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绿袖/已经算是十分柔情似水了(1)
顾婉凝内心悄悄一叹，陈安琪已抢着道：“宝笙，你这件旗袍太老气了！”
顾婉凝的父亲是交际官，交际应酬极多，而她自幼丧母，六七岁起父亲便常常把她带在身边，是以舞跳得极好。倒是陈安琪和欧阳怡一班人都是比来一年开端寒暄方才学跳，远不如她从小耳濡目染的纯熟。
杨云枫将手里的报纸往郭茂兰桌上一推：“四少身边现在有了顾蜜斯，不晓得还去不去找这位电影皇后了。”
“你说，四少这一回同顾蜜斯是当真闹起爱情来了吗？”杨云枫笑道。
一句话说得苏宝笙耳郭都红了。她们四小我里，苏宝笙的性子最是文静，她父亲苏兆良在教诲部任职，宝笙上面另有两个姐姐，她又是庶出，在家里一贯不得正视，母亲便一心想让她早早有个好归宿，以是常活着交后辈里留意寻觅。
郭茂兰扫了一眼那报纸：“实在，倒是这位梁蜜斯费心些。”
“你去吧。”不等她说完，虞浩霆就打断了她，“归正我也有事。”
郭茂兰淡淡一笑：“认不当真又有甚么别离？”
“这个礼拜六的舞会，你们都得来，一个也不准少！”
她挽着那条绿裙子出门，却不管如何也不肯坐官邸的车子，当班的侍从不好勉强她，只得叫了辆黄包车送她去陈家。
“是陈安琪，她父亲陈谨良在司法院做事。我不会很晚……”
“婉凝，阿谁冯广澜来了。”陈安琪俄然吃紧跑上楼奉告顾婉凝。
她数月之前偶尔在黉舍四周的书店碰上了这个冯公子，此人便隔三差五地到黉舍去约她。陈安琪点点头，刚要下楼，又回过甚笑道：“不过，跟他一起来的一个年青人倒很漂亮。”欧阳怡听了，忙笑道：“那你还不快先容给宝笙。”陈安琪飞出一句“我也不认得呢！”人已跑下楼去了。
芷卉点点头，和另一个丫头手捧过两个金饰盒子，黑丝绒根柢上衬着两套星辉闪闪的钻饰。顾婉凝见一枚榄尖形的钻戒就有约摸六七克拉的模样，便摇了点头：“不消了。”
陈安琪一边说，一边动摇手点着顾婉凝和苏宝笙，“特别是你们两个，谁如果不来，我就再也不睬她了！”
乐知女中的门生大半非富即贵，顾婉凝能插班出来读书，满是因为她英文、法文都极好，插班试时一篇赏析叶芝诗歌的文章被几位教中西文学的教员传看，是以才破格登科了她。她人极美，又聪明，一到黉舍就夺了几个“校花”的风头，以是朋友并未几，只和欧阳怡一见仍旧。欧阳怡喜好她心机独到，机灵慧黠；她喜好欧阳怡不骄不矜，温婉磊落；且两小我都是极其别人着想的性子，相处久了，相互又添一份景仰，遂成莫逆知己。顾婉凝也是因了她，垂垂地同陈安琪和苏宝笙也熟络起来。
顾婉凝那条芽绿色的长裙色彩非常娇柔，层叠的薄纱裙摆倒是不法则的，在右膝处短了上去，站着的时候不感觉甚么，人一走动轻纱掩映间便会若隐若现地暴露一截小腿来。陈安琪走过来，撩起她的裙摆细细一看，只见裙摆薄纱上铺着很多细碎的水钻，专为在夜晚灯光之下惹人目光。
欧阳怡也笑道：“我不晓得你要穿甚么，只想着如许的链子是甚么都好搭的。”一面替她扣上项链，一面又顺手将她一头长发宛转盘起，挑出几缕碎发细细绕于颈间。
“你快换了衣服，陪我跳一跳vales，她们两个男步走得都不好。”
顾婉凝和欧阳怡又在房间里聊了半个钟头，她几次想跟欧阳怡说虞浩霆的事，话到嘴边，却都咽了归去。欧阳怡也觉出她仿佛很有苦衷，想着她出身飘零，不免心中有所郁结，便催她下去跳舞。两小我联袂下楼，玉立婷婷，顿时便吸引了很多目光。顾婉凝和欧阳怡习觉得常，也不觉得意，两人方才站定，恰是一曲结束，一身红裙的陈安琪正携着一个身姿矗立的年青人朝她们走过来。
陈安琪刚一走开，欧阳怡便拿着一个长条盒子走了过来，递给顾婉凝，顾婉凝翻开一看，见是条光彩津润的珍珠项链，便明白欧阳猜想以她的家道恐怕没有合适的金饰，就专门带了来给她。她对欧阳怡盈盈一笑，道：“多谢你了！”说着，转过身子，“你帮我戴上吧。”
到了礼拜六下午，顾婉凝一回到栖霞官邸，就有女佣抱了衣服鞋子出去，她还未开口，常日顾问她的芷卉便道：“四少叮咛给蜜斯筹办的。”
“就差你一个了！”陈安琪一见顾婉凝，就拉她上楼去本身的房间。顾婉凝见她已换了舞衣，极鲜艳的玫瑰红裸肩长裙，唇上涂了素净的蜜丝佛陀，连手腕上也用缎带系着两朵红玫瑰，脸上倒是一副孔殷火燎的模样。
顾婉凝见陈安琪正在兴头上，只得先含笑承诺，拣着第二天吃早餐的时候，一面游移地跟虞浩霆说，一面悄悄打量他的神采：“礼拜六早晨我有一个女同窗家里开舞会，想要我一起去。”
欧阳怡正在房里帮着苏宝笙换衣服，见陈安琪带她出去，两人俱是嫣然一笑。欧阳怡穿戴一件水蓝色的鱼尾长裙，立领无袖，愈发显得高挑苗条，浑身高低别无装潢，只在领口卡着一枚胡蝶形状的碎钻别针，发际也夹着一个水蓝色的缎面胡蝶结发卡；苏宝笙却穿了件银红织锦的无袖旗袍，耳边一对翡翠镶金的坠子，固然光艳照人，却不像个妙龄少女，如许素净的装潢倒把苏宝笙淡淡的眉眼都掩去了。
陈安琪听了，便去妆台里翻了出来，顾婉凝和欧阳怡一边一个替苏宝笙戴了，纯白微晕的两朵梅花衬着苏宝笙平淡的一张瓜子脸，显出几分清爽来。顾婉凝又捡起本身那条绿裙子上搭的一件红色披肩，替宝笙扣上，乌黑的流苏垂在腰间臂上，行动间非常绰约，苏宝笙从镜中看着本身，也不由微微一笑。
顾婉凝忍不住一笑：“你如许急做甚么？”
顾婉凝歪着头相了一相，笑道：“宝笙，这副坠子……等你做新娘的时候再戴也不迟。”说着，伸手悄悄摘了苏宝笙耳边的坠子，“安琪，我记得你有一对砗磲贝的耳环，是不是？”
顾婉凝远远看着这年青人，便感觉有些眼熟，待他和陈安琪走近了再看，顾婉凝倒是一惊，此人恰是前些日她在陆军总部分口碰到的霍仲祺！只是那天他是戎服打扮，明天却换了洋装，此时要避开已是不及，只听陈安琪娇脆的声音已响在耳边：“我来先容一下，这一名是政务院霍院长的公子霍仲祺。这两位是我顶要好的女同窗，欧阳怡、顾婉凝。”
陈家的这场舞会，筹办得非常昌大。不但专门从国际饭店枫丹白露餐厅订了餐点，满台的粉红香槟也特地从法国订购，来宾名单更是遍邀亲朋故旧。华灯初上，陈第宅已到处花团锦簇，专待客人到来。
欧阳怡道：“你们家里如何俄然想着办舞会了？”
“那我待会儿等人多了再下去。”顾婉凝道。
顾婉凝翻开来略看了看，见是两套轻纱软缎的西式晚装，一身浅紫一身淡绿，另有两双镶了水晶扣的缎面舞鞋，她懒得细看，就拣了那件绿色长裙，对芷卉道：“就这件吧。”
苏宝笙苦笑道：“这是我母亲选的，说要端庄繁华一点才像大师闺秀。”
顾婉凝换了衣服出来，微抱着两臂道：“安琪，你的丝巾借我一条吧！”
陈安琪一看她，便叫起来：“婉凝，你这件裙子真美，在那里做的？”
“还不是因为前些日子民气惶惑的，甚么事也做不成，母亲本来是上个月安排好给我庆贺生日的，推到现在，也算不得是我生日了。”陈安琪嘟着嘴道，“以是你们都得来，我此次如何也要玩儿过瘾了。”说着，滑头地盯了一眼苏宝笙，“父亲请了很多世交同僚的后辈来，宝笙，说不定一个快意郎君就给你碰上了”
“如许好的一件舞衣，我如何都没见你穿过？”陈安琪走过来边看边说。顾婉凝刚才换衣服的时候，已经发觉这衣服极尽精彩，内心不免悔怨没有细心检察就挑了这一件，转念一想，既是虞浩霆叫人筹办的衣服，另一件恐怕也好不到哪儿去，只得穿了出来。听陈安琪如许问，只好说是之前本身从英国带返来的，就是因为太昌大了些，以是没有穿过。
陈安琪见苏宝笙已清算安妥，赶紧去推顾婉凝，“哎呀，你本身倒是快一点！”
虞浩霆坐在沙发里翻着报纸，头也不抬：“是欧阳怡吗？”
她这件舞衣上身是抹胸款式，肩带极窄，本来搭配的披肩借给了苏宝笙，现在，锁骨下一片莹白露在内里，便有些不美意义。陈安琪打量了她一眼，笑道：“你就如许才美，还要甚么丝巾？”顾婉凝道：“舞会还早，我总不能就如许走来走去。”陈安琪道：“好啦，我去找一找有甚么搭得起你这条裙子。”
政局一安稳下来，每日报章上的首要位置就让给了文娱动静，此中最受谛视标莫过当红影星梁曼琳的到来。她人还未到江宁，几份报纸都已开端登载她的大幅照片，另有小报挖出了之前虞浩霆在旧京时和她过从甚密，固然不敢将虞浩霆的名字明白写上去，却也取了“疑与军政要人鸳梦重温”之类的香艳题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