其所守也。凡以物治物者不以物，以睦；治睦者不以睦，以人；治人者不以人，以君；治君者不以君，以欲；治欲者不以欲，以性；治性者不于性，以德；治德者不以德，以道。原人之性，芜懿坏们迕髡撸物或龉之也。羌、氐、翟，婴儿生皆同声，及其长也，虽重象狄是，不能通其言，教俗殊也。
趋舍礼俗，犹室宅之居也，店主谓之西家。西家谓之店主，虽皋陶为之理，不能定其处。故趋舍同，诽誉在俗；意行钧，穷达在时。汤、武之累行积善，可及也；其遭桀、纣之世，天授也。今有汤、武之意，而无桀、纣之时，而欲成霸王之业，亦不几矣。昔武王执戈秉钺以伐纣胜殷，蒹苏褥以临朝。武王既没，殷民叛之。
夫礼者，以是别尊卑，异贵贱；义者，以是合君臣、父子、兄弟、伉俪、朋友之际也。当代之为礼者，恭敬而忮；为义者，布施而德。君臣以相非，骨肉以生怨，则失礼义之本也。故构而多责。夫水积则生相食之鱼，圭积则生自肉之兽，礼义饰则生伪匿之本。夫吹灰而欲无眯，渡水而欲无濡，不成得也。古者，民童蒙不知东西，貌不羡乎情，而言不溢乎行。其衣致暖而无文，其兵戈铢而无刃，其歌乐而无转，其哭哀而无声。凿井而饮，种田而食。无所施其美，亦不求得。
忤于我，一定分歧于人也；合于我，一定不非于俗也。至是之是不过，至非之非无是，此真是非也。若夫是于此而非于彼，非于此而是于彼者，此之谓一是一非也。此一是非，隅曲也；夫一是非，宇宙也。今吾欲择是而居之，择非而去之，不知世之所谓是非者，不知孰是孰非。老子曰：“治大国若烹小鲜。”为余裕者曰勿数挠，为刻削者曰致其笙趟岫已矣。晋平公出言而不当，师旷举琴而撞之，跌衽宫壁，摆布欲涂之，平公曰：“舍之，以此为寡人失。”孔子闻之曰：“平公非不痛其体也，欲来谏者也。”韩子闻之曰：“臣失礼而弗诛，是纵过也。有以也，夫平公之不霸也。”故宾有见人于宓子者，宾出，宓子曰：“子之宾独占三过。望我而笑，是扌蹇也；谈语而不称师，是返也；交浅而言深，是乱也。”
为是释法术而任耳目，其乱必甚矣。
夫重生者不以短长己，立节者见难不苟免，贪禄者见利不顾身，而好名者非义不苟得。此相为论，譬犹冰炭钩绳也。何时而合！若以圣报酬当中，则兼覆而并之，未有但是非者也。夫飞鸟主巢，狐狸主穴，巢者巢成而得栖焉，穴者穴成而得宿焉。趋舍行义，亦人之所栖宿也。各乐其所安，致其所庶，谓之成人。
由此观之，廉有地点，而不成公行也。故行齐于俗，可随也；事周于能，易为也。矜伪以惑世。伉行以违众，贤人不觉得风俗。广厦阔屋，连闼通房，人之所安也；鸟入之而忧。高山险阻，深林丛薄，豺狼之所乐也；人入之而畏。川谷通原，积水重泉，鼋鼍之所便也；人入之而死。咸池、承云，九韶、六英，人之所乐也；鸟兽闻之而惊。深溪峭岸。峻木寻枝，猿抑所乐也；人上之而栗。形殊性诡，所觉得乐者，乃所觉得哀；所觉得安者，乃所觉得危也。乃至六合之所覆载，日月之所昭讠忌，使各便其性，安其居，处其宜，为其能。故愚者有所修。智者有所不敷。柱不成以摘齿，筐不成以持屋，马不成以服重，牛不成以追速。铅不成觉得刀，铜不成觉得弩，铁不成觉得舟，木不成觉得釜。各用之于其所适，施之于其所宜，即万物一齐。而无由相过。夫明镜便于照形，其于以函食，不如箪；牺牛粹毛，宜于庙牲，其于乃至雨，不若黑蜢濉
品德之论，譬犹日月也。江南河北，不能易其指；驰骛千里，不能易其处。
夫耳目之能够断也，反情性也；听失于诽誉，而目淫于采色，而欲得事正。则难矣。夫载哀者闻歌声而泣，载乐者见哭者而笑。哀可乐者，笑可哀者，载使然也。是故贵虚。故水激则波兴，气乱则智昏；智昏不成觉得政，波水不成觉得平。故圣王执一而勿失，万物之情既矣，四夷九州服矣。夫一者至贵，无适于天下，贤人托于无适。故民命系矣。为仁者必以哀乐论之，为义者必以取予明之。
乱国则不然，言与行相悖，情与貌相反，礼饰以烦，乐优以淫，崇死以害生，久丧以招行，是以民风浊于世，而诽誉萌于朝。是故贤人废而不消也。义者，循理而行宜也；礼者，体情制文者也。义者宜也，礼者体也。昔有扈氏为义而亡，知义而不知宜也；鲁治礼而削，知礼而不知体也。有虞氏之祀，其社用土，礼中ニ，葬成亩，其乐咸池、承云、九韶，其服尚黄；夏后氏其社用松，祀户。葬《爿啬》置た，其乐夏龠、九成、六佾、六列、六英，其服尚青；殷人之礼，其社用石。祀门，葬树松，其乐大、晨露，其服尚白；周人之礼，其社用栗。祀灶，葬树柏，其乐大武、三象、棘下，其服尚赤。礼乐相诡，服制相反，但是皆不失亲疏之恩，高低之伦。今握一君之法籍，以非传代之俗，譬由钪而调瑟也。故明主制礼义而为衣，分节行而为带。衣足以覆形。从典坟，虚循挠，便身材，适行步，不务于娟秀之容，隅眦之削；带足以结纽收衽，束牢连固，不亟于为词句疏短之蹀伞9手评褚澹行至德，而不拘于儒、墨。所谓明者，非谓其见彼也。自见罢了；所谓聪者，非谓闻彼也，自闻罢了；所谓达者，非谓知彼也。自知罢了。是故身者，道之所托，身得则道得矣。道之得也，以视则明，以听则聪，以言则公。以行则从。故贤人裁财制物也，犹工匠之斫削凿枘也，宰庖之切割别离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