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新欢/你们和别人并没有什么不同(1)
顾婉凝浅笑点头:“那边早晨风大,我回蓼花渚去了。”
邵朗逸一见,要伸手去拭她的眼泪,康雅婕一把就甩开了他,退到窗边,只望着窗外的一湖田。邵朗逸不紧不慢地跟畴昔,从背后环住了她的腰,她挣了两下没有挣开,便去掐他的手背,他在她耳边抽着寒气,却不肯放手:“我晓得那天我娶婉凝的时候,她不懂事,惹你活力了。这回都照你的意义来,还不成吗?”
闹红一舸是筑于泠湖北岸的不系舟,“舟”畔有大片碧荷,自入夏起便青盖亭亭,此时更是水佩风裳,冷香嫣然,恰是消夏的佳妙地点。邵朗逸叫人折了一朵荷花给蓁蓁拿在手里,一起把玩着过来,康雅婕凭窗而望,只觉湖岸柳影之间,他的人愈显风雅清俊,肩上的小人儿衬着大过碗口的一朵白莲,粉妆玉琢普通,顾婉凝却并没有跟来。嗯,她还算见机。
康雅婕眉心紧蹙,眼里几近要冒出火星来:“她跟你好几年了……我如何不晓得?”
“安琪!”顾婉凝托着腮,软软打断了她,“你对小孩子这么有兴趣,你本身生一个吧。”
“这类事我平白跟你说,不是惹你不痛快吗?你如果不信,去问孙熙平他们:我在梅园路的那处屋子,住的是甚么人。”
“书房?”婉凝昂首看时,见门楣横匾上写着“懒云窝”三个字,倒是不得方法,“这名字风趣,是有典故的?”
“还早呢,要比及来岁春季了。”
邵朗逸拾阶而入,独自进了内堂,自水注中取水研墨,顺手写了出来。婉凝环顾四周,他这间书房里却没有几本书,架上只散摞着各式碑本卷轴,也不甚划一。待邵朗逸写毕搁笔,她才走近去看他的字:
邵朗逸笑微微地移开镇纸,重又展了一页素宣:“我晓得的事情多着呢。我还晓得你有个女同窗在和昌怀基地的小空军谈爱情,还先容了个男朋友给你,是不是?”一边说,一边择了支兼毫湖笔递过来。
邵朗逸一笑搁笔,把女儿抱了出去,对婉凝道:“二夫人,你要不要去?”
邵朗逸又看了一眼纸上那半首绝句,已然明白她的字为甚么学的是欧楷,若无其事地点了点头,一派就事论事的语气:“嗯,你一个女孩子,又是初学,临颜楷倒不如先学虞世南。”
邵朗逸剥脱手里最后一个果仁,抬开端来温存一笑:“雅婕,你这么贤惠得体,辛苦了。”康雅婕原是等着他着恼的,不想他却俄然不伦不类地赞了本身一句,上面的话便不知从何提及了。
和顾婉凝有关的最后一条花边消息,是邵三公子一周以内把一部舞剧《吉赛尔》陪着三位夫人各看了一遍。观者不免感慨:如许的齐人之福,也不是大家都能享得来的了。不过,和顺乡多了一重,邵朗逸待在陆军部的时候反而越来越多,传闻是邵夫人打翻了醋坛子整日和小夫人针尖麦芒,豪杰难过美人关,三公子也有摆不平的事情,只好躲在办公室里避风头。
“赵佶的字,李煜的词,亡国之君的东西尽有好的。既然是好的,就没甚么不能学,‘因人废艺’才是心虚。”邵朗逸闲闲一笑,“我传闻你在黉舍里也常常练字的,你写几个字我瞧瞧?”
“都起啊!我帮你想!如果是男孩,邵家……”
顾婉凝依言去看那条幅上的款识,开首便是“庚申孟春”,她不甚熟谙干支编年,就着本年向前算过才恍然觉悟,她“随口提及”的时候,这幅字已写成五年了。并非是因为她“随口提及”,人家才写了挂在这里的。她一算明白,不免有些讪讪,便低头运笔掩了面上的赧然,邵朗逸也未几话,只去看她的字――一行颜楷只将将能算端方,持重沉着都谈不上,更不要说气度森严,浑穆中得险劲之趣了。“颜楷雄强浑厚,风棱射人,最讲笔力的。”邵朗逸说着,虚笼了她执笔的右手接着往下写,“欧阳修说颜真卿忠义出于本性,故其书画刚毅独立……”他言到此处,俄然觉到手里一空,顾婉凝俄然搁了笔:“我写不来。”
邵朗逸并不接她的话,只拣了桌上的一碟菱角,手起刀落,剥得非常利落专注:“我有没有说过,你不要到泠湖来?”
顾婉凝想了想,笑道:“我也不晓得。偶然候感觉女孩子好,偶然候又感觉男孩子好。”
“这是我的书房。”邵朗逸引着顾婉凝沿游廊走到一处翠竹掩映的地点,灰檐素壁,只门窗透出一点略泛了旧意的赭红。
邵朗逸倒是不慌不忙:“提及来,她跟我也有好几年了。先前是碍着我没有立室,夫人没来,总不好叫妾侍先进门;厥后我们结了婚,我只想着你,眼里再看不见别人的。现在想想,总要给人家个名分,你也不想我是个薄情寡义的人吧?”
邵朗逸却只低头剥动手里的菱角,既不说话,也不看她。康雅婕温馨了一会儿,见他还是不睬不睬,忍不住有些窝火:“我对她这么客气,你还不对劲吗?你知不晓得别人都是如何说的?她不必出去见人,倒是无所谓,反倒要我听着……”
陈安琪立时撇了撇嘴角:“我可不要!人家说女人一有身就开端变丑了,我如何也要比及过了三十岁再生,归正也老了,丢脸就丢脸吧!”又打量了一下顾婉凝,“不过,我看你还好。”一边说,一边捏了捏她的脸,“嗯,不错。”
婉凝读来莞尔:“你这那里是书房?寝室还差未几。”又细看了一遍,道,“你如许的人,也学瘦金书吗?”
魏南芸啼笑皆非,邵朗逸的寡嫂却在为邵朗逸担忧:“传闻那女人八字重煞克父克夫,才出了那样的变乱,也不晓得三弟的八字压不压得住?”
不过期隔三月,邵家又开喜宴,实在叫人大跌眼镜,且这回纳进邵第宅的新人也是个有来源的。这位三夫人芳名蔼茵,父亲是前朝一个姓卢的道台,原也算是书香家世的令媛闺秀,只是卢道台上任没两年便遭遇千年未有之变局,无所适从之际偏还拗着些读书人的陈腐,连督抚都弃衙而去,这位卢大人还是抱定了忠臣死节的动机守在官署,公然在乱兵当中“取义成仁”。可惜江山色变,日月一新,皇上都成了丧家之犬,卢道台这个“忠臣”连个旌表都没捞到。
他如此一说,婉凝便猜度这类事情多数是出自韩佳宜之口,也不再诘问。只是搦管在手,一时却想不出要写甚么,转眼间见他书案边挂了一幅瘦金书的立轴,上头一首近人的七绝叫她微微一怔:“这个……我随口提及的,你也喜好吗?”
“那你干吗不娶她,要娶……”
婉凝笑着翻开了她的手,正色道:“你总来看我,伯父伯母不介怀的吗?”
邵朗逸脸上罕见地暴露了一丝难堪:“男人嘛!多少有点儿贪新忘旧。我也是这几天赋觉着――衣不如新,人不仍旧。”
邵朗逸上了“船”才放下女儿,叫人带着蓁蓁去船尾看鱼,康雅婕才款款走到他身边,惑然问道:“不是说她跟你在一起的吗?如何不过来?我这个做姐姐的,这么没有面子。”
顾婉凝有些哭笑不得,抬手按在她胃上:“吃多了是这里好不好?”
及至卢蜜斯长大成人,卢家已破败得不成清算,接下来的事就落了俗套,谪仙蒙尘,堕入欢场,倒是一个慧艳思巧的人物,在华亭的寒暄场里很出了一阵风头。不料人红是非多,两个倾慕才子的公子哥儿醋海生波,拔枪相向,情场里闹出性命,还打起了官司。合法满城风雨争相看戏的时候,女配角却俄然销声匿迹。才子杳然,空余艳迹,让很多人一番嗟叹,却不知甚么时候被采集到了邵朗逸手里。
婉凝赶紧点头:“我不会,我都是本身练着玩儿的……你如何晓得我在黉舍里常常练字?”
“懒云窝,醒时诗酒醉时歌。瑶琴不睬抛书卧,无梦南柯。……客至待如何?懒云窝里和衣卧,尽自婆娑。”
康雅婕犹自震惊于他刚才的话,倒是得空理睬他这番造作,孙熙平一退出去,她便立即冲到邵朗逸面前,逼视着他:“你到底想如何样?”
“对了,你给宝宝起名字了没有?”
他正要提笔续完剩下两句,俄然有丫环隔着湘妃帘在外头通报:“公子,夫人来了,叫人在闹红一舸备了晚餐,问您和二夫人……”她话还未完,康雅婕的贴身丫头宝纹已经抱着乐蓁到了堂前,不及施礼,怀里的一双小手便拨着帘子娇娇唤道:“爸爸。”
安琪又换了另一只手摸上去:“到底甚么感受啊?像吃多了一样吗?”
康雅婕听他口气淡静,也拿不准他是不是活力,心中不免发虚:“我又不会把她如何样,我不过是想,一家人总该多靠近些。”
可要真是如此,那她答允他的事,也就不能作数了。
“典故没有,有一首元人的小令。”
“那你想要男孩还是女孩?”
邵朗逸擦了擦手,接着道:“实在,我一向有件事想跟你筹议,又怕你不欢畅。现在看你和婉凝处得这么好,我也就放心了。我筹算再纳一名如夫人,你感觉如何样?”他说罢,便把孙熙平叫了出去,指了指桌上剥好的菱角,“把这个送到蓼花渚去,跟二夫人说,尝个鲜就算了,这东西吃多了伤脾胃的。”
唯独虞夫人对这件事毫无兴趣――她原觉得他娶顾婉凝是另有策划,现在看来,他说那句“我娶她当然是因为我喜好她”倒像是实话了。
“哎,你这宝宝甚么时候生出来啊?”陈安琪镇静地摸在婉凝隆起的小腹上,“我给她当干妈吧。”
衣不如新,人不仍旧?她跟了他好几年?那她这个邵夫人算是新人,还是旧人呢?康雅婕一念至此,愤怒俄然变成了气苦,一颗接一颗的眼泪接连滚了下来。
如此一来,不免有知情者旧事重提,功德者操心探听,这么风趣的事情未几咂摸几次,实在华侈。
“没有,还不晓得是男孩女孩呢!”
邵朗逸旋动手里的墨锭,笑意委宛:“你看看落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