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一八四章
袖中奏章也带着些许人体的温度,但其间的内容倒是让民气头发寒,穆安之心说,二哥真是自小小巧到大,都这份儿上了,还在廊下跪,倒不如跪在风雨中,陛下能早些消气。
雨丝如线,被风一吹,倒显的有几分急了。
杜长史持续感慨, “以往只听闻陆侯与陆国公叔侄分宗后少有来往,倒不知他们闹的这么僵。”
倒是李玉华收到二皇子妃的一份重礼,李玉华拿着礼单没敢收,她虚辞道,“二嫂放心,倘不是甚么要紧的案子,我必跟殿下说,我们是手足兄弟,能过就过。”
刚到御书房就看到直挺挺跪在廊下的二皇子,本日气侯不佳,料峭北风吹拂着细细雨丝沾湿发丝衣袍,穆安之颠末二皇子身畔直接进了御书房。
穆宣帝看过奏章后更是愤怒非常,劈手摔地上,怒不成遏,“让他滚到刑部大牢!该如何判就如何判!”
杜长史另有一事禀道,“正有件事要回殿下,流窜陕甘十三地的采花悍贼, 年下在牢里得风寒死了, 这案子也不必审了。”
穆安之倒是全无邪念,一心一意尽管审案,至于旁的。二皇子与他本就干系平平,没甚么情面好讲,至于外头评价,穆安之何尝是在乎过的。
这件事,李玉华在宫里也传闻了。早上气候就不大好,一时飘起雨丝,待午后就成细细碎碎的小冰碴,李玉华隔着琉璃窗望一眼天气,手里捧着宫人方才奉上的手炉说,“我还说本年打春打在年前,回暖必定早,瞧着早晨还得了局雪。”
“谁当差还一帆风顺了,二弟今后能有所长进,也值了这番经验。”
穆宣帝令陆侯暂兼北疆安抚使之位的事, 朝中很有贰言,不过, 穆宣帝嘱意于此, 纵有贰言,也云淡风清的畴昔了。
“不严峻的话陛下怎会大发雷霆。”穆安之问,“饭好没?饿了。”
“我披着大氅哪。”李玉华一贯身康体健,孙嬷嬷服侍的也全面。
请三殿下马上进宫陛见。
“看管打了二十棍,撵了出去。”
蓝太后赶紧问,“甚么差使如许让天子愤怒?”
雨过午更急,穆安之带着奏章到御书房回禀城墙调查之事时,二皇子还是在廊下跪下,只是身姿不比上午笔挺,微微带着些佝偻。
穆安之持一把天青色的油布伞望着破了一个大洞塌了半截的城墙,一刹时瞠目结舌,问守在残破处的官兵,“这是甚么时候的事?”
穆安之施施然回衙门办工,当天下午北城墙补葺的案子就落到了刑部,穆宣帝指定穆安之为主审。
郑郎中抬手一挥,底下一干人持各项物什上前,有人将地上青砖清算归拢,有人挑捡土石罢休中捻压嗅闻,另有小吏手持长矛猛的扎入墙体!
侍女已捧来薰暖的棉衣棉鞋,穆安之笑着换了,打趣李玉华,“你这动静可真快,这就晓得二哥的案子了。”
杜长史很快将穆安之的叮咛探听明白, 杜长史都觉奇特, “真奇特, 连跟陆家八竿子搭不着的都想去捞些功绩, 陆国公府竟涓滴没动静。我还查了一下陆国公家的子孙, 竟无一人在北疆军中任职。陆侯只是将宗子带在身边, 其他将领, 竟无一人姓陆。”
不消半晌工夫,刑部取证结束,郑郎中低声回禀几句,穆安之对看管的官兵道,“好好守着这里,不成松弛。”
官兵头戴油黄笠披同色蓑衣,雨丝顺着斗笠尖顶滴滴哒哒的沿着笠沿滚落,官兵恭敬答道,“传闻是早上一驱牛马送菜的老农,不知怎地惊了车,那牛发了疯一头撞在城墙上,将城墙撞塌。人已被锁拿至帝都府,牛也被拖走了。”
“那也不会。”李玉华心说,如果她,她得记一辈子。
“只是下摆沾了些雨水,并无毛病。”
蓝太后点点头,与李玉华道,“归去跟阿慎说,这案仔细细的审,城墙是一城守要,若城墙都拼集乱来,另有甚么事是底下人上心的。长此以往,如何了得?”
李玉华回家一向比及天气尽黑,方见穆安之撑伞回府。李玉华跑到廊下迎他,穆安之将伞丢给小易,下摆一荡,快走两步挽住李玉华的手,“外头下雨,别出来,把稳着凉。”
李玉华目瞪口呆。
太子赶紧劝架,“三弟你没事就先回衙门吧。父皇也别活力了,幸亏是查清楚了,眼下查缺补漏、亡羊补牢吧。”
蓝太后拍着凤榻扶手道,“这个老二,如何这般不懂事。天子也是,何必为这个气恼,就是气坏本身又有何益。”
穆安之接办这案子,部下华长史胡安黎都有些担忧,无他,这案子,办好了怕是要落个无手足之情的名声,倘办不好,更讨不得好,很有些两难全。
穆安之略有不解,问一句,“那段城墙不是去岁刚补葺过,如何会坏?”
“再早也得上元节以后了。”蓝太后笑眯眯的问李玉华府里上元节的东西可筹办齐备了。
李玉华望着二皇子妃有些肥胖的脸颊,以往圆润的脸颊暴露微尖的下巴,恍忽间倒有些蓝太后的影子。
“皇祖母放心,我晓得的。”李玉华福一福,就告别回家去了。
“父皇也知这是气话。”太子不急不徐的倒了盏温茶,声音亦是不急不徐,“眼下出事倒未偿不是功德,起码我们晓得北城墙未能补葺好,能及时挽救。至因而因何未补葺好,如有贪墨,将贪墨银钱追还,重新补葺便是。”
穆安之站着没动,穆宣帝怒,“你聋了不成!”
“我都是年前一并备下,十四厨下早些预备出元宵来就行。”李玉华跟蓝太后说些过节的事,就有吕内侍出去回禀,“说是二殿下当差出了差子,从一早上就跪在御书房外,现在还跪着哪。陛下龙颜大怒,太子也劝不下来,悄悄打发人过来娘娘这里回禀一声,太子说这气候愈发的冷了,担忧二殿下跪久落下病症,想请娘娘想个别例,免陛下愤怒过盛,伤及龙体。”
六部衙门就在宫墙外柱石街,进宫不过半晌工夫,眼动手里并无要事,穆安之也未疲塌,直接一推卷宗便随内侍去了。
“岂止。父皇气恼的不得了,太子都劝不下,打发人知会的皇祖母。”李玉华给他系上棉袍的扣带,“皇祖母另有话叫我跟你说哪。”把蓝太后的话反复了一遍,跟穆安之探听,“是不是很严峻?”
穆安之随后退出办差,即便太子也得感慨,论办差速率,穆安之当真值得嘉许,还得劝穆宣帝,“父皇消消气,待三弟返来再筹议余下的事吧,看可有挽救余地。”
李玉华话只说一半,二皇子妃接过话茬,反问,“莫非我该忘了?”
“好了。就等你返来我们一起吃呐。”
吕内侍回道,“说是本年北城门那儿有个送菜的牛车惊了,那牛正撞在城墙上,将城墙撞塌半截,这段城墙恰是去岁工部方才补葺的。头晌三殿下奉旨去查过,除了城墙外的一层青砖,里头砖石多有分歧规制之处。陛下是以雷霆大怒。”
他话一出口,穆宣帝原就阴沉的神采愈发乌云密布,穆安之也就明白二皇子在外跪着的原因了。他一点头,“没旁的事,我这就带人畴昔检察。”
穆宣帝余怒未消,“朕看那孝子不将朕气死再不罢休!”
李玉华想上前劝一劝,可瞧着蓝太后的模样不像是要人劝的。蓝太后对吕内侍道,“请天子过来,就说我有话要跟他说。”
“如许的要案要犯,如何这般不谨慎。”穆安之道。
“是!”
三儿子是性子差,时不时能将穆宣帝噎个半死,在朝平分缘儿也有限,内阁大员都吃过他的挂落,常日里神鬼莫近。可三儿子当差这一年多未曾有半分疏漏。
便是穆宣帝一有事也会想到让穆安之去调查。
穆安之未再说甚么,想着这件案子的案犯已死, 也不必再操心鞠问甚么,正跟杜长史筹议着其他案宗檀卷,宫中内侍过来传穆宣帝口谕:
“这事你内心稀有就罢。”穆安之想到李玉华也常劝他莫要将陆侯与陆国公视为翅膀,想到老友在北疆剿匪的功绩一分不差的被陆侯报与朝中, 可见其为人尚可, 方令杜长史去探听一二。
穆宣帝绝非自欺欺人之主,冷声道,“本来看着他比老三安妥,现在看来,竟不及老三一半!”
穆安之一笑,两人手挽手回屋。李玉华见穆安之下摆湿坠坠的,“传闻你上午去查二殿下的案子,衣裳湿了如何不打发人回府一趟拿个替代,这么湿着穿一天,傻不傻。”
吕内侍立即去请穆宣帝,李玉华见机起家,“皇祖母,那我就先回府了。”
“去吧。”
穆安之的视野落在地上被雨水冲的只余些许淡淡赤色残红的几片青砖土石上,面色看不出甚么,对郑郎中微微颌首表示。
“一来一去,又得大半年的风景。”穆宣帝接了茶,重重的在桌上一撂,收回沉闷声响,“另有老二那不争气的东西!”
二皇子妃自嘲,“我虽痴钝些,却也不是个白痴。男人若没阿谁心,纵是有那不知羞的女子自荐床笫,不肯就是不肯。我倒也得光荣,是现在看清了他。三弟妹,我娘家因着皇祖母还算显赫,他现在不过是平平常常一个皇子,就敢拿外室热诚我。倘哪天真得父皇重用,一朝得志,怕是府里再无我立锥之地!他平平常常,看着我娘家也不敢负我。我素无弘愿,今后希冀闺女希冀儿子,也断不能希冀他的!”
穆宣帝有桩差使给穆安之,“北城门那儿的墙坏了,你带人去瞧一瞧,返来报我。”
二皇子妃悄悄一笑,将礼单推回李玉华面前,柔声道,“三弟妹想错了,这些东西是求三弟妹,听闻三殿下断案向来严明公道,若三殿下有涓滴心软,请三弟妹需求疏导三殿下,必然要秉公直断方不负圣恩。”
“二嫂,您这,您还……”您还记恨着二殿下置外室的事呐。
穆安之安静答道,“皇子犯法,去也是宗正寺,刑部不管皇室中人的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