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牛富与他的兄弟们
“牛哥，我们到临安城也有大半个月了，银子花得和流水一样，事情却没有甚么端倪，这可如何是好啊?”一名壮汉端起一大碗酒，如豪饮水，一饮而尽。
儒衫男人点头苦笑道：“我现在也没有甚么好体例。这临安城的衙门，不过使的是一个”拖“字诀，一个”推“字诀，店主推西家，本日拖明日。他们那里晓得军情告急，迟误不得。万一蒙古鞑子扬鞭南下，襄阳城保不住，则荆湖地区不保；荆湖不保，临安城又如何还保得住呢?却不知到当时，他们还要不要推拖呢?“
那些人，太俗了！
黄远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保家卫国，本来就是分内之事！那蒙古鞑子，多么残暴，一旦真让他们挥军南下，到当时，我大宋的大好国土，必遭毁灭，千万子民，谁又能幸免于难?“
酒过三巡，文天祥这才问道：“还未就教几位豪杰豪杰的姓甚名啥呢?“
“好！好！“另一男人鼓掌道：”这位兄弟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却想不到也是这么一个豪放的人。行，你这个朋友，我牛富交了。“
说毕，他也端起碗来，干了一大碗。
“黄先生，我们到临安城这么久了，银子也花了很多，倒是再也不能这般空耗着了。还望黄先生想一个别例出来，教教我等，尽快讨得襄阳所需的军费，也好返回城去，向高大人交差。”说话之人，倒是另一名男人。说话间，他望着儒衫男人，满脸尽是等候之色。
文天祥不由得寂然起敬，向着黄远施了一礼，道：“本来也是一名义士！“
“现在倒还算好！“牛富沉声说道：”自畴前几年高达高大人领兵光复了襄阳、樊城以来，便重筑城墙，迁军户，开屯田，现在的襄阳城也算是城坚墙高，蒙古鞑子等闲是攻不下来的。不过，蒙古鞑子兵力强大，又极其残暴，我们也不能粗心，还得加强守备。朝廷本来承诺给襄阳城的各项军费军资，到现在也只给了三分之二，剩下的赋税军资，倒是迟迟不见下拨。高大人便派了我们几个到临安城，讨要这些赋税军资，但这临安城的衙门太大，官员们都太溜，只是各式推委，没有一小我答允的。我们这正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呢！“
说着，他拿起酒坛，倒了两大碗酒，端起一碗，道：“来，干！“说毕，咕噜咕噜，一大碗酒便下了肚。
咱都是离开初级兴趣的人，与那些开口动辄便是荤段子，总想着与店铺里的张孀妇王孀妇们，打情骂俏的贩夫走狗，并不是同一个天下的人。
那儒衫男人说道：“似你这般囫囵吞枣，哪能品得出这临安良庖做出来的旋鮓，这东西的做法可不简朴啊，它是用……”
宋人重文士，和乐楼这类初级酒楼，也是一干文人士子，达官朱紫最喜好来的处所。
“得了！”儒衫男人还待往下说去，那男人打断了他的话，大声说道：“我牛五是一个粗人，没有你们读书人这么多弯弯道道的臭讲究，我就晓得这东西味道不错，那便多吃几口。如果能够，我还想将这和乐楼的厨子抓到咱襄阳去，每天给咱做这么好吃的羊肉。哈哈哈哈……”
至于现在醉红楼和西湖灯船上，哪个女人的身材儿好，哪个女人的咽喉好，哪个女人的面庞儿精美，哪个女人吹萧吹得好，又来了哪几个新女人，明天早晨要不要一起去玩玩，要点哪个女人的牌子，与她一起唱歌喝酒谈天，再同床共枕，共度春宵，那也是雅士文人的高贵兴趣。
问话之人，天然便是文天祥了。他从张聪那边获得讯息，晓得牛富他们几个进临安城后，便住在这和乐楼中，文天祥便赶过来找人。却又不识得谁是牛富，正要去处店家探听个明白之时，却听到了他们的说话。
和乐楼是户部点检司下辖的第一酒楼，也是临安城中最大的酒楼。
一等一的好！
想不到，现在这世道，这类粗鄙之人，都跑到和乐楼上来喝酒了，真是玷辱了这西湖水酿出的好酒。
那名男人大笑道：“我叫牛富，这是我的几个兄弟。“他指着身边的男人，说道：”他叫牛二，他叫牛三，他叫牛四，他叫牛五，我们几个是结拜的兄弟，他们都是疆场上的孤儿，父母兄妹都被蒙古鞑子杀光了，只因自小跟在我身边，便跟着我姓。“
“我们哥几个，恰是从襄阳火线返来，不知衙内有何见教?”儒衫男人尚未开口，中间一名男人抢先便说了。
“老五，你少说几句，行吗?”说话之人，穿戴一身浅红色儒衫，面庞洁白，脸庞微微有些发福。他提及来声音非常平和，不似刚才那男人那般粗暴。
那名叫老五的男人，刚才海饮了也不知有多少碗，现在已经有几个醉意，见文天祥坐在他身边，便伸手往他肩膀上一拍，道：“说得好，我牛五是一个直性子的人，说话直来直去，你别见怪。这临安城里，就没有几个好人。我瞧着你还算扎眼，来，我们来干一碗。“
临安是大宋最繁华的都会，和乐楼又是城中最大的酒楼，这买卖天然是不必说的。
“依着我说，我们不如使出那兵痞恶棍的招数，他们不拨钱，我们就占着衙门口，不让他们办公！直娘贼，我们在襄阳出世入死，来讨几个军费，却还要受这般鸟气。“另一名壮汉大声嚷嚷道。
“几位豪杰从襄阳火线来，却不知现在，这襄阳城的环境，又是如何“喝完这碗酒，文天祥便问道。
和乐楼也可谓是谈笑有鸿儒，来往无白丁了。
一勺西湖水，渡江来百年歌舞，百年酣醉。
但人家酒楼敞开大门做买卖，也没有赶客人走的事理，只好寻个雅间，远远的避开那些人了。
文天祥闻言大喜，道：“我常日里最是敬佩那些在火线浴血奋战的豪杰豪杰！本日既是撞见了，这桌酒钱，我便替你们付了，算是酬谢各位保卫我大宋国土之功，也好与几位豪杰交个朋友，如何?”
“我可没有黄先生这么好的涵养。我心中这口鸟气憋得太久了，那帮牲口，说话都似放屁普通。今儿推明儿，明儿推后儿，这个衙门推阿谁衙门。我们银子也没有少使，他们也没有不拿，既是拿了咱的银子，事却拖着不办，依着我的气，我一双拳头送畴昔，将他们踩在地上一顿毒打，叫他们识得大爷我的短长。”
“哈哈哈哈！”那名壮汉大笑道：“你此人固然长得白白净净，跟个娘们儿似的，却还是一个利落人儿。行，哥儿几个交你这个朋友！”
他这一番痛骂下来，便拿起筷子，夹起一块羊肉，好似那牛嚼牡丹普通，三下五除二，那块足有半斤羊肉几下便被他塞下了喉咙，再倒了一碗酒，一饮而下，大声喊道：“痛快！痛快！一样是羊肉，这临安城的酒楼的厨子们做出来的羊肉，比我们襄阳城的火夫做出来的羊肉，就是要好吃很多！”
如何也得吟几首诗，唱几首词，摸着女人们柔滑的小手，好好的调调情，那才有风格嘛，如何能那么俗呢?
正说话间，一名肤白如玉，身材甚是魁伟的年青男人走了过来，拱手道：“刚才听得几位豪杰说话，几位莫不是从襄阳火线返来?“
随即，牛富又指着那名儒衫男人说道：“这位是黄先生，姓黄名远，原是一名富商，做那些走南闯北的买卖。只因见不得蒙古鞑子的残暴，又与我们高达高大人交好，便捐了全数的家帮助军，在襄阳落了户，帮着我们运营，一起杀那蒙古鞑子。“
“几位都是我文某敬佩的豪杰豪杰，来，我文某再敬几位一碗。“文天祥端起碗来，一饮而尽。
他说得甚是在理，中间另一名男人忙拉了拉他，沉声道：“老五，别喝多了酒，净瞎胡说，冲撞了衙内，还不快向衙内陪个礼。”
文天祥也不客气，拿起碗来，道：“那好，我敬各位豪杰豪杰一碗！“说毕，也端起碗来，仰着头，一饮而下。
男人说得眉飞色舞，明显也是一个大吃货。
不过，本日这和乐楼上，一张酒桌旁，却坐了几个满脸腮帮胡子的壮汉，脸上还刻着字，一看就是那不通文理的粗鄙大头兵。坐在那边也不重视礼义风采，大碗喝酒，大块吃肉，惹得一帮文人雅士，商贾名流连连点头。
“无妨，无妨！“文天祥笑道，他借势坐了下来，道：”大师都是利落男人，有啥说啥，用不着有那般顾忌。“
他将碗向桌上猛地一放，大大咧咧的骂道：“这帮乌龟王八蛋，直娘贼，我们兄弟几个在火线出世入死，保得他们在火线每天歌舞升平，过着清闲欢愉的日子。这也就算了，现在却连所需求的军费也不如数划拔，我们来这里求爷爷告奶奶，也没有一小我答允。一个个鼻孔朝天的，神情个啥劲呢?要不是我们兄弟在火线冒死，那些蒙古鞑子早就南下了，将这鸟城池都砍成了肉地！”
世人都只想离他们远点，这类粗鄙之人，与他们同楼喝酒都是大失身份之事。
和乐楼的消耗程度极高，贫民是吃不起的。既然都是富人，多少都认得几个字，在天下慕文士的民风动员下，大师便都跟着附庸风雅，说几句词，背几首诗，再谈谈某个文士的风骚佳话。
那名儒衫男人高低打量着文天祥，暗道此人年纪悄悄，气度倒是不凡。这一身华服，想来是临安城中哪一个繁华朱门的衙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