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回 自承身份
话说到这里，倪二直性子，便有些不晓得如何往下接。
冯紫英听得如许色厉内荏的话，笑一笑，却不肯说破。
茜雪嘲笑一声，道：“旧仆人？宝二爷平常倒是个有情有义的旧仆人。珍惜起来，一个针头儿线脑儿的都是宝贝，翻脸无情时，便你是天下至诚的捧到他面前，他也弃如敝履。其他的那些，如果我公然转头去求他们帮一把手，瞬息间便能吞了我们的酒楼，顺手再将我和我们当家的都赶将出去，好安放心心肠占了这里！”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倪二和茜雪只得千恩万谢地多磕了两个头，才罢。
俄然门外一响，茜雪脆甜的声声响了起来：“给冯家大爷存候。”
茜雪和倪二听了这话，不由得又惊又喜，相视之余，赶紧都跪了下去：“我们很晓得冯大爷是为了救我们才伸手互助，并不是要我们的东西。但这份深恩，并不是三两句话便能算得清的，还请大爷不要嫌弃我们粗鄙，收下酒楼这三成干股。我们包管不指着冯字在外头惹是生非，给大爷添费事的！”
茜雪这才排闼出去，深深屈膝，端方施礼：“见过冯家大爷。”
茜雪点头：“既然冯家大爷晓得小妇人的事情原委，那小妇人叙事倒是轻易了。小妇人在贾府时，便爱好揣摩这些。出府后与我这当家的结褵，天然是经心帮衬。以是才将贾府的肴馔都传播了出来。然这酒楼，的确是我们倪家自家的，与贾府无涉。冯大爷既然与宝二爷交好，天然晓得贾家的事情。他们家有一个有这个目光手腕，有这个耐烦开如许的酒楼么？”
冯紫英会心，笑道：“这个么，宝玉当时说话时，只要我和薛大傻子在，旁的不过几个歌女小幺儿——他们都没这个胆量胡说话。只是不晓得薛大傻子记不记得住这话——他可来过店里？”
茜雪安然站直，叉手方寸，声音清澈：“小妇人原在荣国府二房二爷身边当差，二爷赐名茜雪。”
冯紫英眉梢又一动，呵呵地笑了起来，手里鞭子一转：“既是老板娘，那我得见见！”
冯紫英呵呵大笑：“照你说的，若公然是把这里的事情奉告了贾家的人，竟是引狼入室普通么？”
冯紫英连连点头，笑道：“既然你看获得这一层，那我就收了你的酒楼！不过，我不消你三成干股，你给我半成绩行。沾了我冯家的冯字，想来旁人便来难为你，也要想一想我这个四九城驰名的纨绔，会不会哪一日借着酒，去砸了他老婆的嫁奁铺子！”
冯紫英一看她的身姿神采，竟是如许不卑不亢，眼中异彩一闪，呵呵笑了一声，方道：“老板娘出身不凡哪！”
冯紫英说着便笑了起来：“以是虽说你不承认，我却晓得，你这酒楼，与贾家绝脱不了干系。”
冯紫英微微一惊，忙站了起来，回了半礼：“竟是玉兄的侍儿！倒的确听得人提起过，说女人受了无妄之灾，出府后不知所踪。谁知归宿竟在倪二兄弟这里，真真是缘分了。”
茜雪冰雪聪明的人，当即便听明白了冯紫英的表示：他已经猜着了这酒楼乃是贾府内阃的本钱，内心不由对贾探春又多佩服三分，乃半吐半露地奉告冯紫英：“说来都是我们想得太简朴了。这酒楼乃是我们半生积储，如此罢休，委实心有不甘。上回听我们当家的说，与那人争辩时，冯大爷曾经脱手互助，更曾成心借神武将军府的参天大伞与我等挡风雨。只是我们当家的未曾与我商讨，当时不敢回口。现在小妇人厚颜再求问冯家大爷一句，可否不计算我等当时有眼无珠不识好歹，公然笑纳了我等甘心献上的三成酒楼干股？”
茜雪见他如此刻薄，眼睛微微一亮，看来三女人所料不差！态度顿时软和下了三分，叉手问道：“只是不知这菜肴和这花茶的话，另有哪一名朱紫晓得？”
冯紫英不接那话，却又摸索道：“看来你们家乃是女子说了算数。那爷就不问倪二，且来问问你，现在如许景象，你筹算如何？”
“谁知那日因我带了几个唱曲儿的小幺儿来，厨下美意，给他们上了一壶茉莉花儿。我本觉得是京里常见的茉莉花茶，谁知竟是茉莉花苞炮制的干花儿，暗香非常。偏这个茶，我不但听宝玉说过，还承他的情带给舍妹一包子尝过。这下子可无疑了。”
倪二脸上微微色变，但也只好先跟一样愣了愣神的冯紫英赔罪：“是我浑家。”
冯紫英端起水来，发明恰好喝了，一口气先灌了半壶，喊了一声痛快，方笑道：“这个倒是个巧事。你道上回我为甚么要替你们出头？那日刚好吃了一道菜，非常鲜嫩，瞧着风趣，特地找了你们厨子去问，却道是老板娘亲手做的，名字叫做傍林鲜。我就俄然想起来了，贾家二房的二爷宝玉，我们极好的。有次用饭时，他提及过自家府里有一道菜乃是他mm特地揣摩出来贡献老太太的，就叫傍林鲜，乃是从古书上瞧来的菜谱。我就迷惑，莫不是偶合？”
茜雪斩钉截铁：“恰是！”
冯紫英目露赏识，手里的鞭子差些就要击节赞叹了，连连点头：“人家常说大丈夫能屈能伸。在我看来，你这小小的女子，能在这类时候，不回过甚去求旧仆人，也当得上一句巾帼豪杰了！”
冯紫英表示松纹扶了倪二起来，笑道：“我和宝玉多么友情？本来我是一个大钱都不该收你的才对。只是若我不收，你伉俪二人毕竟没法放心。是阿谁意义就罢了。再多了，就是你们争光我姓冯的品性了！”
冯紫英挥挥鞭子，不觉得意：“这类长舌之语，我说它何为？既然与你出身有涉，又是段悲伤事，我此后再不提起就是。”
倪二脸上红将起来，但还记得本身的职责，忙问道：“诈也有个按照。大爷是从那里猜出来的？”
茜雪摇了点头，顿一顿，又道：“小妇人从贾府被赶了出来，本来就该有些骨气，不再用他们家的东西，只是这菜方剂现在已经有了名誉，突然改了只怕反而招人迷惑。今后小妇人尽量少做，还请冯大爷不要将此事说与旁人，给小妇人留一条活路。”说着，便要跪倒。
茜雪赶紧伸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