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风不止
抬望眼细细打量,此时现在,他的身上平空多出了一股仙气、古典气、书卷气,让我如何也没法同之前阿谁神经大条的混血儿马克划上等号。莫非他的身上借居了另一个让我倾慕的灵魂?
情急之下拉起马克,我勉强摆出一张笑容道:“喝完茶了?喝完了,我们就走吧!”
马克将手中的茶杯放下,昂首看看小蓉,笑道:“你是芰荷的mm吧,你们俩长得真像!”
马克似知我心,寂静无言,只悄悄地用心开车。
被深深震惊的我还是沉浸在音乐中,久久没法自拔。不由击掌赞叹道:“马克,你弹得太棒了!我实在没有想到你还会这么多乐器!又是吉他,又是古琴,之前真是有眼不识泰山!失敬!失敬!”
远处有几株半开的红荷,被巨大的荷叶遮得香脸旖旎,别有一番神韵。秋风乍起,吹皱一池碧水。
小蓉气得瞪大眼睛,“啊?好歹我们还一起吃过饭呢,你这么快就把我忘记了?是不是那场车祸把你脑袋撞坏了?”
“那就弹一曲《梅花三弄》吧!”不知为何,脑中俄然闪现出这个名字。
我无语,自那日一吻以后,我底子不晓得该说些甚么?
夜色暗淡,一弯上弦月清清冷冷挂于竹梢,似美人猎奇的眼,看着湖心小岛中这一双夜游的后代。
啊,这是我白天常听的一曲《高山流水》。伯牙鼓琴幸遇知音。没想本日他亦知我情意,在这水波漾漾,云破月来花弄影的湖心小岛亦能有幸听此一曲。
清一清嗓子道:“风住尘香花已尽,日晚倦梳头。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闻说双溪春尚好,也拟泛轻舟。只恐双溪舴艋舟,载不动很多愁。芰荷,这一叶小舟可载得动你心中纠结难明之愁?”
重新坐回琴边,马克脸上带了淡淡的笑容,“芰荷,你爱听甚么?我再为你奏几曲吧!”
马克摆出一副自来熟的模样,笑道:“芰荷,没甚么,你不消介怀,那场车祸对我来讲是一次重生,也的确让我健忘了很多的事情。今后我们大师一起多见见面,不就熟了吗?”
琴音潺潺自玉白的指尖流出,似小溪泻玉,似高山耸峙;似激流湍湍,似碎玉点点。
一曲结束,他起家,长身玉立于我的面前,脸上带着些淡淡的忧愁,问道:“芰荷,你还是不能想起些甚么吗?”
马克变戏法般,不知从那边搬出一架古琴,放于竹桌之上,凝神静气,自顾自弹了起来。
小蓉听到有外人声,从屋内走出来看个究竟,笑道:“我当是谁?马克,本来是你啊!”
岛上垂柳依依,蛙歌蝉鸣。
湖面上游船未几,暮色苍茫,马克特地要了一叶手划小木舟,扶我坐好,然后在我劈面坐下,悄悄摇着桨,往湖心小岛划去。
我不解地摇点头,“马克,你问这首李清照的《武陵春》让我想起了甚么?你是想考我甚么吗?”我实在揣摩不透他到底想问些甚么?
琴声缠缠绵绵,婉委宛转。
“芰荷,你闭上眼睛,想想前次吟诵这首词的场景,想想你本身的感受,你真的想不起甚么吗?”
我更加地不解,对他摇点头,“马克,你到底想让我想起甚么呢?甚么场景,甚么感受?”
将车停在一个公园门口,他替我拉开车门,浅浅一笑,神态翩然,“芰荷,下来吧。我们去荡舟。”
感受本身满身模糊向外披发着寒气,想将他的嘴、他的心齐齐冰冻起来,让他也不要说、不要想。
不得不说,他吟咏得很有哀怨凄苦的意境。
半晌,他感喟,收回目光,眼中透出非常的绝望,喃喃自语道:“没想到碧婆罗忘记果的能力这么大!”
面前如见云雾环绕,高山之巅,幽间暖流,叮叮淙淙。
他看着我,微微一笑,笑得有些悲苦。
马克看着我身后的天空上残存的半缕红霞,笑道:“芰荷,你最喜好诗词,我本日也吟一首。”
脑海中刹时仿佛模糊有浓浓的白雾升起,但不待我持续沉思,白雾升腾似飞龙,只几个翻滚舞动,便将脑中似隐似现的物事都毫不包涵地彻头彻尾覆盖起来。
马克定定逼视着我,我不知他要做甚么,只得强打精力,迎着他一汪春水的眼。
我坐在竹凳之上,一时听呆了,也惊呆了!他真的是我熟谙的阿谁马克吗?
他看着我因为骇怪而睁大的眼眸,笑得云淡风轻。
他一双手擘、托、抹、挑、勾、剔、打、摘,按、滑,十指在琴弦上翻飞如蝶,指法精美如做弦上舞,舞得花团紧簇,看得人目炫狼籍。这类功力,若无数十年的苦练,恐怕没法达成。
“小蓉,如何如许说话?”我忙喝斥道。
划子悠悠,离湖心岛越来越近。
心中本来筑了高高的堤坝,谨防他再说出甚么惊六合、泣鬼神的情话来。没想到他本日都不再提,只是吟词,一面心内万分骇怪,一面不由自在将那防备纠结之心放了下来。
我站在中间看着他与母亲谈天聊得甚好,心内越来越忐忑不安,忙叫道:“马克,你喝完这杯茶,我们就出去吧!”
母亲追出来,“你这孩子,急甚么啊?好歹让马克把茶喝完啊,如何吃紧忙忙的……”
马克仿佛发觉到我的情意,我的冰冷并不能反对他的热忱,他含笑有些心疼地看我一眼,倒车,拐弯,车子便驶出了村庄。
马克固然懊丧,仍浅笑道:“芰荷,你随我上岛来吧,我给你看样东西。”
“甚么果?你刚才说甚么果?”我仿佛模糊听到忘记二字,忙诘问。看他的所言所行,莫非我真是一个失忆之人?
“芰荷,易安居士的这首词有没有让你想起些甚么?”他摸索着问道,一双眼中似含了无穷的深意。
上了马克的车,我收起笑容,换了一副冷冰冰的面孔道:“走吧!”要来的终归得来,既然我到那里也逃不掉,那还是现在就面对他吧。但在面对他时,我只能给本身套上一层冰冷的外壳。
不由分辩,拉了他就往外走,一边对身后的母亲道:“妈,我出去一趟。”
马克看看我严峻的模样,笑笑,不再说甚么,低头渐渐喝茶。
他正襟端坐,弹得安闲温馨。
他见我对他又赞又叹,并没有半丝对劲之色,反而苦笑着自言自语道:“算了,还是重新来过吧!”
马克扶我登陆,沿着青石砖铺就的小径渐行渐远,不知不觉在细腰垂柳间,竟现出一小片幽幽的竹林。
多见面?不想让我活了吗?我不得纠结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