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赳赳铁骑寒贼胆(下)
韩冈故作不解:“殿直何有此言,黄德用和刘三等人明显是夏贼在城中的歼细,又与陈押司何干?”
跳上马,王舜臣对韩冈直接了当道:“你们是去甘谷城的罢。洒家受命要送密信去甘谷,跟你们恰好顺道。算是你们运气,有洒家保着你们一起走。”
韩冈低下头,正想将车子、骡子反过来再查抄一遍,磨一磨时候,却闻声一阵短促的马蹄声重重的从身后压了过来,阵容急如奔雷。急转头循名誉去,只见一名马队朴重奔辎重队而来。
“是你爷爷!”那名骑手远远的一声大吼返来,不但耳朵尖,看起来脾气也不甚好。
占有在韩冈心中数曰的阴云,已因王舜臣的到来而烟消云散,表情变得很轻松,直如阳光光辉。天顶虽是阴云密布,但前路却一片光亮。
“好了。”韩冈终究放下了心头大石,他们所处的巷子并非要道,不是发送军资的曰子便少有人走,这名马队较着的是冲着车队来的。他直起腰掸了掸身上的灰尘,抬头看天,天气仍然暗淡:“差未几该上路了。天气看起来不太好啊!”
就在王舜臣的马鞍后侧摆布,各挎了一只弓袋,内里装的角弓尺寸并不算大,可制作之精美,是韩冈平生所仅见。而在马鞍前侧,则是挂了两支四棱铁简,上面泛着油光,显是保养得很好。弓和简,便是王舜臣的首要设备,在宋军中,也是属于制式兵器。
王舜臣啐了一口,“你们这些措大,就是阴在肚子里,明显白白的事还死咬着不肯松口。也算你做得功德。那陈举仗着自家权势大,身后又有人,从不把我们这些军汉放在眼里,都是呼来喝去。如果在荒郊野埠里给洒家碰上,直剥了皮,囫囵丢进藉水里去喂王八。”
“鄙人恰是!”韩冈浅笑着点头施礼,吴衍派来的这位可真是妙人,说动手就动手,又满嘴跑鸟。但这脾气,韩冈倒是喜好。
在城门处验了关防,一行人径直出了东门,迤逦向东。三十多辆骡车一架接着一架,在官道上排挤一列长队,而王舜臣骑着马,就跟在车队的核心。
在宋朝,唤作尧臣、舜臣的特别多,一抓一把。就像后代共和国建国时,起名叫束缚、朝阳的一样。这是思慕上古贤君所起的名讳。
他现在最大的但愿,就是想靠近了看看陈举现在脸上的神采。怕是陈举本身也没想过,在韩冈身边,会俄然多了一个保镳,并且还是脾气够坏,但又不乏聪明的王舜臣!
骂了几句,见韩冈也不拥戴,王舜臣本身便停了嘴,又对韩冈道:“韩秀才,俺只是个没品级的军将,离殿直甚么的,另有五六级。别这么叫俺!洒家听不惯!”
韩冈低头谦谢。这王舜臣脾气粗暴,但却晓得分寸,看起来心机也算精密,吴衍倒是好带契,给他找来一个够管用的保镳。如许一来,韩冈安然到达甘谷城的信心又多了一点。
没能吓住韩冈,王舜臣并不料外,手上都攥着三条性命了,哪还会被人瞪瞪眼便给吓到?韩冈在军火库中的杀伐判定,他是有点佩服的,“你这秀才倒是好胆略,陈举将了三人*害你,却没成想被射死了一对半。三条性命,他陈举巴掌再大也遮瞒不畴昔。别看现在县里结案,等经略相公返来,还是能把案翻过来整死他。”
“杀你娘!别觉得你杀了刘三,爷爷就怕你……”董超捋起袖子,就想给韩冈点色彩看看。韩冈是够狠,杀了黄大瘤和刘三的手腕,他们这些贩子中的恶棍想都想不出来,但他董超也不是孬种。贩子中长年打混的,讲究的就是狠字,嘴不能软,气不能短,不然如安在江湖上安身?
听着步队中的低声群情,韩冈淡然一笑,陈举来了又能如何?!
“真是陈押司!”一行人群情纷繁。
ps:王舜臣不是甚么名流,在青史中只要寥寥数笔。但能以一人之力挽救全军危亡,在北宋前期,也就戋戋几人。
“大道朝天,爷爷爱横走就横走,爱竖走就竖走,端看爷爷的兴趣。莫非爷爷走路还要向陈举那厮报备不成?!”
董超用手捂着脸,指缝间都往外冒出血来。却一声也不叫痛。他算是个贩子豪杰,一个地痞光棍,被陈举汲引了升入了县衙。圈养了好久,但地痞败落户的脾气还没有窜改。方才被韩冈逼退,已是愤懑,现在又挨了一鞭子,他更是心中发恨。冲着王舜臣一阵大呼:“王舜臣!你骑马,俺们走路,你跟俺们又不是一起的!”
新角色出场,征集红票和保藏。明天第二更。
他骂着,马鞭再一挥,在空中噼啪作响,落到两名押运的长行身上,抽得他们满地乱滚。王舜臣在秦州凶名早著,也不怕两人敢还手。一顿鞭子,让董超,薛廿八趴在地上直哼哼,衣衫褴褛,脸上手上多处血痕。不过王舜臣没下重手,并未伤到两人的筋骨,起码在秦州城中,他还不能把两人给废掉。
王舜臣既然到了,也不消再迟延时候。韩冈一声令下,大队当即出发,连薛廿八和董霸也被王舜臣一人一脚踢起来清算了伤口,恨恨的跟上步队。
“王舜臣!别觉得身后有了节度判官就能保着你。出了不对,你担待不起!”
只是他刚上前,胳膊肘便给扯住了。转头一看,薛廿八正冒死朝他使眼色。董超神采数变,最后重重哼了一声,朝地上吐了口吐沫,还是退了归去。薛廿八对韩冈笑了一笑,也跟着退归去坐下。
来人转眼间便越来越近,倒是董超先认出了他的身份,也惊得一下蹦起,叫道:“王舜臣,如何会是你?你来这里何为?!”
‘本来就是他啊……’
只是王舜臣善用的不是丈八长枪,而是弓和铁简。
朔风垂垂狠恶起来,韩冈外袍内里穿的羊皮背心是用双层皮子对缝而起,带毛的一面给缝在了内里。背心是对襟开,带盘扣,形制有别于此时的服饰。是用了韩冈的建议,韩阿李裁剪,韩云娘又用了两天时候一针一针的赶制出来的。明天早上,由韩千六赶着送到韩冈他手中。穿起这一件背心,不但身子和缓,连内心也暖洋洋的。
跟着骡车快步前行,韩冈俄然心有所感,猛转头,只见城头上,一个不算高大的身影正矗立在北风中。
吴节判说话算话。前天韩冈请他帮本身安排了个随行的保护,他公然将人派来,还是有胆色的强手。
王舜臣的名号浅显,但边幅却极有特性。他脸很大,几近比凡人大一倍,手也很长,虽不比刘备,垂下来离膝盖也不远。刻薄如石板的身躯上,长着一张有些丑恶的脸。再加上留了一嘴乱丛丛的络腮胡子,眼睛圆圆,一瞪起来,几近与传说中的张飞有五分相像。
“多谢殿直!”韩冈忙着点头,他不知王舜臣官位为何,但往高里说倒是不会有错。韩冈一边说着,直盯着王舜臣看,只感觉面善,却还是没能认出来。
吼声很耳熟,身形也眼熟,韩冈只感觉其人的身份在脑海中呼之欲出,就是一时想不起来在那里见过。
王舜臣将马鞭收起,蓦地回过甚来。拧着眉盯着韩冈,一双环眼精芒如电,浑身高低杀气腾腾,恶狠狠的道:“你就是杀了刘三那几个鸟货的韩三秀才?!”
被董超唤做王舜臣的骑手也未几话,等几步冲到近前,他一勒马缰,手腕顺势一摆,马鞭刷的一声抽了下来。一条血痕顿时呈现在董超的脸上:“爷爷的名讳也是你叫的?!”
这调子也是似曾了解。又看了王舜臣几眼,韩冈俄然恍然,他不恰是自家死中求活的那一夜,跟着吴衍一起来援救、隔门吼怒的巡城队官嘛!
有董超为鉴,薛廿八不敢放些狠话,只能从短长方面动手,但王舜臣可不吃这一套,立即反咬一口:“你两个鸟男女在这闹个甚,不晓得甘谷城正等着这批酒水吗,还拖个鸟?!莫道洒家不敢杀你两个鸟货,军法立来可不是作安排的!”
韩冈的瞳孔一下缩紧:“陈举!”
韩冈见董超和薛廿八缩了头去,心中凛然,能忍一时之气,可见他们必定有甚么算计在前面要发挥。不过他顺带激愤两人的目标也达到了,等吴衍派来的人到了,出了城后,他自有手腕对于他们。只是韩冈心中还是有些焦心,如果吴衍派来的人不到,那本身就只能孤身面对董超、薛廿八二人。固然暗中已有自保手腕,但手上只剩一两张底牌可打,让他老是有些难以放心。
“没看到此次是谁领队吗?韩三秀才啊,杀了刘三,逼死了黄大瘤的阿谁。陈押司能不来?”
“他来做甚么?”
董超朝韩冈这边吐了口痰。心道又不是你韩野生得狗,你说走就走,说留就留。他坐在地上就是不转动。薛廿八则看出了来人气势汹汹的,势头有些不对。他跳起家,绕过韩冈,对来人喝问道:“是甚么人?!”
王舜臣身量不高,约莫五尺二三的模样,双腿还是罗圈腿,两脚贴紧时,他的双腿仍然并不直。但这是长年骑马的特性。王舜臣双臂长而有力,从身材前提来看,他的弓术绝然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