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是瑾瑜之瑜,还是草木之榆-3
若官家消了气,许王还这般敬爱于她,这许王妃之位,迟早还是她的。”
再问李长龄时,这些日子朝夕繁忙,不是在政事堂,便是在宫内伴驾,凌岳去过两次李府,竟连李内知都没见到。空荡荡的竹楼里只要丑白有一声没一声的哭泣叫喊着。
公然,那些人针对的人,是她。
第一样是一道看盘,阿榆做的是鲙山。
阿榆笑了笑,“去那边很奇怪么?我去过很多次呢!”
葛娘子料得这小娘子生了胜负欲,嘿嘿笑道:“嗯,我也去过,梦里。”
“张娘子仍然是府中说一不二的女仆人,迎来送往之事也都是她在安排。我试着跟踪过几名得过她叮咛去处事的亲信,多是前去权贵之家或皇宫,应是密查或通报动静。
不必去挑合手的炉灶,不必大热天的蹲在热锅前,且天子迩来腿疾频发,不宜吃油腻之物,阿榆所做之菜清爽怡人,且配料又是经心调制过的,指不定会是此次大宴最得官家欢心的菜了。
“张娘子呢?”
从她那些亲信的口气看,张娘子虽不再是王妃,但分缘不错,皇后、德妃都甚是爱好她。前儿虽因昌平侯府的事陌生了些,迩来又来往颇勤。
此道菜除了取茭白之鲜嫩口感,便全仗着调料的配比适口度了。而阿榆研习了这几个月的提鲜之术,于此自是刚强。
阿榆望着集英殿外那矗立入云的富丽山楼,悠悠道:“我在想着,我能够得去一次那边了!”
有司早已在集英殿外搭起高大宏丽的山楼,揭示皇家之无上气势;殿内殿外,以及殿外的长廊内,都已齐划一整地摆放了桌椅或案几坐垫,供与宴者利用。
——殿内空间有限,只要皇子和天子倚重的官员方能入内,其别人则按官阶今后排,或在殿外广场,或在更偏僻的长廊。
书吏笑道:“苏小娘子,这一贯的端方,看菜不消试吃的。”
葛娘子年事大了,只为众御厨供应些配料,趁便指导下那些临时拉上来当大厨的帮手们。
第三样则是茭白鲊,乃是以鲜茭白切片焯水,控干后插手细葱丝、莳萝籽及花椒茴香等拌匀便可。
阿榆发笑。
阿榆垂眸,洁白如玉的面庞半明半晦,怅但是叹。
这等大锅大灶煮出的菜本就和御膳房内的邃密操纵不同颇大,等一份份分拨出来,再由跑腿的仆妇分送到各处官员跟前,即便没凉透,那味儿也早就变了。
韩知院夺目人,既然下了注,便越性将儿子拜托畴昔。一则是历练,二则都是年青人,轻易意气相投。如果赌赢了,便是科考上运气差了些,到时该有的官儿绝对跑不了。
即便一样菜式,也会由分歧的厨子来操纵。
别的为示靠近之意,宰执、亲王和宗室都许带女眷同业,由皇后设席于后殿。
因她身份特别,寿王又号召过,她当真只做了三样内殿里所用的菜式。
“没有那些死士的动静?””
阿榆并不料外,叹道:“许王现在不能出错,也不想出错,这批死士既是他的死穴,他当然密密藏着,宁肯不联络,也不敢透露。”
“呵!”阿榆便淡淡笑了起来,“官家如有识人之明,又岂会连阿爹他们都害?”
旁人不说,试菜的小内侍之前尝多了鲜腻重口的鱼羊肉,再来一口这茭白鲊,眼睛都直了,恨不得再上前夹上两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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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岳沉默了半晌,轻声道:“小娘子,官家眼看着仆人长大,岂会不知仆人是如何的心性?他不是不体味仆人,而是容不得仆人。”
是伯父,是血亲,亦是仇敌。
天晓得她每次给这位做肴馔时,都是多么表情。
因来往人丁既多且杂,为防有人肇事,临时膳房四周安排了禁军扼守,并在出入口贴有布告,凡无关人等,擅入者流配三千里。
凡是这等大型国宴,阿爹阿娘必会参与的。
书吏听着有理,也不敢粗心,亲在看盘上择了两片鱼鲙,看小内侍酱料吃了,便在验菜记录上添了这道菜,打了勾。
不独李长龄,连韩平北那样的闲人,都被韩知院遣着,和沈惟清一同跟在寿王身畔,忙得脚不沾地。
三道菜交毕,阿榆便无事一身轻,只需看着别人来回繁忙了。
本来,她真的不敷残暴。
她这般想着时,俄然心头一悸,一道冷意自脊背直冲而出。
故而对于殿外那些官员来讲,若得官家赐宴,更多的只是一份光荣;
第二样叫作春兰秋菊,以现取的橙肉、梨肉切成豆大的小块,插手现剥的石榴籽,插手糖霜,再浇上用紫苏籽渍过的梅卤汁,拌匀便可。
凌岳点头,只是嘀咕道:“但能够……真是不是许王。所谓知子莫若父,官家会重新信赖许王,或许也是因为认定他不会殛毙寿王。”
“没有。许王府也罢,这些日子留意着许王佳耦来往的去处也罢,我始终未曾见到那些奥秘的死士。”
第二日便是饮福大宴,宰执、亲王、宗室、百官等都会插手。
她未曾付诸行动,会不会有人替她付诸行动?
说来葛娘子给她发起的三道菜,都是极便利讨巧的菜式。
真要论到肴馔滋味,真不如唤家中仆妇现做的热菜热汤。
或许便是因为这个,她虽知官家爱好本身做的肴馔,偶尔也有过寻机害他一回的动机,但始终未曾付诸行动。
见阿榆解了襻膊,搭了披帛,甚是落拓地坐在了出入口一张马扎上,她甚是纳罕。
御膳房早就在为这日筹办,已在集英殿附近划出一大片空位,围起幕布,搭起锅灶,做足以供应数百人同时食用的肴馔。
“郁气不得出,难以自辩,也是他先宿世病的启事。此事若真是他所为,这装得也过分了。”
其他官员则是部分御厨带着御膳房内平素打杂的帮手、各宫各王府荐来帮手的厨子,以及从京师内临时招来的身家明净的厨子,一起脱手炮制。
虽说御膳房表里人等都已忙得脚不沾地,但阿榆不在此列。
葛娘子不解,却至心实意道:“小娘子,你如果男儿身,必然能去那边。”
独一费事些的,就是看盘“鲙山”。为了获得那合适大小的冰块,她不得不亲身跑了一次冰室。
临时膳房内,一样分别了地区。给官家和重臣们做的菜,和给殿外那些官员做的菜,天然还是有辨别的。
阿榆既通书画,目光又毒,切鱼片时留意着反正纹理,一一敷贴于冰块上,便见鱼片纹理勾出山石飞泉,断壁飞崖,山势或竦峙或陡峭或巍峨,起伏有致,倒似特地雕成的一尊大型摆件,很有江山如画之感,煌煌然耀人眼目,绝对会是能镇得住场子的一道看菜。
阿榆才当他们的面取出方才切剩的鲜鱼,剖出角度类似的鱼片,将缺了的“山顶”和“断崖”补齐备,交仆妇赶在开宴前先端了上去。
是她,赵瑜,魏王之女。
阿榆也笑道:“听闻前两次我做的看盘,厥后都被官家和皇子们分吃了。这鲙又是生冷之食,还是试下更好。”
阿榆听了半晌无语,只将本身的阐发奉告凌岳,说道:“让他们都谨慎些,许王或许会从寿王身边的人动手。”
而火线,集英殿的方向,俄然有鼓噪之声,有两名医官拎着药箱向殿内疾奔,又有一名禁卫军都知,领着一队禁军往这边扑来。
所谓鲙山,是从冰室里凿来山状的冰块,用一只大石盆盛了,再在“冰山”上铺一层现切的鱼片,便是一道极好的鱼鲙。
只因石榴籽、梨肉有兰花之玉白,橙肉如菊花之金黄,便取了这么个文雅的名色,令这等顺手可为的菜式立时高大上起来,即便上国宴亦带了几分飘然之气。
殿内要紧人物的肴馔,自是由御厨们脱手,比平常时更求精鲜甘旨;
阿榆叹道:“是啊,常常想到此事,我都想着要不要在他的吃食里放点东西呢!可惜送到他那边的吃食,都会有人试药……”
阿娘带着她在后殿与皇后、德妃等饮宴谈笑之际,前面酒兴正酣,官家便想起他们家如瑾如瑜的小团子也来了,会叫人将她领来,亲身抱在怀中,问她爱吃甚么?爱玩甚么?别听阿爹的,每天读书习字累坏了身子,咱家人见人爱的小娘子,自会有人疼着宠着一辈子……
虽说是看盘,阿榆也留意着官家或哪位亲王大臣一时髦起,要了这看盘去吃,又取了些酱汁,以银器装了,放于鲙山下方,摆作农田的形状,并让书吏带了试菜的小内侍过来尝下。
“小娘子,你既忙完了,怎不归去歇息?”
她终归不好奉告葛娘子,她真的去过那边。
她真的很想用那种最下三滥的伎俩毒死他;可即便有机遇,可即便真的下了毒,只怕她仍然会在他食用的那刹时,抬手夺走,——便如在沈府那日所为。
——很像后代的生果沙拉,酸咸甘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