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0章 缘来是小叔

千行单独一人坐在桌旁，身子隐在暗中处，手指却落在月光里，手中的白瓷酒杯沐浴在皎皎月光下泛着银亮的白点。

“暮阳，你来金都五年，有些事你或许查获得，有些事你却一定清楚。他确是我小叔叔，千行。爷爷说，千行二字取义‘千里之行，始于足下’。未曾想，他真去远走千里。”千菀缓缓道来，“小叔叔大我五岁，我与他从小一处玩耍，一处学习，说是叔叔，却更像哥哥。小叔叔资质聪慧，医术学得极快。不过他更喜好研讨毒术。”

但是，好景不长。十五岁那年，他偷习毒术被年翻戏景当场抓获，并告密。父亲千荀痛心疾首，因是本身最钟爱的小儿子，因而力排众议，关他在祠堂面壁思过。

“废话。”暮阳笑斥，“且不说你与梦冉是手帕交，单说她现在是个烫手山芋，随便安设一处，饶是你千草堂再安然也会被你千氏几位长老发明。你救她，出于姐妹交谊，可长老那你拿甚么借口敷衍？”

快速，千菀眸光一怔，站起家来：“小叔叔？”

千行先是一愣，随即难以置信地高低打量千菀一番，然后扬唇笑起来，眉角眼梢皆是浓浓笑意。

暮阳拉过愣在原地直视火线的千菀到香樟树下坐下。

“你安知我把梦冉安排在静水楼？那但是我的私家住寝，同你暮离居一样。”闲事聊完，千菀舒了口气，转开话题调度下呆滞的氛围。

“小叔叔！真的是你！”千菀跑到千行跟前，冲动地将他看着，恐怕一眨眼又是场虚幻。

敬爱的册本付之一炬，仿佛也将他的欢愉一并带走。回身拜别，自此一走便是八年。

“他是你小叔叔？”这一问拉回千菀落在别处的目光，不等她开口，暮阳又说，“他既不肯归去，你又何必逼他？”

“木一她们口口声声赞叹着仙女儿似的人物，呵，我当是谁，本来是菀儿。”千行收扇，细细瞧她，“些许年不见当真出落地愈发可儿了，小叔叔几乎认不出来。”

他一向在想，那年夏末秋初，他回身那会，打湿他眼眶的不知是第一场秋雨，还是菀儿或是他本身的眼泪？

烈火焚书，他几近绝望，数次想冲要进火场。若非千菀抱着他大腿又哭又喊，他怕是早已葬身火海。

“自那今后，每一个我派出去的人返来都身中奇毒，且一次比一次奇特惊险，要我花更多的时候去挽救。就如许，他下毒，我救人，交来回回，过了五年！这便是我与他独一的联络。”千菀叹了口气，“我在救人，可我更想救的人倒是他啊！”

“医术毒理相生相克，世人皆知金都千氏有一条古训：凡习千氏医学者不得研习毒术，违之，逐。”千菀眼神飘向远处那片花丛，幼时与小叔叔同窗习医的场景历历在目，雨打芭蕉，飞入窗户的雨滴打湿了谁的鼻尖？

更让他想不到的是，一个月后，他那体弱多病、年寿难永的大哥竟结合几位长老言辞铮铮要按古训严惩千家二公子。

忆起那不眠不休的三个月，千菀不由蹙起眉头，“通过那件事，我想，小叔叔必然怨爷爷，也怨千家。也因如此，更果断了我要寻回他的决计，我不能让他误入歧途。”

“为甚么？”暮阳忍不住问她。

暮阳暗想，现在的暮离居也早已今非昔比。

她缓缓扬起唇角温婉一笑。

他是偏房所出，身份职位远不及嫡出侄女。这一点，在菀儿出世那年他便已看破。

“以后，我不吝重金广派江湖侠士天涯天涯地去寻他，终究在三虚岭以西的西域地带寻到小叔叔。小叔叔却在那人身高低了毒。那西域奇毒我闻所未闻，翻遍家中藏书也一无所获。只好做各种尝试，花了近三个月才捡回一条性命。”

窗开着，洁白的月光照出去，恰好洒满半张梨花木桌。风儿吹过，纱幔悄悄飞起又落下。

父亲气得不可，当场叱骂他不争气。他当时幼年气盛，咄咄顶撞，硬生生受了父亲一巴掌。

入夜的月扇坊还是鼓噪。唯独二楼的甲子雅间紧闭着门，闻不见丁点儿声响。

“小叔叔说，千氏世代行医救人，医术环球无双，而精通毒理的却无一人。人间万物讲究阴阳调和之道，医术毒理也应如此。我幼时无知，将此事偷偷奉告父亲。随后不久，爷爷也晓得他偷学西域毒经一事，非常恼火，关了小叔叔一个月禁闭，乃至命人将他屋内统统册本焚毁，连医术也不准他再学。”

生在医药世家却喜好毒术，他还真矗立独行。暮阳心下暗笑。

千菀缓缓点头：“小叔叔离家出走，长老们很活力，爷爷更是一怒之下将他逐出千氏家属，勾消了他统统曾存在过的陈迹。可三年后，爷爷临终前在我耳边留下的倒是小叔叔的名字。当时我才晓得，爷爷和我一样，非常在乎和驰念小叔叔。”

千菀轻叹：“千氏医学传嫡不传庶，小叔叔恰是偏房所出！爷爷与长老们以为他只要学些能自救的医术便好。小叔叔一气之下离家出走，四周游学，所学皆是到处针对千氏医学的毒术！”

※※※

两人相视一笑。

屋子里没有点灯，又黑又空旷。

“不肯？”千菀喃喃自语，忽而莞尔一笑。暮阳竟能一眼看出小叔叔是不肯回家，而不是“不想”。

千草堂百年大业，医药世家，医术传嫡不传庶。固然他自小资质聪慧，习医极快，但是非论他如何尽力，即便获得父亲的赞成，他也没法涉略千氏顶层医学。菀儿视他如兄，晓得他好医，便暗里将自个的医书给他研读，更帮他坦白偷习毒术一事。

暮阳随她看向窗外，天井中一身月白长衣千行摇扇缓行而来。只一晃神的工夫，身边人已经雀跃似的飞奔出去。

“小叔叔！”千菀娇嗔，两颊飞上红云。俄然想起甚么，蛾眉微蹙，眼中水光潋滟带点委曲，“小叔叔，你既已回到金都，如何不回家？菀儿好想你。”

“你安知他学的毒术是针对千家医学？这些年你们联络过吗？”暮阳问她，心下却想，他不是“气”，而是怨，更多的是不甘心。有些为他可惜。若他能留在千家持续学医，成就恐比千菀还高。

暮阳随后徐行到来，对千菀这般撒娇口气略略吃惊。她含笑着向千行点头表示，算是打过号召。

月光悄悄流淌，他有一杯没一杯地喝着。

“小叔叔很喜好这里，不想归去。”说这话时，千行无认识地看了眼暮阳，见千菀又要开口，他又说道，“你们聊吧，我先畴昔了。”

说罢，任千菀如何委曲又焦心肠喊他，他也未曾留步。

得侄女如此，夫复何求。暮阳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