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四章 天地笼
那青蛇也是不利，被雒原丢进灵兽袋几天没人管，寒霜化去，还未转醒，就成了绿蚁蛊的大餐。
蚺信一吐，将半人半蛾的肉身一口吞下，咀嚼有声。
阿傩将蛊笼浸入黑水淤泥，长喘了一口气。可俄然间，似有无数透明丝须从肩膀钻出，沉浸到黑水当中。
耳边仿佛听到百目蛾的振翅声，咽下喉间腥甜，后背奇痒非常，有甚么东西正在肩胛骨下爬动，像要破茧的蛾……
蛊是六合五虫之精的融会，外化于大神造物。以魂门看来，像是生灵魂印拼接以后，再添补到血肉融会的身子里——其出世本身，就仿佛是个“弊端”。
百足骨蚺伸开巨口，吐出信子，上面凸出一团血肉，竟像是一张人脸。
阿傩没回声，紧盯着蛊笼底部的暗格，那边藏着一粒从巫祝那偷来的百目蛾卵。昨夜他割破掌心喂了血，现在卵壳正在轻微颤抖。
黑云低垂，竹楼在风雨中摇摆，吱呀不断。
笼中，已然分出胜负。金背蜈蚣正在啃食碧火蝎的身子，甲壳碎裂声混着雨声，咔咔、像在嚼野果。
少年已落空光彩的眼睛里流出几滴浑浊的泪珠，抬臂挠了挠脖颈处重生的细鳞，却蓦地间，伸开了背上的鳞翅。
雒原正想着如何措置，面前俄然飘来一片七彩迷雾，神态顿时恍忽起来……
阿傩浑身一震，从剧痛中惊醒，左臂不知何时爬满了灰白的绒丝。mm正用银刀剜去他肩头发黑的皮肉，血滴在火盆里滋滋作响。
解读譔文，并非易事。雒原一知半解，也不想在那种恶心的邪术上多费工夫。
那故事，仿佛产生在南疆，不知是何年代。
“阿哥。”mm在裙摆上擦了擦刀上血，“巫祝说了，下个月我们再炼不出蛊种，就要沉沼。”
“我们炼的蛊，向来都是本身……”
一个忽视，竟让灵兽袋成了养蛊的蛊皿。
耳边，仿佛听到千万只蛊虫振翅。
雒原灵气顺势一缠，分出一道魂丝如刺，狠狠钉了一下。绿蚁蛊顿时身子抽搐，昏死畴昔。
头如枯骨，身如巨蚺，腹下百足，鲜明是一只只人腿……
“阿傩、好孩子……”巫祝的声音回荡在阿傩耳边，“总算帮我炼成了……”
古碑四周丰富的淤泥，是蛊虫最好的养料，被称为“地龙髓”。
轰轰水响，一个扭曲黑影在从水下涌来，掀起巨浪。
久闻南疆流行巫蛊之术，却未曾想到，竟会以人炼蛊。
“阿傩、好孩子……”
倒是那半截古碑上残破的上古譔文，印在了脑海里。
那剧痛，从指尖一向传到肩膀。让他回想起一年前那一幕、巫祝的脸。
阿傩养蛊、炼蛊的伎俩非常粗糙，作为“旁观者”，雒原虽长了些见地，却并没学到多少蛊术之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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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凭着影象往毒泽深处游了好久，终究远瞥见一小块滩涂，那边埋着半截古碑。
巫祝枯干的手指轻抚着他的肩膀，一条灰白的幼蚕顺动手指拱啊拱，爬到他肩上。
开篇的四字好解，恰是“六合为笼”——那是一篇以养蛊、炼蛊、驱蛊为核心的正道诡术，也是“黑水峒”悲剧的泉源。
…………
酥麻、如瘴气漫上来，他仿佛瞥见金背蜈蚣的复眼俄然裂开，排泄虎魄色浆液。
他能感遭到，那只金背蜈蚣，在笼中畅快地啃食大餐，可甲壳裂缝里，却垂垂长出灰白绒毛。
地龙髓养出的蛊虫，都庞大非常。当年阿爸，就是在这里被百足骨蚺吞掉的。
灵视内透，只见一只淡如青玉，双翅泛着敞亮魂光的碧蚁，正咬在冻成木棍一样的青蛇头上，啃得正香。
mm提着一个陶罐，爬上藤梯，细瘦的脚踝上青蛇纹身一闪一闪，泛着幽光。那是客岁她替巫祝试蛊留下的，蛇眼位置恰好盖着腐败的疮口。
灵兽袋本无拓展空间之能，而是灌入灵气，用法阵让妖兽幼崽、卵、茧、虫之类堕入“冬眠”之状，便于照顾和养护。但长时候不管，妖兽虫蛇饿急了，必定还如果要起来寻食的。
一个黑瘦的少年，下认识地紧紧攥着一把银刀，浑身紧绷地盯着一只密不通风的铁笼。
百目蛾的幼蚕从金背蜈蚣的尾根破壳而出，啃食着金背蜈蚣的腿，在月光下泛着浮尸般的惨白。
“阿哥，该换药了。”
因而，雒原翻开灵兽袋，灵气一探，想查抄一下绿蚁蛊的状况，却刹时愣住。
绿蚁蛊感遭到灵机，竟扬开端来，振翅欲扑。
暴风突然一吼，吊脚楼狠恶闲逛起来，mm惊呼着抓住阿傩的手臂。
再次从梦境中转醒，雒原长叹了一口气，下认识地伸手按了按肩膀。虽知是梦，但胸口那种恶心久久难去。
可手头确切有东西要措置——绿蚁蛊，乱战中收了绿袍的蛊虫，一向丢在灵兽袋里。
是以，蛊既有颠覆知识、可畏可怖的威能，却又非常脆弱。为六合法例所谴，略微照顾不好，就会“养死”。
这一次，他运气很好，没有轰动百足骨蚺，安静地靠了岸，坐在古碑旁的淤泥当中。
半夜时分，阿傩带着蛊笼，悄悄潜入毒沼。
…………
“你觉得，蛊只是笼中之虫？”
现在看来，蛊与普通的虫豸分歧，乃至不属于“六合五虫”，即羽、毛、甲、鳞、倮五虫之分。
不但如此，鬼雾蜂巢旁，也散落着无数虫尸。明显绿蚁蛊也曾去进犯过鬼雾蜂后，幸亏蜂后产卵后孵化的一些幼虫冒死抵挡、或者说喂饱了绿蚁蛊，才没把鬼雾蜂后也折了。
阿傩咬紧牙，猛地挑开笼子，伸手将蛾卵塞进金背蜈蚣口器。那一下虽快如闪电，可还是被蜈蚣的毒腭咬了一下。
对岸传来悠长的骨哨声，噗通、噗通——又有人家炼蛊失利，连人带楼沉入了毒沼当中。
面前再次现出幻觉——回顾一望，全部黑水峒竟似覆盖在一张庞大的蛛网中，每座吊脚楼好似网上的露水。道道银丝从巫祝的木楼垂下，末端粘着统统试蛊人。
这一次，雒原没有与梦中少年阿傩同思同欲，而是仿佛寄生在他身上的幽魂，如旁观者见证了一个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