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一颗奇异的玛瑙
"这个江湖窃贼,赋性不改!"曾国藩想到这里又骂了一句。他在申名标的票据上重重地画上一个叉,然后把它愤恚地推到一边。
申名标走后,曾国藩又试了一次,跟刚才一样。他猜不透此中的奇妙,内心说:"这天下果然有些匪夷所思的东西。"顺手把玛瑙置于案桌上,持续核阅未了的开支单。看过几份后,便是标字营的军饷开支细账了。打武昌前夕,曾国藩传闻申名标在湘潭船厂监工时,冒领人为三千两银子,当时因急于出征,不能细查。曾国藩当真地看了申名标报上来的票据,项目与彭玉麟、杨载福的差未几,银子却多开了五千余两。曾国藩很觉思疑。他分开案桌背手踱步,一眼瞥见烛光下那颗淡黄色的玛瑙在闪光,内心明白了,狠狠地骂道:"这小子想用玛瑙来贿赂我,真恰是个瞎了眼的家伙!"前两天,刘蓉奉告曾国藩,这段期间,每夜都有很多湘勇卷带在武汉三镇劫掠来的财物,离营逃脱。曾国藩已叮咛彭毓橘带人守在通往湖南的各条路口擒拿。据彭毓橘说,被捉的人中也数标字营的多。
水陆四十名营官,都是曾国藩亲身任命的,对他们的品德、才气、好处、弊端,他都体味得很清楚。罗泽南、王錱、李续宾、彭玉麟等人上报的开支单,普通与实际出入不大,曾国藩比较放心。对于他们所报的细项,不再一一考核。有的营官,特别是从绿营中调来的营官,在看他们的开支单时,则格外用心,逐条查对,逐项核实,他不答应湘勇将官中有贪污中饱的征象,常以岳飞"文臣不爱钱,武将不吝死"的话教诲部下。曾国藩特别不能容忍有人欺蒙他。审过二十多份开支单后,已是深夜了,王荆七又换来两只大蜡烛。一个亲兵出去禀报:"海军标字营营官申名标求见。""彻夜一概不见人,有事明天来。"曾国藩头都没抬,仍在看那些写满密密麻麻数字的开支单。过会儿亲兵又出去:"申名标说有要紧事,非早晨来不成,恳请大人访问。""甚么事非得夜间来呢?"曾国藩想。他放下笔,伸了一个懒腰说:"那就让他出去吧!"待申名标坐下后,曾国藩浅笑说:"标字营此次在长江水面上放火燃烧贼船近百艘,为攻破武昌立了大功。申营官批示有方。"申名标忙欠身说:"光复武昌、汉阳,端赖大人奇策,职下着力甚微。"曾国藩不想跟他多扯,问:"申营官夤夜至此,有何贵干?"申名标把凳子移向曾国藩,小声说:"标字营进城后攻打总督衙门时,一什长在贼首韦俊的寝室中发明一紫檀木盒。盒内装着一颗一寸见方的淡黄色玛瑙,玛瑙中有一朵红牡丹。勇丁们正在猎奇地旁观,恰逢我出来。什长把玛瑙给了我。日光下,我见那朵牡丹开着血红色的花瓣,真是都雅,便收下了。彻夜我睡在床上,想我是个带兵的粗人,要这玛瑙做甚么!大人平素爱好古玩文物,何不将此玛瑙送给大人。我连夜起家,从木盒中取出玛瑙。俄然发明一桩怪事。"申名标成心停了一下,看曾国藩正聚精会神地听他讲,非常对劲。他觉得曾国藩会问他"甚么怪事",见曾国藩并未开口,只得持续说下去:"大人,你老说怪不怪,白日看到的那朵红牡丹,花瓣竟然全数收缩了,就像已经干枯一样。我很奇特,便从速扑灭两支大蜡烛,再细心看时,花瓣重又开起来,只是比不得白日的光鲜。我想,这可真是个宝贝,便连夜把它带来送给大人。"说罢从身上取出阿谁紫檀木盒来,双手递给曾国藩。曾国藩说:"玛瑙里有牡丹花不是怪事,像你刚才说的,花瓣能开能收,倒是畴昔没有传闻过的,待我看看。"曾国藩看那玛瑙,内里确有一朵开着的红牡丹。他吹熄蜡烛,再看玛瑙时,公然那牡丹神鬼不知地萎缩了。他叫荆七再把蜡烛扑灭,那牡丹真的又开起来。曾国藩欢畅地说:"真是一件怪物!""大人喜好,这颗玛瑙就贡献给大人吧!"申名标笑嘻嘻地说,说完起家就走。
烛光下,那颗奇特的玛瑙仍在闪动着淡黄色的幽光。曾国藩走畴昔,将它悄悄地捧起,细细地打量着。他想起明天要设席为多隆阿拂尘,脸上出现了一丝嘲笑:"明晚我就用这个宝贝,来他个一箭双鵰!"
吃完中饭后,曾国藩昼寝半晌,一起床就不竭地有人来找,弄得他没法披览文书。晚餐后,他要荆七挡住统统来客,彻夜务需求将各营报来的军饷开支单核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