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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家翁大雨留宾 蒋震卿片言得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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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半子为真半子,失便宜处得便宜。

过了一会,那雨越下得大了。只见两扇门俄然大开,里头踱出一个老者来。看他怎生打扮:

只如宋朝崇宁年间,有一个姓王的公子,本贯浙西人,少年发科,到都下会试。一日将晚,到延秋坊人家赴席,在一个小宅子前颠末,见一女子生得非常仙颜,独立在门内,盘桓凝睇,却象等待甚么人的普通。王生正谛视看他,只见前面一伙骑马的人喝拥而来,那女子避了出来。王生仓促也行了,未曾问得这家姓张姓李。赴了席,吃得半醉归家,已是初更气候。复颠末这家门首,望门内一看,只见门已紧闭,寂然无人声。王生嗤嗤从左傍墙脚下一带走去,意义要看他有后门没有。只见数十步外有空位丈余,小小一扇便门也关着在那边。王生想道:“白天美人只在此中,怎能勾再得一见?”看了他后门,正在恋恋不舍,俄然隔墙丢出一件东西来,掉在地下一响,王生几近被他打着。拾起来看,倒是一块瓦片。此时皓月初升,光同白天。看那瓦片时,有六个字在上面,写得:“夜间在此相侯!”王生晓得有些蹊跷,又带着几分酒意,笑道:“不知是多么人约人做事的?待我耍他一耍。”就在墙上剥下些石灰粉来,写在瓦背上道:“半夜后可出来。”仍旧望墙回丢了出来,走开十来步,远远地站着,看他有何动静。

如是一年有多,只见一日门上递个名帖出去,倒是余杭阮太初。老者出来接着道:“甚风吹获得此?”阮太初道:“久疏贵地诸友,偶尔得暇。特过江来拜见一番。”老者便教治酒相待。喝酒中间,大师说些江湖上的消息,也有可托的,也有可疑的。阮太初道:“敝乡一年之前,也有一件消息,这事倒是实的。”老者道:“何事?”阮太初道:“有一个少年朋友,出来游耍归去,途路之间,一句戏话上边,得了一个妇人。至今做伉俪在那边。说道这妇人是贵乡的人,老丈曾晓得么?”老者道:“可知这妇人姓甚么?”阮太初道:“说道也姓陶。”那老者大惊道:“莫非是小女么?”阮太初道:“奶名幼芳,年纪一十八岁;又有个丫头,名拾翠。”老者撑着眼道:“真是吾小女了。如安在他那边?”阮太初道:“老丈还记得雨中叩门,冒称是岳家,老丈闭他在门外、不容登堂的事么?”老者道:“果有这个事。此人常日元非了解,却又关在外边,无处通风。不知那晚小女如何却随了他去了?”阮太初把蒋生所言,一一奉告,说道:“一边妄言。一边发怒,一边误认,拼集成了这事。真是希罕!现在已生子了。老翁要见他么?”老者道:“可知要见哩!”只见王妈妈在屏风后边,听得明显白白。忍不住跳将出来,不管是生是熟,大哭,拜倒在阮太初面前道:“老佳耦只生得此女,自从落空,几番哭绝。至今奄奄不欲生。如果客人公然致得吾女相见,必当重报。”阮太初道:“老丈与襦人当然要见令爱,只怕有些见怪令坦,令坦便不敢来见了。”老者道:“公然得见,光荣不暇,另有甚么见怪?”阮太姑道:“令坦也是旧家后辈,不屈辱了令爱的。老丈既不嗔责,就请老丈同到令坦家里去一见便是。”

话说人生万事,前数已定。尽有一时候偶尔戏耍之事,讽刺之话,后边照顾将来,却象是个谶语响卜,一毫不差。乃知当他戏笑之时,暗中已有鬼神做主,非偶尔也。

且说京中女子同奶妈住在寓所守侯,身边所带东西,王生在时已用去将有一半,今又两口在寓所食用,用出无入,看看所剩未几,王生又无信息。女子心下着忙,叫老妈探听家里母亲风景,希冀重到家来与母亲相会。不想母亲因失了这女儿,整天哭泣,已自病死多时。那女人之子,次日见说勇母家里不见了女儿,恐怕是非缠在身上,逃去无踪了。女子见说,大哭了一场,与老妈筹议道:“现在一身无靠,汴京到浙西也未几路,趁身边另有些东西,做了川资,到他家里去寻他。不然如何了当?”就央老妈雇了一只船,下汴京一起来。

老者入得门时,只见一个丫环慌镇静张走到面前,喘做一团,道:“阿爹,不好了!姐姐不知那边去了?”老者吃了一惊道:“怎的说?”一步一颠,忙走进房中来。只见王妈妈儿天儿地的放声大哭,哭倒在地,老者问其详细,妈妈说道:“昨夜好幸亏他房中睡的。今早因外边有客,我且看管灶下早餐,未曾见他起来。及至客去了,叫人请他来一处吃早餐,只见房中箱笼大开,连奉侍的丫环拾翠也不见,不知那边去了!”老者大骇道:“这却为何?”一个养娘便道:“莫不昨日投宿这些人又是个歹人,夜里拐的去了?”老者道:“胡说!他们都是初到此地的,那两个宿了一夜,本日好好别了去的,如何拐得?这一个,因是我恼他,连门里不放他出去,一发甚么相干?必是日前与人有约,今因见有客,趁哄打劫的逃去了。你们常日瞥见姐姐有甚马脚么?”一个养娘道:“阿爹此猜十有八九。姐姐只为许了个盲子,心中不乐,不时堕泪。唯有王家某郎与姐姐甚说得来,经常叫拾翠与他传消递息的。想必约着跟他走了。老者见说得有因,密地叫人到王家去访时,只见王郎好好的在家里并无一些动静。老者没做理睬处,自道:“家丑不成传扬,切勿令传出去!褚家这盲子退得便罢,退不得,苦一个丫头不着还他罢了。只是身边没有了这个亲生女儿。好生沉着。”与那王妈妈说着,便哭一个不住。厥后褚家盲子死了,感着老伉俪动机,又添上几场悲哭。直“便早死了年把,也不见得女儿如此!”

老者欣然治装,就同阮太月朔路到余杭来。到了蒋家门首,阮太初出来,把之前说话备细说了。阮太史问蒋生出来接了老者。那女儿久不见父亲,也直接至中堂。阮太初暂避开了。父女相见,倒在怀中,大师哭倒。老者就要蒋生同女儿到家去。那女儿也要去见母亲,就一贯到诸暨村来。母女两个相见了,又捧首大哭道:“只说此生再不得相会了,谁道另有本日?”哭得中间养娘们个个泪出。哭罢,蒋生拜见丈人丈母,叩首请罪道:“小婿一时与火伴门外戏言,谁知岳丈认了真,致犯大怒?又谁知令爱认了错,得谐私愿?小婿现在想起来,当初说此话时,何曾有分毫想到此职位的?都是偶尔。望岳丈勿罪!”老者大笑道:“天教贤婿说出这话,有此刚巧。此正前定之事,何罪之有?”正说话间,阮太初也封了一封贺礼,到门叫喜。老者就将彩帛银两拜求阮太初为媒,治酒大会亲族,重教蒋震卿佳耦拜天成礼。厚赠壮奁,送他还家,伉俪偕老。当时蒋生不如此戏耍讽刺,被关在门外,便一样同两个客人一处儿吃酒了,那边撞得着这老婆来?不知又与阿谁受用去了。可见前缘分定,天使其然。

诗曰:

等了一会,只见一个后生走到墙边,低着头却象找寻甚么东西的,寻来寻去。寻了一回,不见甚么,对着墙里叹了一口气。有一步没一步的,佯佯走了去。王生在黑影里看得明白,便道:“想来此人便是所约之人了,只不知里边是甚么人。好歹有小我出来。需求等着他。”比及半夜,月色已高,烟雾四合,王生酒意已醒,看看渴睡上来。伸伸腰,打个呵欠。自笑道:“睡到不去睡,管别人如许闲事!”正要举步归寓,忽听得墙边小门呀的一响,轧然开了,一个女子闪将出来。月光之下,望去看时,且是娉婷。随后一个老妈,背了一只大竹箱,跟着望外就走。王生迎将上去。看得细心,恰是白天独立门首这女子。那女子瞥见人来,一些不避,直到劈面一看,吃一惊道:“不是,不是。”回转头来看老妈,老妈上前,擦擦眼,把王生一认,也道:“不是。不是。快出来!”那王生倒将身拦在后门边了,一把扯住道:“还考虑出来!你是人家闺中女子,约人夜晚间在此相会,但是该的?我今张扬起来。拿你见官,丑声鼓吹,叫你百口做人不成!我偶尔在此遇着,也是我与你的前缘,你不如就随了我去。我是在此会试的举人,也不屈辱了你。”那女子听罢。颤抖抖的泪如雨下,没做事理处。老妈说道:“如果张扬,果是短长!既然这位官人是个举人,小娘子临时随他到下处再处。现在没何如了。一会子天了然,有人瞥见,却了不得!”那女子一头哭,王生一头扯扯拉拉,只得软软地跟他走到了下处,放他在一个小楼上面,连那老妈也留了他伏侍。

看看天了然,那两个方才脚步走得短促,赶将上来。蒋震卿道:“恰是来一起走。”走到面前把眼一看,吃了一惊,谁知不是昨日同业的两个客人,到是两个女子。一个头扎临清帕,身穿青绸衫,且是生得斑斓;一个散挽头髻,身穿青布袄,是个丫环打扮。细心看了蒋震卿一看,这一惊可也不小,急得忙闪了身子开来。蒋震卿上前。一把将仙颜的女子劫住道:“你走那边去?快快跟了我去,到有筹议,如果不从,我同到你家去出首。”女子低首无言。只得跟了他走。走到一个酒馆中,蒋生拣个僻净楼房与他住下了。哄店家道,是伉俪烧香,买早餐吃的。店家见一男一女,又有丫环跟从。并无狐疑,自去支撑早餐上来吃。蒋震卿对女子低声问他来源。那女子道:“奴家姓陶,名幼芳,就是昨日仆人翁之女。母亲王氏。奴家幼年间许嫁同郡褚家,谁想他双目失了然,我不肯嫁他。有一个表亲之子王郎,少年仙颜,我心下成心于他,与他订约日久,商定彻夜私奔出来。一同逃去。本日白天不见覆信,将到晚时,忽听得爹出去大嚷,道是:‘门前有小我,口称这里是他丈人家里,胡言乱语,可爱!’我内心暗想:‘此必是我所约之郎到了。’吃紧收并资财,引这丫环拾翠为伴,逾墙出来。瞥见你在前面背囊而走,内心庄‘天然是了。’恐怕人瞥见。以是一起不敢附近。谁知跟到这里,倒是差了。现在既已失却那人,又不好归去得,只得跟着官人罢。也是出于无法了。”蒋震卿大喜道:“此乃天缘已定。我言有验。且喜我未曾娶妻,你不要镇静!我同你家去便了。”蒋生同他吃了早餐,丫环也吃了,打发店钱,独讨一个船,也不等二客。一向同他随路换船,径到了余杭家里。家人来问,只说是路上礼聘来的。

这一本话文乃是国朝成化年间,浙江杭州府余杭县有一小我,姓蒋名霆,表字震卿。本是儒家后辈,生来心性俶傥佻挞,玩耍戏浪,不拘末节。最喜玩耍山川,出去便是累月累日,不肯呆坐家中。一日想道:“向来讲山阴道上,千岩竞秀,万壑争流,是个极好去处。此去绍兴府隔很多少路,不去游一游?”刚好有乡里两个客商要过江南去贸易,就便搭了伴随行。过了钱塘江,搭了西兴夜船,一夜到了绍兴府城。两客自去做买卖,他便兰亭、禹穴、蕺山、鉴湖,没处不到,游得一个心对劲足。两客也做完了买卖,仍旧合伴随归。偶到诸暨村中行走,只见天气看看傍晚,一起是些青畦绿亩,不见一小我家。斯须之间,天上洒下雨点来,垂垂下得密了。三人都不带得雨具,只得仓猝向前驰驱,走得一个气喘。却见村庄里暴露一所庄宅来,三人了望道:“好了,好了,且到那边躲一躲则个。”两步挪来一步,走到面前,倒是一座双檐滴水的门访。那两扇门,一扇关着,一扇半掩在那边。蒋震卿便上前,一手就去排闼。二客道:“蒋兄惯是鲁莽。借这里只躲躲雨便了,知是甚么人家。便去拍门打户?”蒋震卿最好讽刺,便大声道:“何妨得!此乃是我丈人家里。”二客道:“不要胡说肇事!”

片言得妇是奇缘,此等消息本可传。

那蒋震卿被关在大门以外,想着适间讲错,老迈败兴。单独一个栖栖在雨檐之下,黑魅魅地靠来靠去,好生萧瑟。欲待一口气走了去,一来雨黑,二来单身不敢前行,只得忍气吞声,耐了心性等着。只见那雨垂垂止了,轻云当中,有些月色上来。侧耳听着门浑家声沉寂了。便道:“他们想已安寝,我却如何痴等?不如趁此微微月色,途径好辨,走了去吧!”又想一想道:“那老儿当然怪我,他们两个便宜得如此撇下了我,尽管本身安闲不成?毕竟有安设我处,便再等他一等。”正在迟疑不定,忽听得门内有人低低道:“且不要去!”蒋震卿心下道:“我说他们定不健忘了我。”就应一声道:“晓得了,不去。”过了一会,又听得低低道:“有些东西拿出来,你可收刚好。”蒋震卿心下又道:“你看他两个,白白里打搅了他一餐,又拿了他的甚么东西,忒煞欺心!”却口里且承诺道:“晓得了。”站住等着,只见墙上有两件东西扑搭地丢将出来。急走上前看时,倒是两个被囊。提一提看,且是沉重;把手捻两捻,累累块块,象是些金银器物之类。蒋震卿恐怕有人开门来追随,急负在背上,望前便走。走过百余步,转头看那门时,已离得略远了。站着脚再看动静。了望去,墙上两小我跳将下来,蒋震卿道:“他两个也来了。恐有人追,我只索先走,不必等他。”提起脚便走。望后边这两个,也不忙赶,只尾着他渐渐地走。蒋震卿走得少远,心下想道:“他两个赶着了,包里东西需求均分,趁他们还在后边,我且翻开囊看看。老是不义之物,落得先藏起他些好的。”立住了,把包囊翻开,将黄金重货另包了一囊,把钱布之类,仍旧放在被囊里,提了又走。又望后边两小我,却还未到。元来见他住也住,见他走也走,黑影里远远尾着,只不附近。如此行了半夜,只是隔着一箭之路。

头带斜角方中,手持盘头拄拐。方中内竹箨冠,罩着银丝样几茎乱发;拄拐上虬须节,握多少姜般五个指头。宽袖长衣,摆出浑如鹤步;高跟深履,踱来一似龟行。想来圯上可传书,应是商山随聘出。元来这老者姓陶,是诸暨村中一个殷实大户。为人梗直忠诚。极是好客尚义当真的人。开初,傍晚正要走出大门来,看人封闭,只听得内里说话响。晓得有人在门外躲雨,故迟了一步。却把蒋震卿讽刺的说话,一一听得明白。走出来对妈妈与百口说了,都道:“有如许猖獗可爱的!不要理他。”现在见下得雨大,晓得躲雨的没去处。心下过意不去。故意要出来留他们出来,却又怪先前说这讨便宜话的人。迟疑了一回,走出来,见是三个,就问道,“方才说老夫是他丈人的,是那一个?”蒋震卿见问着这话,自发先前讲错,耳根通红。二客又同声将地抱怨道:“原是不该。”老者瞥见风景,就晓得是他了。便对二客道:“两位不弃老朽。便请到舍间内里盘桓一盘桓。这位郎君依他方才所说,他是吾子辈,与来宾分歧,不必出去,只在此服侍罢。”二客方欲谦逊,被他一把扯了袖子,拽进大门。刚跨进槛内,早把两扇门,扑的关好了。二客只得随老者登堂,相见叙坐。各道姓名,及偶过避雨,说了一遍。那老者犹兀自愤怒忿的道:“适间这位贵友,途路当中。如此轻浮无状,岂是个满身远害的君子?二公不与他订交得也罢了。”二客替他称谢道:“此兄姓蒋,少年青肆,一时偶然讲错,获咎老丈,休得计算!”老者只不豁然。斯须。摆下酒饭相款,竟不提起门外另有一人。二客本身非分取扰,已出望外,况见老者当真着恼,莫非好又开口全面得蒋震卿,叫他一发请了出去不成?只得由他,且管自家食用。

那女子入门,待上接下,甚是贤达,与蒋震卿非常相得。过了一年,已生了一子。却提起父母,便凄然泪下。一日,对蒋震卿道:“我当时不肯从那瞽夫,以是做出这些冒礼活动来。现在身已属君,可无懊悔。但只是双亲大哥无靠,失我以后,在家必然忧愁。且一年不足,无从问个动静,我内心一刻不能忘,再如此思念几时,毕竟要生出病来了。我想父母常日爱我如珠似宝,现在便是他晓得了,他只以见我为喜,定然不非常责怪的。你可计算,怎生通得一信去?”蒋震卿想了一回道:“其间有一个讲授的先生,姓阮,叫阮太初,与我相好。他专在诸暨来往,待我与他筹议看。”蒋震卿就走去,把这事始未根由,一五一十对阮太初说了。阮太初道:“此老是诸暨一个极忠诚父老,与门生也曾相会几番过的。待门生寻个便,那边替兄勉强告诉,全面其事,决不有误!”蒋震卿称谢了,来回浑家的话不题。

女子性定,王生问他备细。女子道:“奴家姓曹,父亲早丧,母亲只生得我一人,甚是珍惜,要将我许聘人家。我有个女人的儿子,从小来往,生得聪俊,内心要嫁他。这个老妈,就是我的奶娘。我央他对母亲说知此情,母亲嫌他家里无官,不肯依从。以是叫奶娘通情,说与他了,约他彻夜以掷瓦为信,开门从他私奔。他亦曾还掷一瓦,叫半夜后出来。及至出得门来,倒是官人,倒不见他,不知何故。”王生笑把刚才戏写掷瓦,及一男人寻觅东西不见,长叹走去的事,说了一遍。女子叹口气道:“这走去的,恰是他了。”王生笑道:“倒是我幸得撞着,难道五百年前姻缘做定了?”女子无计可奈,见王生也自一表非俗,只得从了他,新打上的,恩爱不浅。到得会试过了,榜发,王生不得第,却恋着那女子,正在欢爱头上,不把那不中的事放在内心,只是朝欢暮乐。那女子前日带来竹箱中,多是金银宝贝。王生缺用,就拿出来与他川资。拖延数月,王生竟健忘了归家。

一饮一啄,莫非前定。

王生父亲在家盼望,见日子已久的,不见王生返来。遍问京中来的人,都说道:“他下处有一女人,相处甚是对劲,那得肯还?”其父大怒,写着严切手书,差着两个管家,到京催他起家。【ㄨ】又寄封书与京中同年相好的,叫他们遣个马票,兼请逼勒他出京,不准耽延!王生不得已,与女子道别,道:“事出无法,只得且去,得便就来。或者禀明父亲,径来接你,也未可知。你须耐烦同老妈在此寓所住着等我。”含泪而别。王生到得家中,父亲升任福建,正要起家,就带了同去。一时不便,不好说得女子之事,闷闷随去任所,朝夕思念不题。

一时戏语,毕生话柄。

此本说话,出在祝枝山《西樵野记》中,事体本等风趣。只因有个没见地的,做了一本《鸳衾记》,乃是将元人《玉清庵错送鸳鸯被》杂剧与嘉定蓖工徐达拐逃新人的事三四件,做了个扭名粮长,弄得头头不了,债债不清。以是,本日依着本传,把此话文重新传播于世,令人简练都雅。有诗为证:

王生在福建随任两年,方回浙中。又值会试之期,束装北上,道经扬州。扬州经理乃是王生乡举同门,置酒相待。王生赴席。酒筵之间,官妓叩首送酒。只见内里一人,频频偷眼看王生不已。王生亦举日细看,内心疑道:“如何甚象京师曹氏女子?”及问姓名。全不不异。却再三看来,越看越是。酒半起家,苏媛捧觞上前劝生喝酒,觌面看得较切。口里不敢说出,心中想着旧事,不堪哀痛。禁不住两行珠泪,簌簌的落将下来,堕在杯中。生情知是了,也垂泪道:“我道象你,元来公然是你。倒是因安在此?”那女子把别后事情,及下汴寻生,川资尽了,失身为娼始未根缘,说了一遍,不广大恸。生自发忸捏,感慨堕泪,力辞不饮,称疾而起。随即召女子到本身寓所,各诉情怀,留同床笫。次日,密托扬州经理,究查苏大骗良为娼,问了罪名。脱了苏媛乐藉,送生同业。厥后与生生子,仕至尚书郎。想着开初只是一时拾得掷瓦,做此戏滤之事;谁知是老迈一段姻缘,几近把女子平生就义了!还幸亏厥后成了正果现在更有一段话文,只因一句戏言,致得两边错认,得了一个老婆,全始全终,比前话更加完美。有诗为证:

戏官偶尔作该奇,谁道从中遇美妻?

行到广陵处所,川资已尽。那老妈又是高年,船上迟早感冒些风露,一病不起。那女子极得无投奔,只是哭泣。元来广陵便是现在扬州府,极是一个繁华之地。前人诗云:“烟花三月下扬州。”又道是:“二十四桥明月夜,美女那边教吹箫?”向来仕寺职员、天孙公子要讨美妾的。都到广陵郡来拣择聘娶,以是填街塞巷,都是些媒婆撞来撞去。瞥见船上一个仙颜女子哭泣,都攒将拢来问原因。女子说道:“汴京下来。到浙西寻丈夫,不想其间奶母亡故,川资用尽,无计可施,以是哭泣。”内里一个婆子道:“何不去寻苏大筹议?”女子道:“苏大是何人?’那婆子道:“苏大是其间豪杰。埋头替人出闲力的。”女子仓猝当中不知一个好歹,便出口道:“有烦指引则个。”婆子去了一会,寻取一小我来。那一人到船边,问了详细,便去引领一干人来,抬了尸首登陆安葬,算船钱打发船家。对女子道:“清算行李到我家里,愣住几日再处。”叫一乘轿来抬女子。女子见他措置有方,只道投着好人,亦且此身无主。放心随地去。谁知此人倒是扬州一个大光棍。当机兵、养娼妓、接后辈的,是个烟花的魁首、乌龟的班头。轿抬到家,就有几个粉头出来相接作伴。女子情知不难堪,落在套中,无处罚诉。自此改名苏媛,做了娼妓了。

且说陶老是晚款留二客在家歇宿,次日,又拿早餐来吃了。二客千恩万谢,道别了起家。老者送出门来,还笑道:“昨日狂生不知那边去宿了,也等他受些西惶,觉得轻浮之戒。”二客道:“想必等不得,先去了。容门生辈寻着了他。抱怨他一番。老丈,再不必介怀!”老者道:“老朽也是一时耐不得,昨日勾何如他了,那边还挂在心上?”道罢,各自道别去了。

扭捏无揣殊舛错,故将话本与重宣。(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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