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清寒之家
江知寂略一沉吟，还是挑选藏拙。
“二娘子谈笑了，我这身子骨，虽是弱了些，却也并非不堪一击。”
“哦？”温长昀来了兴趣，“可故意得？”
江知寂恭敬地答道：“多谢将军体贴，我的身子已无大碍。”
“不错。”温长昀虽未发觉他藏拙，可在这清寒之家，能读过这些书且有些观点，实属可贵，“你未进过虎帐，却能懂此中之意，已是有几分资质。”
晌午日光恰好，后院的石榴树下，温绮罗正带着江知蓝、江知礼玩起了投壶。
温绮罗看着他，眼中笑意更深：“是吗？那我就拭目以待了。”她说完，回身拜别，留下江知寂一人站在原地，神采不明。
江知寂沉默寡言，举止高雅，一副病弱模样。江知信则粗暴豪放，不拘末节，是个典范的武将胚子。上一世，她只晓得江家至公子是个病秧子，二公子是个莽夫，却从未想过要体味他们更多。
“嗖”的一声，竹箭稳稳地落入壶中。
“二姐姐好短长！”江知礼拍动手，一脸崇拜地看着温绮罗。
江知寂感遭到温绮罗的目光，不着陈迹地抬眼看了她一眼，撞上她切磋的视野。
那眼眸，与在祖坟前一闪而过的凛冽杀意截然分歧，现在的她，安静得像一汪深潭，让人捉摸不透。
“早些年听你父亲说过，身子骨孱羸，本年瞧着，倒是结实了些。”温长昀开口体贴。
布局一盘棋，许要用更久的时候。这是上一世她一步步看着沈宴初走过的路。哑忍、冬眠、逆天改命，将她温家满门当作踏脚石，他能做到的，本身亦能去做。
江知寂垂下眼眸，袒护住眼底一闪而过的暗芒。
“二哥这是如何了？”江知蓝不解地问道。
“体贴谈不上，”温绮罗走近他，在他耳边轻声道，“我只是猎奇郎君这病弱的身子，究竟能装到几时？”
江知礼投壶的行动也带着几分萧洒，准头差了些，却也玩得不亦乐乎。江知蓝则文静很多，投壶的行动也显得谨慎翼翼，投出的箭羽稳稳落入壶中。
府内，温绮罗的笑意亦在江知寂回身的刹时敛去，换上一副冷酷的面庞，现在看来唯有先从那两个年事小的培养起豪情才是。
用膳过后，温长昀伶仃叫了江知寂去书房。江知寂心中迷惑，面上却恭敬地跟在温长昀身后。
温绮罗淡淡一笑：“许是有甚么急事吧。”上一世，江知信对她的态度也是如此，冷酷疏离，乃至带着几分讨厌。
“阿寂，你莫要妄自陋劣。”温长昀鼓励道，“你资质聪慧，假以光阴，必成大器。”
“是，主子。”暗卫领命而去。
江知寂谦善地笑了笑，说道：“将军过誉了，我只是纸上谈兵，虽神驰疆场，可这身子到底是不争气。”
说话间颇显得对兵法一知半解，时不时多有对温长昀的就教。
谁料温绮罗却像没事人一样，乐得安逸，斯斯文文的用膳。
“闲暇时，多读些兵法韬略。”江知寂答道。
书房内檀香袅袅，书卷堆叠，江秀才平生努力科考，书房便也成了府中最首要之地。温长昀坐在太师椅上，江知寂面貌漂亮，辞吐不凡，很有几分儒将风采。若不是身子骨弱，他真想把他带到虎帐里去历练一番。心中不免可惜。
温绮罗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三郎如果想学，二姐姐教你。”
江知寂身子一僵，眼中闪过一丝寒光。他不动声色地后退一步，与温绮罗拉开间隔。
书房外，温绮罗站在廊下，将二人的对话听得一字不漏。上一世，她可从未插手过这孱羸郎君的丧事，如此说来，必是个长命的。
江知寂从书房退出来时，温绮罗正倚在回廊的柱子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江知寂轻咳一声，用手帕掩住嘴唇，惨白的脸上闪现出一抹病态的红晕：“多谢二娘子体贴，我家几个弟妹行事多有莽撞，还望二娘子宽宥。”
只要想到有毒蛇虎视眈眈的盯着她所器重的家人，哪怕一年，五年，十年，待得面前的江家后平生步青云，待得她与阿姐的婚事作罢，再许夫君，她定能让温、江两家获得一个分歧的结局。
待一出了府，江知寂就将随身的暗卫唤来，叮咛道：“去查查温绮罗，事无大小，我要晓得她的统统。”
他垂下视线，掩去眸中沉思，持续扮演着孱羸的孝子贤孙，温馨地用着早膳。
江知信的呈现，突破了饭厅的沉寂。
江知寂脚步一顿，抬眸看向她，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发觉的冷意。他微微点头，语气疏离：“二娘子，我正要拿耕具去田里。”
温绮罗高低打量着他，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至公子身子骨看着确切不大好，可要多重视保养才是，成日在田里风吹日晒，面色却白净如旧，可见是身子虚了些。”
江知信见mm唬着一张脸，嘿嘿一笑，这才闭上了嘴。他用饭的速率极快，不一会儿便将碗里的饭菜一扫而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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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目光却成心偶然地扫过院门口的身影，恰是二郎江知信。
江知蓝瞥了他一眼，说道：“食不言寝不语，二哥怎的不懂端方？”这话明显是说给温绮罗听的。
温绮罗见状，笑着安抚道：“没事，再来一次。”她说着，拿起一支竹箭，姿式文雅地投了出去。
温长昀点点头，“你常日里都读些甚么书？”温长昀问道。
“大郎君本日也有活计？”
他从院门口路过，看到这一幕，脚步顿了顿。他本是要去城西的武馆，可不知怎的，脚步却像被钉住了普通，如何也迈不开。他从未见过家中弟妹如此轻松愉悦的模样。另有那温家二娘子，影象中的她，老是端着架子，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让贰心生腻烦。
温绮罗发觉到他的目光，昂首望去，两人的视野在空中交汇。江知信有些不安闲，冷哼一声，回身拜别。
温绮罗不动声色地察看着江家三兄弟。
江知礼正拿起一支竹箭，朝着不远处的壶口投去。“啪”的一声，竹箭落在地上，并未投中。他小脸一垮，有些懊丧。
现在想来，如果想要查明当年针对温长昀，要了江家六十几口性命的幕后之人，单靠一个年过半百且不得圣心的温长昀，雪耻之事就无从谈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