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五章 迷雾重重（6）

病院的布局很端方，面南背北三座大殿般的楼房，主楼正门朝南开，从高处看是个“三”字，配楼漫衍在摆布两侧，仿佛这“三”字两边各有一个竖道，早晨一过八点，主楼门诊停了，东面的配楼还设有急诊，夜里过来看病的人也是络绎不断，急诊彻夜达旦，到天亮才停，西侧的配楼则是库房和锅炉房。

老刘头眼神还不错，看出来那是条翻了白肚的死鱼，可跟动手电筒光束的挪动，发明湖里漂泊的死鱼不计其数，响声都是那些鱼将死未死时吐泡的声音，按官方的说法这叫“鱼翻坑”，凡是以为是有外来的野生大鱼，游到了此处，把湖里本来的鱼都咬死了，毫不是甚么好征象，老刘头正感吃惊，面前又呈现了更加骇人的一幕。

近代中国才管停尸房叫“承平间”，要说这称呼也有讲究儿，有人说这个词是打西方引进的，另有人说是取“承平无事”之意，八九十年代电影院的安然出口，都用红灯显现“承平门”三字，和“承平间”半字之差，很轻易遐想到停尸房，大抵厥后有人重视到这件事了，比来这些年电影院里的侧门，终究都改成“安然出口”了。

后楼偏僻，四周常常有老鼠出没，病院里每个季度都下鼠药，但见效不大，老刘头也屡受骚扰，夜深人静之际听到排闼的响动，起家检察，普通都是老鼠激发的动静，老是不得安宁，以是他见了老鼠就打。当晚他站在湖边正看那些死鱼，忽觉有个东西，“嗖”的一下从脚边蹿过，定睛一看是只油蹄儿大耗子，这耗子大得跟小猫似的，老刘头被它吓了一跳，刚要抬脚去踢，却见无数大大小小的老鼠，成群结队的从黑暗中蹿出，活像大难到临，头也不回地奔着湖里跑，那些巨鼠犹以下饺子一样，稀哩哗啦跳到湖里全都淹死了。

当中头一座主楼叫1号楼，内里主如果门诊，在一楼进门的大厅里登记划价抓药，二楼三楼是各个诊室，顶层是构造，2号楼是做手术的地点，3号楼为住院楼，再今后另有座4号楼，也就是后楼，4号楼和3号楼住院部相距较远，中间隔着一片水池，那是让住院病人出来通风放松身心的地点，包含水池和4号楼在内，统称为后楼，这一带最僻静，一过放工的时候，除了看更值夜的老刘头，后楼就没别人了，但这里另有一些人类以外的东西。

1976年唐山大地动，天津因为跟唐山处于一条地动带上，也产生了不小的地动，因地动灭亡的人数也靠近万人，伤者更多出十倍，全市的病院和停尸房都挤满了。

同和病院后楼没灯，楼前是很大一片水塘，老刘头夜里值班首要职责是防火防盗，当晚仿佛憋着一场暴雨，氛围里一丝儿冷风都没有，他出来透气的时候，偶然中一昂首，本来是阴云密布，此时就看天上跟着火了一样泛着红光，现在说是地动前开释地磁，那会儿可没人懂这个，看完就感觉天象变态，不晓得要出甚么事，这时听湖里有阵诡异的响动。

灵车每天不间断地来往于病院和火化场，过了半个月的时候，承平间里的死尸终究少了，不过另有两具尸身，停在4号楼十几天，仍然没被拉去火化，那天深夜在承平间把老刘头吓着的，恰是这两具尸身。

4号楼前的这片湖，被称为“青泊湖”，固然有个湖名，但面积只比浅显的水池略大，不过是个天然的水泡子，传闻底下通着河，湖很深，内里鱼虾也多，老刘头听着湖水有响声，觉得是有人偷着溜出去泅水，这个湖属于病院里的景观湖，水下环境庞大，也曾淹死过人，向来制止泅水垂钓，可夏天气候酷热，仍不时有人偷偷摸摸来泅水，老刘头忙举动手电筒照向湖面，他这手电筒是值夜公用的，是放八节电池，特别长，需求用绳索挂到脖子上那种大电筒，一照能照出去二三十米，照到湖面上就见浮着一个白乎乎的东西。

地动是在深夜时分产生，当晚老刘头还是来值夜班，入夜后全部病院的1号2号楼全都没人，病院前头大门传达室另有位看夜的大爷，东侧的急诊楼则是灯火透明，别的就是住院部的3号楼，内里有些住院医治的患者，以及值班的大夫护士，水池北面的后楼也是一片乌黑，只要老刘头那间小屋亮着灯，那晚气候闷热出奇，仿佛要下暴雨似的，老刘头在屋里听着收音机，就感到憋得喘不上气，因而拎起手电筒，走到楼外透透气，出门昂首一看这天，内心立即“格登”这么一沉。

老刘头生在东北的一个偏僻乡村，有过参军从戎的经历，复员后在城里当了工人，也成了家生了孩子，七十年代退休，托人在病院里找了份事情，就是在后楼看更值夜。这事情还算不错，后楼早晨底子没人去，夜里一关灯四下里全黑，老头一小我坐在门房里喝着茶，听听话匣子里的评书，欢畅了来包花生米整上两盅老酒，跟着话匣子里播的京戏，点头晃脑地哼上几句，这一早晨很快就畴昔了，独一让人感到内心不平稳的，便是病院后楼侧面的承平间，因为那是死人睡觉的处所。

老刘头每天早晨都在同和病院后楼，对这一带了如指掌，月黑的夜晚，不消手电筒照亮也走不错路，4号楼绝顶设有承平间，承平间的称呼可多了去了，比如“殓房、陈尸房、往生室”等等，归根结底是停放死尸的处所。

4号楼有承平间和解剖室，那些抢救不返来的患者死了，尸身登记注册以后，一概先存到4号楼里，承平间中有八个冷藏柜，能够存放八具尸身，再多就没处所放了，平时也用不到那么多，普通都是两三具尸身，放几天便有家眷请来灵车，运到火化场烧化。

此次地动唐山是震中，唐山震后完整变成了废墟，那还是在“文革”末期，本国媒体不让出去采访，我们国度本身报的震级是九级，日本则说是十级，因为日军侵华时，曾在唐山建了一座很大很高的烟囱，那烟囱能对抗九级地动，连这烟囱都倾圮了，地动的狠恶程度可想而知，同一地动带上的天津受灾不小，震级也达到了六七级，因为病院修建坚毅，几近没有受损，作为首要救治站，医护职员加班加点抢救伤者，承平间的冷冻尸柜早都装满了，其他的尸身来不及措置，只幸亏承平间里多放桌子，把尸身摆在桌子和手推车上，再蒙上一块白布，此时恰是气候最热的夏天，尸身放不到一天就有臭味了，离着4号楼很远都能闻到，人们从那路过只好带着大口罩。

存亡有别，人鬼殊途，老刘头最开端在4号楼看更值夜，天然也惊骇，厥后时候长了就看开了，此人活一辈子，到最后谁都免不了来承平间躺上几天，并且人死如灯灭，放死人的处所最温馨不过了，都说诈尸闹鬼多么多么吓人，可谁亲目睹过？犯不上本身恐吓本身，以是他就习觉得常了，实在比起承平间里的死尸，更可骇的是这后楼里另有些活物。

老刘头年青时当过几年兵，又耐久在承平间守夜，胆量天然是挺大的，此次却真是内心发慌了，按说值夜班的不让喝酒睡觉，可天一黑后楼就再没有人过来，以是老刘头总在小屋里存瓶酒，夜里喝两口解闷，他当场跑回屋里一口气喝了半瓶二锅头，一点感受没有，没过量久地动山摇，产生了那场被载入灾害史的大地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