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若待清雨闹春风
“奇特,我们明显瞥见那老头进了义庄,如何一晃就不见了,莫非是躲在棺材里了?”
老头晃着双脚,赏识的笑道:“成心机。娃儿你叫甚么名字?”
老头跳下棺材,鼓掌喝采道:“风趣,风趣。小老儿十数年未至中土,想不到竟出了你这么风趣的娃儿。云小友,敢不敢跟我打个赌?”
少年定神瞧去,一名头发斑白的老头,左手拿着一副拨浪鼓,右手握着糖人,头上还戴着一副笑哈哈的娃娃面具。
“想不到你竟会五鬼搬运之术。娃儿,你是承平天的弟子吗?”那老头不知何时从内里钻了出来,坐在木棺上翘着腿,嘴里嚼着糖人,含混不清的说道。
“快追,别让那老头儿跑了。”俄然远处几声厉喝传来。
远处东街几道身影骂骂咧咧的跑来,各个凶神恶煞。少年认得这些人乃是东街赌坊的打手,夙来欺善怕恶。
幸亏他看管义庄多年,见过很多在理取闹之人,闻言冷哼道:“真是奇特。这墓陵义庄乃是我家的一亩三分地。你们横冲直撞如入无人之境,我撵走几小我,为何还要你事前同意?”
几名大汉面面相觑,有猎奇的,往内里探了探脑袋,只见除了几口木棺,内里连个拐角的别室都没有。
“一别十余年,癫老弟,别来无恙否?”
少年听的一怔,就见老头煞有其事的说道:“那几个赌坊的傻子,是我好不轻易找来陪我玩的,成果我还没玩够,你就多管闲事的把他们吓跑了。”
他顺着幽光往下望去,见木棺平空踏实,像是传闻中的‘鬼抬棺’,双腿顿时发软。
喊声随风远扬,回荡在义庄四周,让数十丈外的几名大汉听得真逼真切,各个目眦欲裂。
“小爷叫云毅。老头儿你见机的从速走,莫让我脱手赶你。”少年不耐烦的答复道。
少年几滴盗汗滑落脸庞,沉声道:“和你有甚么干系!”
显是答允赌约,要将来人都拒之门外。
少年见身边几人双腿发软,暗道:“这些个草包倒也好唬。不过这秃子竟是个不管不顾的主儿。也罢,我就再吓他一吓。”
秃顶大汉面色一白,眼眸中本闪过一丝游移,可看着几名部下战战兢兢的躲在身后,又教一个小孩冷嘲热讽,不由肝火中生。
一名少年斜躺在门口的石阶上,背后倚着木柱,双脚悬空互搭,嘴里叼着不知从哪儿折来的一截芦苇,懒洋洋的晒着太阳。
少年见一群赌坊大汉退去,暗松了一口气,他面如金纸,指尖的灵力越来越淡,终难保持隔空踏实的神通,让木棺怦然落地。
当时天下仙道富强,儒道并显于世,倡扬‘天纳万灵’,神妖怪怪之说甚嚣尘上,连天子都有‘不敬百姓敬鬼神’之说,更何况平常的农家百姓。
是故上到当朝权贵,下至贩夫走狗,哪怕是街头的乞丐,都少有人情愿和尸身打交道。
平常百姓,看到死尸不晕不吐已属可贵,开棺掘墓,挖人祖坟的用‘胆小妄为’描述亦不为过,可如秃顶大汉这类往‘鬼口’上撞的逃亡徒,少年这些年还是第一次见到。
那老头疯疯颠癫的绕着几口棺材跑了一圈,蓦地翻开一口木棺,跳了出来,出来之前还不忘戏谑道:“地盘老爷挖了眼,一群瞎鬼没长眼!”
少年常日里自夸脾气刁钻古怪,可想不到明天竟能碰到比本身还蛮不讲理的。
少年不过十二三岁的年纪,模样清秀,双眸中透着一股冷然的孤傲与倔强。
“你说,你是不是应当赔偿我?”
俄然“砰”的一声,棺材盖蓦地腾空飞转,秃顶大汉一愣神,想也不想就颤声喊道:“诈…诈…诈尸啦!”
言罢,从袖口取出一块木板,扬手打出,不偏不倚挂在庄门口的铁环上,上面鲜明写着‘歇市拒客,来人止步’几个大字。
朝阳东升,温暖的东风拂过一排排青柳翠竹,正值槐序时节,腐败烟雨过后,天水城内喧闹鼎沸,人来客往,茶棚酒舍忙的不亦乐乎。
几名大汉也早传闻这义庄闹鬼,现在亲眼所见,不自发的朝后退了几步,‘呜呜’的风声犹在耳畔,如鬼哭神嚎,一股冷意打从心底而起。
不过他穿戴甚是粗陋,衣服上尽是补丁不说,四月霜寒,裤子也只能遮到膝盖,连脚上的草鞋都已破洞,暴露两只黑黢黢的脚指头。
这时咚咚的声音由缓转急,节拍愈来愈快,如惊心鼓震,沉闷怦然,敲的世民气头发怵。
少年情知这是老头在棺材里玩的鬼把戏,童心大起,在旁讽刺道:“沾些倒霉倒也罢了,万一再把老命丢了,和这棺材做了邻居,那就有得瞧了。”
墓陵义庄地处偏僻,四周少有商店立足,夙来清净,平常若无事也不会有人前来。少年不耐烦的展开眼,只见面前倏然闪过一道人影。
老头刚想说话,俄然听到一道衰老浑厚的声音,让本身神采微变。
秃顶大汉在内里正踌躇是否要开棺找人,蓦地听到前面喊声,心头也是一颤,他不由扭头朝后望去,可回身的顷刻,蓦地瞥见右边木棺出现的幽光。
云毅见这老头精力矍铄,那里有半点日薄西山的老态?他情知这是激将法,嘿了一声道:“老头儿你也不消激我,莫说是你,明天就是天王老子来,也得还是滚蛋。”
那人影身形如风,‘嗖’的跑了出来,边跑还边大笑道:“好玩,好玩,有本领就来追我啊。”
秃顶大汉听身后风起,也不觉得意,他全神灌输的听着咚咚声,也没发觉甚么。
城西‘墓陵义庄’早早敞开了门,庄内青苔满布,红桐古木的大门已然掉了色彩,门口几处青石板也裂了缝,几口木棺七零八落的摆在大堂,略显破败。
半晌的工夫,几名大汉气喘吁吁的跑到庄门口,恶狠狠朝内里张望,此中一名秃顶大汉喝问道:“小子,老子问你,是不是有个老头儿跑出来了?”
可身后的几名兄弟早已看傻了眼,只见风声吼怒而过的工夫,几道鬼影若隐若现,惨绿色的幽光鲜现在木棺底部。
云毅一翻白眼道:“谁有空陪你打赌玩,快滚。”
“闹鬼啦!”也不知是谁大喊一声,几人吓的魂飞魄散,也顾不得庄内的秃顶大汉,回身撒腿就跑。
“大哥,要不我们走吧。归去就说那老骗子跑了,大不了挨顿怒斥,犯不上为了几两银子和尸身打交道,太倒霉了!”一名大汉怯懦道。
他声未出,人先起,待结结巴巴的将话说完,人早已连滚带爬的跑出庄外,连手上的木棍都顾不得捡起,一溜烟的跑没了影。
他狠狠啐了两口唾沫,蹭了蹭光溜溜的脑门,厉色道:“一群没出息的,这不过是那老骗子装神弄鬼的把戏,怕甚么。”
他最后一句像是说给本身鼓气,手中拿起一根成人胳膊粗的木棍,亦步亦趋往几口棺材摆放的处所挪去。
饶是如此,秃顶大汉仍满脸狠厉,脑门的汗珠虽不时落下,可手上的木棍却死死握住,大有随时存亡一搏的架式。
少年想至此处,身形悄悄退后,灵力凝集食指,虚空画符,淡淡灵光蓦地成风,将义庄内的几口棺材缓缓托起,离地二尺不足。
少年回身坐在一处石阶上,翘起二郎腿,故作长叹道:“这庄子近几日闹鬼,想必是棺材内里的尸身饿了,要吃人的!”
老头几口吃完糖人,左手摇着拨浪鼓,也跟着点头晃脑道:“那倒没有干系。不过你坏了小老儿的高兴事,明天说甚么也得赔我。”
这时棺材恰时传来‘咚咚’的声音,不紧不慢,似是魔音缭绕,甚是诡异。
少年本想不睬睬他们,可见这些人丁气凶暴张狂,俄然灵光一动,伸手朝内堂指了指,戏谑道:“是出来了,可不知为何,眨眼的工夫就又不见了。”
老头也不活力,笑嘻嘻道:“你若真有本领,明天这庄子来多少人,你就撵多少人。不然欺负我一个风烛残年的白叟家,算甚么本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