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雪中送炭
两人再次拜谢颜铎,然后跟着都烈分开颜铎的家。
接下来三人的说话,让李洛和崔秀宁对海盗灭门的事更清楚了。
“那些海盗,约莫只要三五十人。传闻此中不但有高美人和汉人,另有倭人。不到两年,已在江华轮作几个大案,伤了近百条性命,惹的郡守大怒。”
“被灭门的朴家还是个小世族,这伙海盗屠了一家士族,迟早被灭。传闻除了水军节制使在调兵,岛上各家世族的家兵也要出海剿杀。”
颜铎点头认同道:“恰是此理。”李洛说的一点没错,他两手空空的归去,以世家大族的情面淡薄,必然日子难过非常,可否被采取也是未可知。
颜铎道:“大前天倒是好运,竟猎到两只肥羊。还剩一只,你二人分了带回,给家里的高丽娘子打打牙祭。”
都烈怒道:“现在还留在中原的女真人,都被朋分为奴。江南江北的百姓俱为‘驱口’!”
颜铎老爹雪中送炭,李洛不由非常打动,他现在是真缺钱啊。崔秀宁也有点想哭。
颜铎道:“流浪之际能帮便帮,也算结个善缘。并且这小佳耦也让老夫想起儿子儿媳,不忍见其温饱罢了。”
乌图俄然跪了下来,嘶吼着说道:“郎主,再带族人们拼一次吧!郎主身为宣宗天子长孙,大金嫡脉,为何就不能带族人和元廷死战到底!”
李洛顿时暴露感激之色,很干错的说:“大恩不言谢,如此就多谢颜铎老爹了,来日长辈必有回报。”崔秀宁也连声感激。
颜铎点点头,然后走到墙角,在一个罐子里翻了半天,接着捧出一把铜钱。
“别说了,肉都熟了……”
“五年前妻弟独子被蒙前人抓了兵役,死于海上,妻弟伉俪因哀痛接踵亡故,他家就荒废了。幸亏另有几件家具,如果你们不嫌倒霉,大可放心住下。”
“嘿嘿,这可不得了,高丽王大怒,将挖圈套的猎人抓住,百口五口全数处以犬决酷刑。还命令从今今后有敢挖圈套者,百口处以犬刑。你说,谁还敢挖圈套捕猎?”
“至于他族之人,不过仆从,天然分歧用‘宽刑慎法’,一旦犯法,乃至不经有司审理,既由本地蒙古甲主或达鲁花赤一言处决,不入刑案。”
乌图嘲笑着解释道:“十几年前,江华岛还是高丽王都,以是当时岛上王室贵族颇多。这些人吃饱了无所事事,就到山上吟诗作赋,谁成想啊,有两个贵族后辈本身粗心落入圈套而死。”
乌图比及李洛和崔秀宁走出小院,立即向颜铎问道:“郎主,为何要这么帮他们?”
颜铎尽是悲怆萧瑟之色,渐渐说道:“乌图啊,老夫的话你为何听不出来?大金已亡四十余年,故国中原如同梦幻,如何还能死灰复燃?复国大计难道痴梦?”
“你想领赏?我劝你熄了此念。莫说海盗狡兔三窟,海上遍寻不得。就算你晓得了巢穴,不过送命罢了。昨夜有人瞧的逼真,海盗大家铁甲,锐不成当。我们没有刀甲兵器,如何能和海盗对阵。”
崔秀宁听到解释,内心涌起一股气愤。这个世道太蛮横太没有人道了吧?挖个圈套百口竟然都要被咬死喂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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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剩下不到三十文钱了,你们身无分文,先拿去处理这两日的吃食,其他的我也无能为力了。”颜铎说道。
听到几人提及捕盗,崔秀宁较着有点冲动,这明显就是差人的事啊!想到这里,她感觉分到的烤肉都没有滋味了。
一向滚滚不断的都烈和乌图,此时一句话也不说,风卷残云般对于手里的烤肉,看模样平时的糊口的确贫寒。
就是在当代社会,朝鲜不但保存了犬刑,还发明了炮刑,把人绑在大炮口上,霹雷一声轰成渣,一副毫不能惹的模样,就问你怕不怕。
颜铎持续说道:“现在南边大宋已亡,蒙元更无敌手,机会再无,万不成轻举妄动。女真人只要活下去,哪怕畴昔再久,终有东山复兴的一天。”
“我们女真人,不该如此怯懦才是。”
李洛编道:“我发展中原,现在财产全失,两手空空,如何有脸孔回归仁州?就算觍颜归去,族人怕我分润家财,也一定认我。”
都烈承诺,当下让李洛两人跟他去颜铎妻弟留下的荒院。
“郎……老爹所言极是,我等服从便是了。”
颜铎沉吟了一会儿,说道:“既是你们想临时住在江华,那我就借你们一处院子。那曾是我高丽妻弟统统。”
颜铎硬将一把铜钱塞到李洛手里:“虽说大丈夫何患无钱,但自古一文钱难到豪杰汉,休要推让。”
都烈和乌图神采黯然。连李洛和崔秀宁也心生不安,想不到很快白叟就没有食品了。实在他们一来就有肉吃,也幸亏碰到颜铎。
弓箭本来就制作不易,需求耗时好久,并且用来做弓弦的牛筋,更是紧俏物质,代价高贵。一副最便宜的八斗力柳木弓箭,在江华山城也卖到十贯,普通人家底子买不起。好点的弓箭就更贵了。
都烈和乌图面面相觑,想说甚么,却终究一个字都没说。
乌图厉色道:“郎主,就算不能复国,我们也要报一次血仇。我和都烈已经联络到三别抄义兵残部,运营结合攻翻开城高丽王宫,杀掉高丽王后这个元廷公主!为惨死的女真人讨回一点公道!”
颜铎道:“柳家家主自重身份,一定如此下作。可柳家那些纨绔子却会。高丽世家大族后辈,尽多贪婪狡猾之辈,卑鄙之流屡见不鲜。彼辈听你口音便知是外埠来客,见你彩金腰带奇怪贵重,贪婪一起祸不成测。”
颜铎感喟道:“空说无益,还是罢了。”转头对李洛说道:“明天我想的差了,思虑不周,冒然去柳府售卖腰带似有不当。”
李洛道:“老爹也以为柳家会掠取贱买?”
都烈和乌图见这对小男女固然穿的粗陋,但神采白净津润,一看就是养尊处优过惯好日子的,并且气质都很出众,普通人家底子养不出如许的后代,必是出身大师无疑。
“老爹,这……长辈如何能受?本已受惠很多……”李洛实在很想接过来,但毕竟非常惭愧。这应当是颜铎最后一点钱吧。
颜铎有力的坐下来,“乌图,老夫年过花甲,去日无多,这些年屡遭大变,早就心灰意冷。我完颜铎从不怕死,却怕最后一点女真人因我而死绝,连种子都剩不下!”
李洛给她“普法”道:“就是把人捆起来,和饿了几天的狗放在一起,让恶狗活活撕碎吃了。”李洛给她解释,心说这棒子民族还真是自古到今的奇葩,连搞个极刑都这么别致。
崔秀宁破天荒的说道:“老爹,我们也是世家出身……”闻声不能卖腰带,她有点急了。
“你们的父祖已经为大金尽忠,老夫不想你们再为早就不存在的大金枉顾性命,让残存的族报酬虚无缥缈的王图霸业耗损殆尽。”
李洛非常绝望,“那就是此路不通?”
都烈问:“李兄弟为何不干脆回仁州认祖归宗呢?过了海峡,一日便到仁州了。”
颜铎说道:“高丽国法对百姓和贱民甚是严格,但比起蒙元还是要好些。现在的中原,擅自保藏一把菜刀就要百口连坐。敢说‘胡虏’‘鞑子’,就要拔舌。”
李洛感喟道:“那还是渐渐寻觅可靠的卖主吧。”
颜铎说道:“无妨,一只羊罢了。不过我去日无多,将近拉不动弓了,今后难有吃食。等转过年,弓箭就给你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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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铎笑道:“尔等休做后代之态。等这两日雪停,我再进山碰碰运气,射只猎物换袋粮食。”
崔秀宁对刑法很感兴趣,忍不住问道:“甚么是犬刑?”
乌图推让道:“这如何使得?现在肉食金贵,怎能要郎……老爹射的猎物?”
现在连粮食都不敷吃,更别说吃肉了。江华岛固然是海岛,但海滩太少,没有渔船也打不了鱼。打猎也不是那么轻易的,除了有箭术,还得有弓箭。乌图和都烈固然箭术都不差,却没有弓箭,射不了猎,也就搞不到肉吃。
看李洛收了铜钱,颜铎又对都烈道:“都烈,趁着天早,你就带他们去那处荒院,帮他们拾掇拾掇,也好及时住下。”
乌图道:“传闻忽必烈的宠臣阿合马,既分得仆从七千多人,虽多以汉报酬主,却也有很多女真人。”
颜铎道:“你们久在中原,还未认祖归宗,穿戴粗陋,侍从无一,光靠一个李氏崔氏的名头,底子镇不住柳家这个坐地虎,彼辈完整能够不承认你们的世家身份,乃至杀人夺财。”
都烈点头:“李兄弟,没人敢设圈套。”
“这些年我们起事过多次,每次成果都是让蒙前人杀的更多,杀的更狠。老夫在中原的老婆因我被杀,高丽的老婆也因我被杀,老夫老了,不想看到你们被杀了。”
“你们别争了。披铁甲的海盗少见,必是精锐溃兵无疑,你们休要冒险。”
不一时,小半只肥羊就变成一堆骨头。
“即便认了我,蒙受架空也是不免的难堪。以是,我想先在江华立住跟脚,积累些财物才好归去见面。”
“忽必烈固然下诏说宽刑慎法,珍惜性命,但不过是哄人的大话,因为他的宽刑慎法。只是针对蒙前人和色目人犯法。”
“那又如何?茫茫大海如何寻得?徒花赋税罢了。”
“今早郡守府再发捕盗文书,下了重赏。有得悉该伙海盗巢穴者,赏钱五十贯。斩获一人,犒赏百贯!”
小半只肥羊在火堆上烤着,不时滋滋冒油,引得两条大汉不竭谛视,看模样倒像是来颜铎老爹家蹭肉吃的。
颜铎点头:“那倒不是。还是能卖的,一是你们认祖归宗,坐实世家后辈的出身,有家属为盾,不管买方是谁天然都会守端方。第二就只能悄悄寻觅可靠的卖主,这个急不得。”
乌图咬牙道:“郎主,苟活何如一死?中原多少族人刻苦受难,郎主真的忍心不闻不问不管不顾吗?我们像狗一样在高丽寄人篱下又为甚么?”
李洛忍不住问道:“为何不设圈套捕猎?”
乌图泣不成声的伏地,“郎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