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结衣
天上一日,凡界一年。人间恰是荷叶亭亭的夏季。
“是你?你既筹算与我订婚,又为何不趁我醉了,顺利订下婚事?”她深深地迷惑了。
日暮时分,山野人家的女儿便出来采莲玩耍,莲子可食用也可入药,卖了几个钱尚可补助家用。
“天道,不成违。”月华声音渐低,已信了几分。
四目相对,她的心不由自主乱了节拍,他的眼中有月光,也有月华。
风月笔返来得颇晚,立在姻缘树下,心对劲足叹道:“用我者,月华。知我者,逾明也~”
见月华呆愣,他又牵起月华的手,顺势十指相扣,将暖意通报给她:“发结同心,衣摆亦然。”
逾明又是一声轻笑,一指轻点她的额头,点醒她,“你觉得,是谁用解酒的百花蜜置换了你跟前的果酒?”
月华与逾明泛舟湖上,好不快哉!小舟穿行于荷叶大伞之间,不时与粉嫩的荷花擦肩,划桨的水声惊飞一群野鸟,出现的波纹将玩耍的游鱼逗得跃出水面丈许。
“我等了你数百年。”
一吻落在她的眉心。他的唇暖暖的,如蜻蜓点水,浅尝辄止。她的眸子,慌乱了一瞬又归于安静。她能够推开他,一时却忘了行动。
“呵呵,等得太久,久到我几乎忘了,为多么你。终归叫我比及了。”逾明一晒,暴露一口小白牙,异化着清爽的草木芳香。
她抬腿便走,一时忘了两人打结的衣摆,不过走出两步便被拉扯返来,一个回旋直直跌入逾明的度量。
碧波泛动的南湖,一湖野荷覆盖大半湖面。净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轻风徐来,湖水柔波,暗香缕缕,沁民气脾。
“好久也不见有人来。倒叫我们安温馨静赏了一回景。”逾明笑道。
许是前缘早定吧。她收下了青玉杯。
月华顿时语塞。挑中青李,天然是因为阿谁梦……梦中的大将军,单独咀嚼酸涩的青李,叫她忍不住也想尝尝青李是何滋味。许是……情的滋味儿。
天幕如墨,月明星稀。清风拂面柳枝扬,扶桑花开夜微凉。
他仿佛很体味她。她口渴时,他及时奉上合她口味的香茶。她口是心非时,他一眼便看破,却事事随她。她一个眼神,他便了然,将紫树精的“骨灰”带回。他经常挑逗她,却没有一回强行罔顾她的志愿。他能等闲抽出妖人元丹,修为清楚在她之上,却假装修为低下的小仙,到处让着她。
逾明奥秘一笑,将脸靠近多少,“你若应允订婚之事,我便奉告你。”
遍寻逾明不见,仙娥头皮一紧,再寻殿主月华也无踪迹。
“人间妖界皆不见,何如桥上问数遍。”
“风月笔呢?你可曾见到它?”月华收了木簪,摸摸腰间,青丝仍在,吊挂的风月笔却不见踪迹。
“想起来?”月华双眼迷蒙。
“姻缘簿上注统统姻缘,也总有例外。情根碎了,再长出一根便是。你若信我,便收了我的聘礼。余者,不必你忧心,我来想体例!”月色下,他笑吟吟的望着她,潭水般深沉的眸子里,迸收回一种自傲的神采,一张一合的红唇也非常魅惑。
“木簪究竟有何奥妙?”逾明猎奇得紧。
月儿弯弯,月华也是眉眼弯弯。
湖山新雨洗炎埃,万朵青莲镜里开。
逾明一副了然的神采,“蟠桃宴上,仙果少说也稀有百种,你为何独独挑中青李?”
月华听闻“红裙”“相配”的字眼,蓦地心中一动。低头,细心瞧了瞧衣裳,红裙的流苏仿佛多了些,衣摆绣花竟然是缠枝花并蒂莲。此时才发觉这套“正装”……委实奇特。
“你着红裙,我穿绯衣,非常相配哪!”他戏谑道。
他的身影,垂垂与她影象片段中的某个影子堆叠。
“自缚双手……于被窝。任打任罚,毫不抵挡。”逾明洒然一笑。
月华扶额。
逾明举起十指相扣的手,晃了晃,对劲道:“你若不放手,我天然有体例。”
“你的果酒被天后动了手脚,是以醉得快些。我换上解酒的百花蜜,不过是但愿你复苏些,不要稀里胡涂便订下婚事,免得今后悔怨。”左手翻覆之间,逾明的掌心立着一双一模一样的青玉杯,恰是宴席上杯底雕着凤凰的玉杯。
“并无奥妙。”月华抿了唇,实则内心深处模糊有了一个猜想。
月华暗道:月老殿多了他,风月笔今后可有伴儿了。
“我?呵呵……忘了我是谁。七世情劫,我都以逾明为名,那么我便自称逾明罢。”他萧洒一笑,对于没法想起的过往,涓滴不觉得意。
被逾明的大手紧紧握住,暖意如同一道疾流,自掌心中转心脏。月华的心好似被温泉包裹,咕嘟嘟冒着热气,暖意顺着血液分离到四肢五骸,非常熨帖。
月色下,他深潭普通的眸子水波潋滟,密意的目光只为月华逗留,几乎将她的心也熔化了。
几今后,大肚子的三公主叩响月老殿的朱漆大门。仙娥不敢怠慢,忙奉上香茶,去请逾明。
“另有甚么事瞒着我?”月华俄然发问,意欲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书桌上唯余一张素笺,墨笔誊写的一行小楷:下凡办事,归期不定。
发间木簪又有异动,还是火普通的炽热之感。她拔下木簪,一头青丝如瀑散落,本来是换衣的仙娥打理的新发型过分疏松。定睛一看,簪头又生出一枝新的枝桠,与之前的枝桠一道,数数已有三枝。
逾明点头,“正如你所料。我替他肃除两颗妖精元丹时,于他的灵魂上施了个小神通。”
菱歌声中,采莲少女们身着罗裙荡着轻舟而来。年青稚嫩的脸庞掩映在盛开的荷花间,敏捷混入莲池中不见踪迹,唯有欢畅的歌声提示她们的到来。
“我答允天帝天后的订婚之计,唯有一个要求,只要你。这场订婚,于他们是假,于我,是真!”
多出的流苏与并蒂莲,倒有几分像是……官方婚配的喜服?
“姻缘簿的提示,便在此处。且候一候吧。摆布无事。你也荡舟半日,坐下吃个莲子去去火罢。”月华手指微动,一个大莲蓬抛给逾明。
逾明手指一掐,留出一小截指尖,“出地府前,我做了点手脚。为你出气。”
“数百年?你的情劫?你究竟是谁?”月华的脑筋一片浑沌。他识得她数百年?陪她历劫?他是谁?
月华抬手一挡,手背恰好拂过他的唇角。二人俱是一惊。
“叫我等了这么久,你才想起来,此番是我讨的利钱!”
月老殿掌管三界姻缘,正装为正红色,虽没有规定款式,多数也是简朴风雅,男女皆宜。何时多了这些花花草草?
沉寂的夜里,逾明一声轻笑,如同凤凰尾羽划过她的心间,酥酥的。他微微倾身,工致的手指敏捷将红裙与绯衣的下摆摆布各打了一个结。不待月华行动,他便笑道:“如此,方不孤负这朗月清风与天后的一番情意。”
“可我……姻缘簿上并无我的姻缘,只恐你白搭了心机。”月华心中百味杂陈,话到嘴边,却换了个说法。
犹记得出地府时,他最后一句是“秉公办理”,几时做手脚了?莫非之前……
月华禁不住老脸一红。对逾明,她道不出是何豪情,总感觉……似曾了解。
一名阿婆撑着陈旧的小舟,远远缀在背面,非常显眼。
他将青玉杯往前一送,朗声道:“此杯为我亲手所制,以此为聘!凤凰于飞,翙翙其羽。我心悦你,也愿等你一个心甘甘心!”
月华枕着双臂躺在舟中,双眼微眯,庞大的荷叶伞遮住她头上的艳阳,湖风微醺人欲醉。逾明停下舟桨,小舟恍若湖间的一弯新月,喧闹得能闻声轻风的呢喃。
“风月笔跟着那几位嚼舌根的女仙君走了,想必是要给她们一个小小的经验。唔,别看我!我借了它一点仙力。”
“我心悦你。”
“他以后所受任何疼痛,痛意皆为百倍,因为那是灵魂之痛。也不致命,不过伴随他三世罢了。”
月华坐起,运起姻缘簿,“恰是她。”
逾明坐在舟头,将一颗脆生生的莲子抛入口中,扒开一片遮挡的荷叶,“莫非是她?”
“如果你呢?”月华莞尔一笑。
日暮菱歌动南湖,女郎双桨荡舟来。
“谁让你痛,我百倍还之。”
天后备下这套衣裙,当真煞费苦心。
三公主咬碎一口银牙,狠狠摔了两套茶盏,又被天后禁足。
“莫非是喜服?”月华不敢置信,翻了翻袖口,果然袖口里翻出两个金线绣的“囍”字来,不由惊诧。
“你的每一世情劫,也都是我的情劫。”
不待月华审它,它便照实招了。宴席最热烈之时,它使仙力吹起几位嘴碎女仙的衣裙,引得嘘声一片……以后尾随她们,看了几场热烈。
“风谨也好,月华也罢。一个名字罢了,终归都是你!”
归位后,她经常手脚泛凉,天宫药神也瞧不出起因,猜测为情根尽碎的后遗症。本日这情状……
立在舟头,放眼望去,南湖四周环山,“佳木秀而繁荫,百花芳而香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