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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大变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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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国荃将两江总督衙门安排在荣升街的英王府。自咸丰三年安庆被承平军占据后,八年来,历任安徽巡抚都有力将安庆收回。咸丰六年,检点陈成全受命为安庆主将,将原巡抚衙门改建为检点衙门。今后,陈成全的官位不竭升迁,检点衙门也就跟着改成整天豫衙门、英王府。承平天国讲究补葺官衙,英王府因而成了安庆城内第一都丽堂皇的修建。安庆将破时,曾国荃揣测英王府里必然藏有很多奇珍奇宝,遂下了一道号令,任何官衙都可打劫,唯独不准进英王府。城破的当天下午,曾国荃便带着贞干仓促来到英王府。公然内里有很多珍宝。他批示勇丁把这些东西全数装进一间屋子,然后贴上封条,派几个勇丁日夜扼守。

"大哥,过几天,待城内略微安宁后,吉字营托厚二看管一下,我回荷叶塘去疗养两个月。""论你前段的劳累,是该当归去歇息一下。"曾国藩望着九弟黑瘦的脸,非常心疼地说,"不过,依大哥之见,临时还不要归去,你要乘霸占安庆的军威,东下有为、巢县、含山、和州,作进军江宁的筹办。""大哥说的不错,"沅甫抬高声音说,"我此番回荷叶塘,名为疗养,实在是要把英王府的财物运归去。""四眼狗剥削了多少财宝?"曾国藩吃惊地问。

大风刮了三日三夜,到了第五天早上,长江风平浪静,曾国藩带着一班文武幕僚乘船东下。下水船行得快,不到两个时候便到了安庆南门船埠。曾国荃、曾贞干、鲍超、多隆阿,另有韦俊等,早已在船埠上等待了。大捷以后相逢,大师都格外欢畅。

八月月朔日掌灯时分,曾国藩收到了安庆霸占的捷报。看来,"日月合璧、五星联珠"的非常吉祥,的的确确是应在安庆疆场上,应在他曾氏家属身上,这不但预示着长毛的毁灭,更预示着曾家将成为当今天下最为荣幸的家属。这一点,顿时就会通过皇上的嘉奖而明示天下。想到这里,曾国藩镇静不已。他当即在灯下给沅甫、贞干写了一封信,向两位老弟恭贺大喜,并奉告他们明天亲来安庆贺贺,两江总督衙门也随即迁到安庆。

从南门到英王府沿途大街冷巷都已打扫洁净,每隔十步八步便站着一个执刀持枪的湘勇,氛围森严而威风。曾国藩坐在轿里不觉感慨起来:畴昔看不出九弟有过人之处,这两年真是大有长进,且不说攻打安庆的军事才气,光就从南门进城来一起的安排,就已显现出大将之才了。想起当年天未亮进武昌,半路遇暗箭,几乎丧命的景象,愈发见出九弟分歧凡响的气势和纯熟。

李臣典字祥云,本年才二十四岁。邵阳人,从小在湘乡荷叶塘外婆家长大。人生得孔武有力,打起仗来,冲锋陷阵,非常英勇,从曾国藩的身边来到吉字营后,极受曾国荃的正视。为把此次入城典礼办好,李臣典早早地便作了安排。他站在城楼上,远远地瞥见前面一列约有三四十顶轿构成的步队,逶迤向南门这边走来,当即命令作好筹办。曾国藩的绿呢大轿离城门另有百把丈远的时候,南门外摆列的十座火炮,接踵对天发射。一声声闷雷般巨炮,惊得鸟飞兽走,四周的人纷繁躲进屋里。入城的氛围,一下子变得严肃厉杀。火炮声停下来的时候,轿队已来到城门口。李臣典带领百余名吉字前营的营官哨官,穿戴整齐的武官服,笔挺肃立在城门的两边。曾国藩忙叮咛停轿。他从轿中走出,双手抚着李臣典的肩膀,打动地说:"李分统,你们为国度光复名城,厥功甚伟,请受本督一礼。"说完就要作揖。慌得李臣典忙扶着曾国藩的手说:"大人请上轿。过两天,吉字前营全部官勇设席为大人洗尘。到时,我们还要向大人讨赏哩!"曾国藩欢愉地说:"诸位大功,我已向皇上申报了,想不久御赏便可到来。本督恭喜诸位。"说完重新上轿。

一 曾老九要把英王府的财宝运回荷叶塘

国荃带着大哥进了寝室,指着屋里摆的东西说:"这是畴昔四眼狗住的处所,大哥看哪些要得的就留下,哪些不可的,我叫人搬走。"曾国藩环顾寝室内四周,见卧房安插得非常豪华豪侈,不由皱紧眉头说:"屋子里的东西一件不留,十足给我搬走。把我的那几口竹箱抬过来,再寻一张旧床,几条旧桌椅板凳就行了。"曾贞干说:"九哥,大哥既不要,就抬到我的屋子里去吧,让我乐得享用几天。""行,满崽厥后福,都送给你了。"曾国荃笑着一挥手,立时过来十几个亲兵,一窝蜂似的把屋子里的器具抬了个精光。

轿队在英王府前停下。"英王府"三字横匾早已砸烂,换了两江总督衙门黑底金字竖牌。承平天国喜好绘画。英王府里到处涂画着有关天父天兄的宗教画和歌颂天王、英王及称道承平军军事胜利的各种丹青。现在,它们全数被白石灰粉饰了,唯独大门前照壁上的那幅画还保存着。那是一株盛开红花的桃树,树干上爬着一只猴子,猴子手里拿一根木棍,戳着桃树杈上的一个蜂窝,四周是惊得乱飞的小蜜蜂。曾国藩鹄立在照壁前,问:"这幅画为何没刷掉?""大哥!"曾贞干走上前说,"这是封侯图。取蜜蜂和猴子的谐音。九哥说这幅图还要得,这是大哥今后封侯的喜兆。""甚么乌七八糟的东西!"曾国藩满脸不悦,"长毛不学无术,拿猴子来比侯爷,岂不荒唐绝顶!堂堂总督衙门哪能容此不伦不类的涂鸦。从速把它刷掉,另写'清正廉洁'四字。"  "是!我顿时叫人办。"

次日吃过早餐后,营房外摆着一长溜轿,除一顶绿呢外,其他都是蓝呢轿。沅甫请大哥进绿呢轿。曾国藩说:"战事刚结束,到处乱糟糟的,统统都要从简为好,牵匹马来代步就行了,何必吃力去找来这么多的轿!"沅甫笑道:"长毛当官的最喜坐轿,安庆城里少说也有百来顶官轿,只是他们喜好用黄绸黄缎粉饰,找轿不难,换绿呢蓝呢却费了几天工夫。"说着,大师都顺次进了轿。

"讲的人多的是,不但是湘乡县,全湖南都如许说。前几天又有人对我讲,说湘乡县、长沙城没有人参买,就有人说,都让曾家的人买光了!此次我真的要对不住各位,不但湘乡、长沙,连衡州、湘潭的人参我都要买光。"曾国荃越说越努力,嗓门很大。

"待到长大成人,只怕仗早就打完了!"曾国荃凑过脸来,插了一句。曾国藩沉吟半晌,再次提起笔来,写了两个字:照缮。兄弟三人正筹办寝息,内里突然响起一阵短促的马蹄声,大师都深感高耸,不约而同披衣向门外走去。刚出房门,康福捧着一个木匣正从大门口走来:"大人,朝廷来了告急公文。"曾国藩仓猝接过木匣进了屋。木匣翻开了,暴露一份兵部信套,上面鲜明写着:六百里日夜通报,送东流两江总督曾大营。为何这般孔殷?他仓促拆开信套,一行字跳进眼中,只觉两眼一黑,手一软,人瘫倒在椅子上,兵部咨文从手中飘落下来……

"雪琴呢?"曾国藩发明欢迎的人群中缺了立了大功的彭玉麟。

"大哥,道光二十三年,你初度放了四川主考,得了二千两程仪,忙着寄回一千两,并附一张长长的清单,亲戚朋友、左邻右舍都写到了,我和四哥、六哥当时不睬解,本身家里很紧,得了点钱,何必要如许散开。大哥开导我们,说亲朋畴昔支撑甚多,有的已大哥了,若不早点给他们点钱,今后怕没法酬谢了;还密意地回想起南五舅说要给你当伙夫的话。我们看后很受打动,最后完整按大哥说的办了。大哥,你能够不大清楚,这些年来,因为你要做清官,家里没有多的银子,导致很多亲戚对我们生了怨气,说是担了个浮名,一点实惠也得不到。"曾国藩笑了起来,说:"当我曾家的亲戚真是委曲了他们。""大哥,我晓得你是要做一个无半点瑕疵给人指责的圣贤,但产业不能不置,子孙的饭碗不能不考虑,嫡亲老友的要求不能不满足。这类事大哥你就莫管,让我来做。我不怕别人讲,我也不想做圣贤,我讲的是实在。再说,安庆城里的财产都让弟兄们分光了,伪英王府的东西归我和贞干亦不过分。""沅甫,我平时是如何教你的?才打下一个省会,你就如许吃紧忙忙置产业,显摆气,倘若今后真的由你打下江宁,你岂不要把伪天王宫里金银都运回荷叶塘?"见大哥动了气,老九不再开腔了。这时贞干出去,手里拿着一叠纸:"大哥,这是保举单,各营将士都在催发,你就从速过过目吧!"曾国藩接过来,一张张地翻看。保举单上的名字,曾国藩大部分不熟谙,也弄不清大家的功绩如何,明知此中必有很多不实之处,他也无可何如,正要提笔具名,却俄然瞥见了一个名字,便问:"厚二,这个金益民是不是金松龄的儿子?"贞干点了点头。曾国藩发怒了:"他还只是个十岁的孩子,就请以把总尽先拔补,赏戴蓝翎,给人晓得岂不笑掉大牙!"曾贞干不慌不忙地解释:"大哥,自从金松龄被处身后,他的老母妻儿活得太不幸了。我晓得大哥厥后对此事也有些悔怨,但人已死,无可挽回,便只要对他的儿子尽点情意了。大哥不要健忘了,金益民的爷爷曾经救过母亲大人的性命。""到底是个小孩子,又远在湘乡,离谱太远了。"曾国藩说,口气较着地和缓了。

"全数封存在后院一间屋子里,少说也值十几万两银子。"曾国荃说着,面露忧色。

曾国荃在英王府里摆下丰厚的酒菜。这顿饭一向吃到夜里,曾国藩正要解衣睡觉,国荃排闼出去了:"大哥,有件要紧事跟你筹议。""甚么要紧事?"曾国藩奇特地问。

"你筹算全数运回荷叶塘?"曾国藩面有愠色。

安庆城九门,数南门最为高大、宽广,这一年多来南门一带仗打得少,粉碎不大。曾国荃选定从南门进城。明天,南门外扎起了一座高大的牌坊。牌坊上装潢着松枝、绸花,并吊挂着四个大红灯笼。担负南门外批示的是吉字前营分统李臣典。

第二天夙起,东风高文,江面上波澜澎湃,船不能行,曾国藩只得留在东流,草拟报喜折。以往,曾国藩的报捷奏疏,免不了自矜自夸的言辞。复出今后,他服膺陈广敷的指导,按黄老学说处世,尽去矜夸,一味柔退。"兵者不祥之器,非君子之器,不得已而用之,澹泊为上。胜而不美而美之者,是乐杀人。夫乐杀人者,不成以得志于天下矣。"老子这话说很多么深切,可惜先前了解不深!曾国藩想。固然贰内心深处为安庆的霸占,为曾氏家属的勃兴而矜喜万分,他的报喜折却极平极淡,绝口不提"日月合璧、五星联珠"一事,也绝口不提曾家三兄弟的谋画军功,而把统统成绩都堆在胡林翼的头上:"前后安插范围,谋剿援贼,皆胡林翼所定。"一来谦让,二来也借此酬谢胡林翼这几年对他的好处。写好后,他还感觉把这事进步了。想起鲍超前几天打了一个大败仗,因而干脆改作为鲍超报捷,把霸占安庆之事的笔墨尽量紧缩,降为附片。

"小声点,老九。"曾国藩说,"你此次立了如许大的功绩,我想皇上必然会有厚赏,估计会放个臬司,也能够是藩司,何需求授反对者以话柄呢?""我不如许看。"当过几年统帅的老九,已不像畴昔那样惟大哥之命是从了。他有他本身的一套,只不过跟大哥说话,口气和神态仍还是恭敬的。"皇上升不升我的官,我看既不在乎我运不运银子回家,也不在乎别人攻讦不攻讦。在当今如许的乱世,皇上要的是早日光复他的江山,只要我的吉字营能兵戈,他就不能不升我的官!"曾国荃的话虽欠含蓄,但说的是真相。

酬酢以后,曾国藩筹办从南门进城。国荃说:"不焦急,大哥,今下午先在城外安息,我和厚二陪大哥看看城外的疆场,明天上午再进城。"曾国藩说:"也好,我是要细细看一看,好晓得将士们这半个月来攻城的艰苦。赴汤饼会,不能度量婴儿而忘了产妇的痛苦。"说罢哈哈大笑起来。随行幕僚都说:"产难以后,比如再生,真正不轻易。"当天下午,世人陪曾国藩沿着城墙走了一段路。见缺口连接,血痕满目,曾国藩不断地感喟,感慨胜利来之不易。

"他到池州府去了,过几天就来。"国荃答。

"全数运去。"曾国荃毫不含混地答复,"用船运,我已想好了。用旧木板钉五十口大箱子,估计能够装完,内里再放些旧书。别人问起,就说运书回家。返来时再沿途买几箱人参,犒赏此次有功将官。""沅甫,你不能如许做。"曾国藩满脸正色地说,"军中饷银很紧,除吉字营、贞字营外,其他各部都已欠饷多月,你如何能将这笔巨款擅自运回家去?再说,世上没有不通风的墙,你就不怕别人指责你私吞贼赃?此事千万不成为!""大哥,你也太当真了。"国荃微微一笑,不当一回事,"私吞贼赃?军兴以来,非论是八旗兵,还是绿营,哪个带兵的将帅不私吞贼赃?就拿我们湘勇内部来讲,又有几个将领不将金银运回湖南故乡的?迪庵活着时,运回家的银子何止十万二十万!现在希庵在皖北,又是一船一船地将贼货运回湘乡。他家的田少说也有五千亩,记在别人名下的,就更不知有多少了。只要我们曾家,大哥管得严,我们几兄弟都不敢多带一两银子归去。可别人是如何看的,大哥想过没有?没有一小我信赖我们不私吞贼赃,都说黄金堂现在名副实在地堆满了黄金。""谁讲这些没按照的话?"曾国藩愤恚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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