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交锋
崔元翰自小东奔西走，见惯世情。被冯夫人冷待也没见羞恼，笑着应了一声，在冯少君的身边坐了下来。
捐躯戋戋一个冯少君罢了，对她来讲，无关痛痒。
宿世崔元翰送她回冯府，冯夫人压根没留崔元翰在冯府住下。崔元翰无法之下，在堆栈里住了几日便拜别。
世人：“……”
崔元翰含笑应下，一边冲冯少君使眼色。
周氏定定神，笑着接了话茬：“可不是么？三弟当年是个犟脾气，较起真来，九头牛都拉不动。少君虽是女人家，倒是故意气。”
“崔公子请坐！”
真是气死她了！
冯少君半推半当场坐下，像甚么都没产生过似的，冲冯夫人一笑：“我脾气急了些，说话不太入耳，伯祖母可别和我置气。”
冯夫人：“……”
冯少君是在崔家长大的。冯夫人明着说冯家家教，实则直指崔家。崔元翰再好的脾气，听到这等话也挂不住笑容了。
冯少君神采如常，微微一笑。
冯夫人用力一拍桌子桌子上的茶碗被震得咣当作响，掌心因用力过分火辣辣地疼。
“这六年里，我一向在崔家住着，伯祖母也从未催我回过冯家。”
这一世，她不会容任何人欺辱表哥。
冯夫人：“……”
冯夫人一看那张笑盈盈的脸庞，内心就窝火。听到这等软中带刺的话，气更不打一处来，声音冷了一冷：“你们虽是表兄妹，到底男女有别，哪有住在一处的事理。”
周氏面善心苦，心机深沉。
冯少君好整以暇地赏识冯夫人阴晴不定的神采。
嘭！
姚氏刻薄刻薄，挑弄是非。
冯纶当年担当了二房家业，崔氏嫁过来时，陪嫁丰富，令人眼热。冯少君这些年住在崔家，更不知得了崔家多少好处。
冯夫人打从心底瞧不上崔家，这些年来往极少。此时保持面子的酬酢，神态中天然透暴露矜持和故作客气的冷酷。
崔元翰头皮一紧，快速低语道：“表妹，快些向冯夫人赔个不是。”
冯夫人掌家多年，手腕凌厉，儿孙们在她面前个个灵巧听话。何曾被如许顶撞过？
崔元翰将这一幕看在眼底，内心也是一惊，敏捷瞥了冯少君一眼。
“表哥，”冯少君亲热地喊了一声：“你千里迢迢自平江府来都城，可很多住些日子。”然后，冲冯夫人一笑：“伯祖母，我们冯府里可有待客之处？如果没有客房，就让表哥和我临时住一处吧！”
冯夫人一动肝火，周氏姚氏神采都变了。
宿世她巴望亲情，被冯侍郎冯夫人以“祖孙”之情利用，应了秦王府的婚事。
表妹这是如何了？
冯夫人被顶撞得下不来台，周氏是知府太太一时放不下架子，姚氏可没这么多计算。
这话说得太重了。
公然，就见冯少君没有半分惧色，和冯夫人对视：“六年前，我娘病逝。我爹送我去崔家住下。当时，伯祖母并未出声。”
冯夫人肝火中烧，顾不得掌心疼痛，伸手指着冯少君怒骂：“你这个违逆不孝的混账！你要去哪儿！你是冯家女人，莫非想一辈子住崔家不成！”
冯夫人常日掌家理事，皆在此处。风俗地坐了上首位置，当家主母的气势顿时闪现无疑。
冯夫人被气得脸忽红忽白，手指颤栗：“你……”
一边说着，一边用力拉扯着冯少君入坐。又转头劈面色乌青的冯夫人笑道：“少君在外十几年，本日第一次见面。这性子脾气，倒是和三弟幼年的时候差未几。”
姚氏看热烈不嫌事大，不怀美意地说道：“清楚是远亲的祖母，少君张口就喊伯祖母。也不知是哪起子无事生非的小人，在少君耳边调拨。”
冯少君心中哂然，出人料想地站起家来，目光一一掠过世人惊诧的脸：“我在崔家住了六年，外祖母经心教养我长大。谁敢说外祖母半句，说崔家不是，我毫不能忍！”
冯夫人不便当着外人的面发作，定放心神应道：“崔公子远道送少君返来，一起辛苦。先进府吧！”
周氏也被冯少君的桀骜难驯惊到了。
公婆在打甚么算盘，周氏早已猜到一二。借着攀亲，就能攀上秦王府。今后秦王若能即位大宝，冯家高低都跟着叨光。
哪家的孙女，敢这般和祖母顶撞！
这一世，她先撕破冯夫人的脸。
可别胡说话了。
她不是早盼着回京了吗？如何一见冯夫人，就先提起这一桩戳民气窝的旧事来了？
“敢问伯祖母，崔家有哪点对不住冯家？如何到了伯祖母口中，住在崔家就成了我的不是？我护着外祖母，就是违逆不孝？”
冯少君看在眼底，内心冷哼一声。
内堂里氛围一凝。
这个表妹，表面纤柔，看着又娇又甜，实则内心刚烈，极有主意。犯起犟脾气来，更是让人头大。
“既然冯家容不下我，我这就走。我宁肯在崔家住一辈子！”
然后，转头对崔元翰说道：“表哥，我们走！”
她的儿子是冯家长孙，论好处得是头一份。
平江府织造业昌隆，崔野生着千余名织娘，在平江府是顶尖的富户。
她立即堆起笑容，一脸亲热地上前，挽住冯少君的手：“诶哟，这嫡远亲的冯家骨肉，不在冯家住着，哪有回娘家的事理。”
毫不能让冯少君这头肥羊跑回平江府！
“这等不知所谓的话，在人前可别再说了。没的惹人笑话，说我们冯家没有家教。”
大怒之下，面孔泛红，眼里的火星都快蹿出来了。
世民气中各自松口气，簇拥着冯少君进了冯府，绕过影壁，进了回廊，不到半晌，迈步进了内堂。
周氏责怪地看姚氏一眼，以世人能听到的“低语”声道：“这等时候，二弟妹就别拱火了。”
冯少君就是一座金山。
姚氏的心也狠狠一跳。
“崔家将我养大成人，外祖母疼我如珍宝。伯祖父写信去崔家，外祖母不得已之下才应了送我返来。”
千万没想到，看着和顺甜美的冯少君，竟这般扎手。
崔元翰心念电转，敏捷走上前，拱手抱拳施礼：“长辈见过夫人，见过大太太二太太。”
一个过继出去的儿子，从礼法来讲，是冯家二房的人。她是冯家二房的孙女。冯夫人有甚么脸摆出“祖母”架式？
周氏挤出笑容，张口打圆场：“婆婆说的对，男女授受不亲，确切该避嫌。少君，还不快些向祖母陪个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