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接受船山后裔赠送的宝剑
曾国藩点头说:"先生典守船猴子故居,保存了祖宗贵重遗物。迩来世道乖乱,先生守之不易。""先祖旧业,世全不敢丢弃,守之虽不易,但也是先人应尽之任务。"觉庵说:"亲家,何不陪伯涵观光一下船猴子遗址。"曾国藩说:"正要瞻仰,烦世全先生带路。"世全把曾国藩一行领进左边一间配房。这里摆设的多为船山旧物。一进屋,劈面而来的是一幅船猴子画像。画的是一个面貌清癯的老头儿,脸特别长,细眉长眼,头上包着黑布,黑布两端拖下一尺余长的尾巴,顺着两耳下来,搁在两肩上。画像上题着船猴子写的《鹧鸪天》一首:"把镜相看认不来,问人云此是姜斋。龟于朽后随人卜,梦未圆时莫浪猜。 谁笔仗,此形骸,闲愁输汝两眉开。铅华未落君还在,我自从天乞活埋。"画像两边贴着船山自撰的春联:"六经责我开生面,七尺从天乞活埋。"世全先容,这是船猴子七十岁寿辰时,请人画的一张像。曾国藩指着像上方"孝思恬品、霞灿松坚"八个篆字问:"这八个字是谁题的?"世全答:"这是永历帝赐赠家先祖的话,为家先祖朋友陈露台所书。家先祖的画像,这里另有一幅。"世全用手指着劈面的墙壁。曾国藩等人转过脸,看到劈面墙上也吊挂着一幅船猴子的画像。像上的白叟是一样的,只是头上不包布,而戴着一顶处士巾,也有船山自题的《念奴娇》一首:"孤灯无法,向颓墙破壁,为余出丑。秋水蜻蜓无着处,全现败荷衰柳,画里圈叉,图中吵嘴,欲说原无口。只应笑我,杜鹃啼到春后。 当日落魄苍梧,云暗天低,准拟藏衰朽。断岭夕阳枯树底,更与行监坐守。勾撮指天,霜丝拂项,皂帽仍粘首。问君去日,有人还似君否!"曾国藩问世全:"令先祖诗词集合仿佛没有收这首词?"世全答复:"的确充公。甚么启事,现在已不得而知。想必是家先祖兴之所至,率尔操觚,书以自嘲。过后又不觉得然,便不放进集合。" 曾国藩点点头。
"亲家,你晓得,家先祖是前明的臣子,生前一向不与国朝通来往。曾大人不会有忌讳吗?"觉庵深思一下说:"过会儿我来讲几句话,他天然会收下。"曾国藩的视野转到西边墙上,这里是近世几位名流题字。最前面高悬的是四个楷书字:"衡岳仰止"。字后有段跋语:"衡山王船山先生,国朝大儒也,经学而外,著作等身,不唯行宜介特,足立顽懦。新化邓学博来金陵节署,言厥后嗣谋梓遗书,喜贤者以后,克绍家声,固体额以寄。道光十八年四月望总督两江使者前翰林院编修安化后学陶澍敬题。"接下来另有陶澍联一副:"天下士非一乡之士,人伦师亦百世之师。"曾国藩内心悄悄喝采。再看下去是祁隽藻和许乃普所书的两副联语:"气凌衡岳九千丈,心抚离骚廿五篇。""痛哭西台,当年帆海君臣,知己犹余瞿相国;羁栖南岳,而后名山述作,同声惟许顾亭林。"许乃普后是常大淳壬午游湘西草堂而作的一首七律:"老屋三间丹垩新,先贤前此久居住。叹嗟本日风景换,想见当年著作频。甲子自书陶靖节,庚寅谁吊楚灵均。我来无穷榛荟慕,欲向船山荐藻萍。"看着常大淳的墨迹,想到他已作古了,曾国藩内心不免有些伤感。常大淳以后,另有一些诗词联语,也有写得好的,也有平平的。俄然,一种熟谙的笔迹跳进视线。本来又是一副联语:"自抱孤忠悲越石,群推正学接横渠。"联语后端端方正写着一行字:"而农先生几筵,不能窥之万一。谨节録先生自铭语觉得献。道光壬寅六月既望长沙后学唐鉴敬题并书。"镜海先生都有字挂在这儿,本身却本日才第一次来,比拟前辈敬贤之心,曾国藩感到忸捏。
"伯涵,既然世全一片至心,你就收下吧!此剑曾立赫赫武功,又是当年霸占金陵的吉物。本日长毛占有金陵,世全送与你,此乃天意。将来光复金陵,必然非伯涵莫属。"汪觉庵帮手亲家来劝。
"他目前正陪老母在渣江闲居。"世全答。
曾国藩说:"我于船猴子之书所读未几。在京时,蒙小岑赠送《礼记章句》四十九卷,诸经稗疏考据十四卷,对先生的学问文章敬佩不已。昔孔子好语求仁而雅言执礼,孟子亦仁义并称。圣王以是平物我之情而息天下之争,内之莫大于仁,外之莫急于礼。先生注《礼记》数十万言,幽以究民物之同原,显以纲维万事,弭世乱于无形,功德大矣。"欧阳白叟说:"涤生所论甚是。前明之末,我朝开基之初,将黄南雷、顾亭林、王船山并称为三大儒。实在,南雷党同伐异,器宇太狭小;亭林为学支零破裂,未成体系,惟船猴子学问包含万象,广博高深,其品德更是高洁,非黄、顾所及。"觉庵说:"船猴子书中到处珍宝,只要留意,开卷可拾。且群情多发前人所未发,其精到纤细,非世人可及。就拿对岳武穆的评价来讲,先人都说武穆愚忠,为他可惜。船猴子慧眼独具,说武穆恰是不忠君,与高宗针锋相对才遭殛毙的。"世全说:"家先祖以为,武穆是要将抗金停止到底,而高宗赵构却要向金乞降称臣,是以高宗不能容武穆。"觉庵说:"更骇人的是,船山先生公开以为武穆灭掉金后,再来攻宋也是无可非议的。"国葆说:"船猴子言之有理,赵构昏庸,武穆代替有何不成!" 罗泽南也说:"此议痛快!"
王世全走过来讲:"承蒙前辈贤能存眷,惠赐笔墨,使陋室生辉。本日大人光临,幸会难再,世全已备下笔墨纸砚,请大人及各位高朋犒赏诗联,王氏族人感激不尽。""国藩才疏学浅,前贤墨宝以后,岂容我辈插手?今后代人将以狗尾视之,则自贻热诚矣。"曾国藩谦让不肯,王世全执意哀告。曾国藩本喜题诗作对,常日等闲之处,都愿题联纪念,本日来到一代儒宗故居,怎会不肯留下墨迹呢?刚才谦让,一是出自礼节上的谦逊,二是正因为此地非比平常,而本身还没考虑成熟,为慎重起见,不题也好。现在见世全态度竭诚,便思虑一番,在书案上写下一联:"笺疏训诂,六经于易尤尊,阐羲文周孔之遗,汉宋诸儒齐退听;节义辞章,毕生以道为准,继濂洛关闽而后,元明两代一先生。"写完后连声说:"见笑,见笑。"世人见曾国藩对船山学问评价甚高,又见其字刚毅矗立,松散流利,齐声奖饰。曾国藩又在左下方以小字落款:"咸丰三年十一月钦命帮办团练大臣前礼部右堂曾国藩敬题。"世全又请罗泽南题。泽南一再谦谢:"我夙来才情痴钝,仓促之间无好句,免了吧!"曾国藩说:"罗山莫推让了,你再推让,就显得我不自量了。"世全知罗泽南是湘中一带极有影响的学者,如何肯错过这个机遇,一再要求。泽南拗不过,只得也写了一联:"忠希越石,学绍横渠,在当年立说著书,早定千秋奇迹;身隐山林,名传史册,到本日征文考献,久推百世儒宗。"也落款:"咸丰三年十一月保升直隶州知州湘乡县训导罗泽南谨识。"大师分歧奖饰。世全又要国葆题。国葆感到难堪,他望着大哥,不知该题不该题。曾国藩晓得他的意义,说:"你平日崇拜船猴子,本日瞻仰先生故居,也题一联,表表情意吧!"获得大哥的鼓励,国葆当真思考以后,也题下一联:"湘水衡云留正气,楚辞孤竹证同心。"家人出去,说晚餐已备好,世全请曾国藩一行、觉庵师和欧阳白叟一道退席。
"岳母大人的体贴,国藩非常感激。国藩本日上午在江上学钓,想起长毛此次顺利攻破武汉三镇、安庆、九江,长趋江宁,迩来又在江西残虐,靠的满是海军。今后,我们与长毛交兵,不能没有炮船,我想就在衡州建立海军。本日特地就教各位前辈,不知可行否?"欧阳凝祉、汪觉庵、王世全分歧以为曾国藩此虑深远,衡州地处蒸湘汇合处,熟谙水性的人极多,不愁练不出一支海军劲旅。末端,王世全说:"曾大人要办海军,我倒想起一小我来,此人从小跟父亲在安徽长大,家藏一部《公瑾水战法》,多年来,对海军研讨有素,乃是一个极有效的人才。""此人是谁?"曾国藩对王世全的保举极感兴趣。
"你是说他讲客气,不美意义?" "不是。"
"这有究竟为证。"汪觉庵接着说,"康熙十六年,吴三桂慕船山大名,重金请先生为他撰《劝进表》,先生严辞回绝,说我怎能作此天不盖、地不载之语耶?在大是大非面前,可见先生的志向。"曾国藩点头,表示同意汪师的观点。世全深知觉庵企图,当即接过话头:"正因为家先祖不与吴三桂同流合污,以是康熙帝钦慕家先祖品藻时令。康熙十八年,湖南巡抚郑端遵守朝廷旨意,命衡州知府崔鸣骜奉送米银。康熙四十二年,受湖广学政潘宗洛之请,才有虎止公刊刻遗书的事。康熙四十六年,朝廷批准将船猴子入祀乡贤祠。乾隆三十九年将《周易》《书经》《诗经》《春秋》四种《稗疏》列入四库全书,并命国史馆为家先祖立传。"曾国藩说:"我朝历代圣主,对船山先生之恩都有加无已。"世全又说:"幸而长毛未进衡州,以其对待孔孟之态度,家先祖亦将蒙辱。王衙坪之以是另有本日之安静,实赖大人及各位先生保卫乡邑、力战长毛之功。家先祖地府有知,定会感激莫名。"曾国藩谦谢一番,说:"刚才进门之际,见府上楹联书'武功开一朝国运',看来先生祖上是以武功起家的。"世全说:"大人明鉴。王氏祖上确是凭武功为家属争得了一席职位。"泽南说:"我辈孤陋,对令祖上所立军功一事,一贯未曾传闻。""我王氏一脉,出自太原,后迁至江苏邗江。船猴子这一支鼻祖仲一公,当年跟从洪武帝起兵,后渡江霸占金陵有功,封山东青州左卫正千户。洪武二十二年,进阶武德将军、骁骑尉。二世祖成公从明成祖南下有功,升衡州卫批示佥事,晋同知,授阶怀远将军、轻车都尉,遂定居衡州。相传六世,绍紫垂荣,到七叶而武业中衰。而后则儒者辈出。" "到船猴子是第几代了?"
吃了一会茶后,曾国藩对世全说:"令先祖学问,近世罕见。国藩当年从汪师肄业,便神驰船猴子的矗立卓行。先生克绍箕裘,远承祖业,近年又刊刻令先祖很多遗着,嘉惠士林,功德不浅。"世全欠身答道:"把家先祖所遗旧作刊刻出来,是王氏世代心愿,也是世全的本分。只是世全学力和财力都不副,多年来心愿得逞。道光十九年,仰仗新化邓湘皋先生硕学大才,湘潭欧阳小岑先生又慷慨帮助五千余金,家先祖经学方面的十多种著作才得以梓行。""据传令先祖暮年糊口贫苦,仍读誊写作不辍,实为读书人万代表率。""家先祖平生贫寒,暮年隐居曲兰湘西草堂读书著作,甚为困苦。说来寒伧,家先祖当时竟无钱买纸,把别人不要的陈年帐本翻过来装订成册,时有贯穿,便记在这些册子上。临终时,写满字的册子,满满堆了一屋。但生前一卷都有力付梓。"曾国藩问:"道光十九年前,船猴子的书刻印过哪些?"世全说:"家先祖归天不久,其四子王敔以湘西草堂藏本为据,在衡州刊刻十余种,总题为《王船山先生书集》,当时印得未几。厥后惠江书局又刻了几种,印得更少。""道光十九年的版片印了多少?"曾国藩问。
世全答:"当时一种也只刷印了两三百部,版片存欧阳小岑家,拟今后再印一点。前些日子,小岑先生来信,说此版已毁于兵火当中。""可惜!"客堂里统统人都同时收回一声感喟。
"已是第十一代。刚才所看到的那把旧剑,恰是洪武帝赐给仲一公的,仲一公仗此剑随洪武帝霸占金陵。曾大人,你老现在率领兵马,恰是用剑的时候。王家自武夷公以来,一向以文章名世。此剑再留在王家,只是一件古玩,而不能阐扬它的感化。自古宝剑赠懦夫,若大人不嫌弃,世全愿代表王氏家属将此剑送与大人。""这可使不得!此剑乃王家家传之宝,国藩怎能夺人之爱!"曾国藩仓猝推却。
"这首古剑铭是如许写的。"凝祉一字一顿地念叨,"轻用其芒,动即有伤,是为凶器;深藏若拙,临机取决,是为利器。"曾国藩听完这首古剑铭后,明白岳父的深远企图,非常感激地站起来讲:"国藩服膺在心。"凝祉又对曾国藩说:"你来衡四个月了,听人说不管大小,事事躬亲,日夜劳累,毫得空日。长此以往,将有损身材。秉钰娘要我转告你,还须随时重视保重才是。本日上午你能忙里偷闲,垂钓江上,我很欢畅。自古以来,干大事有成绩的人,都会忙里偷闲。一张一弛,文武之道嘛!"听岳父提起上午的垂钓,他俄然想到创办海军之事,汪师、岳父和世全先生都是博学鸿儒,何不与他们筹议一下?
"我日内当去渣江拜访他。"
曾国藩感觉如许的群情不便多发,万一传到朝廷,说不定会碍事。他换了一个话题:"船猴子现存有多少先人?""约莫一百五十余人。我是家先祖次子攽公以后。"世全答。
"此人名叫彭玉麟,字雪琴,就是本县渣江人。"汪觉庵说:"恰是。若不是亲家提起,我竟健忘了。此人真可称得上衡州府一只玉麒麟。" "彭玉麟现在那边?"
曾国藩本来以为王船山是个分歧清朝合作的前明遗臣,明天听王世全和汪觉庵说来,方知他也是本朝的贞士。更使他冲动的是,这把剑有过霸占金陵的名誉经历。莫非光复金陵的盖世功劳真的要由本身来建立吗?如真的是天意,则不成违背。曾国藩想到这里,站起来讲:"既蒙世全先生错爱,又是汪师之命,国藩只好受了。"世全命人拿出宝剑来,双手恭送给国藩,说:"此剑有两点异处。一是剑刃看来甚钝,然削铁砍玉,如同泥土。二是每到半夜之间,它要长鸣一声。多少年来,都是如此。"满桌人都感到诧异,曾国藩更是欢畅。汪觉庵说:"伯涵,老朽代王家求你一事。今后金陵霸占之际,天下安宁之时,请你出面聘请海内名儒,订正刻印船猴子选集,既使船猴子平生弘愿得以实现,又光扬我朝学术。依老朽鄙意,此功或不在荡平长毛之下。"曾国藩侧身答道:"弟子服膺吾师教诲。今后霸占金陵首功不在弟子则已,若天意授予弟子,弟子必然在金陵刻印船猴子全数遗书。"世全起家,深表感激。大师持续喝酒。欧阳白叟说:"涤生本日喜得宝剑,老夫也欢畅。老夫非常爱好昔日读过的一首古剑铭,现把这首古剑铭送给你如何?""感谢岳父大人。"曾国藩恭敬地答复。
曾国藩与罗泽南、曾国葆都是初次来此,一一细看,室中保藏了三次所刻的部分书和大部分尚未刊刻的手稿。曾国藩将这些手稿也翻了翻。有个柜子里放着船山生前穿戴过的衣帽。最令曾国藩感兴趣的是一把古纹斑斓的宝剑。剑鞘为紫铜皮所制,四周钉着密密的银钉,五寸长的青铜剑柄,被手磨得锃亮闪光。曾国藩没有想到王船山的遗物中另有如许一把古剑,猎奇地把它抽出一截,立即见光芒四射。他脱口而出:"好剑!"便把抽出的部分重新插进剑鞘,又持续旁观。过一会,他对身边的罗泽南说:"待今后战事停歇下来,我辈集资刊刻船猴子的选集,这是一件有大功于世的奇迹。"罗泽南笑道:"当时涤生牵头,泽南将尽力帮手。"曾国藩说:"一言为定。当时我牵头能够,订正就要靠你了。"泽南说:"我愿用十年时候来办此事。"国葆笑着说:"罗山师太聪明了,那实在是出钱请你读十年书。"三人都笑起来。王世全听到他们三人的说话,又想到曾国藩奖饰柜子里的古剑,便悄悄把汪觉庵叫到一边,说:"曾大人看来爱好家先祖那把剑。常言道,宝剑赠懦夫,红粉贻才子。曾大人正领兵杀敌,需求这类东西,我们留着无用,不如送给他。"觉庵说:"那太好了,等会你就送给他吧!" "只怕曾大人不收。"
"不烦曾大人亲到渣江,"王世全说,"来日我修书一封,请他到舍间来,我再陪他去桑园街谒见大人。"
酒菜宴上,世全几次敬酒,觉庵也以仆人身份不竭劝菜,宾主甚是欢腾。觉庵想起世全要以宝剑相赠的事,为消弭曾国藩的顾虑,他把话题引到王船山对朝廷的态度上。觉庵成心隐去了船山对清朝仇视的一面,却大谈他对朝廷的依顺:"人们说船猴子是明之遗臣,不与国朝合作,实在此说不全面。先生的确忠于明朝,但对我大清也是推戴的。" "真的吗?"国葆插话。
出南门外不远便是王衙坪。它坐落在回雁峰脚下。这一带丘陵起伏,林木富强,风景很好。在并排摆着的四口大鱼塘中间,有一栋年代长远的青砖瓦房,汪师奉告曾国藩:"船山故居到了。"门口,王世全带着四个儿子早已恭候着。王世全说:"曾部堂光临舍间,世全父子蒙幸匪浅。"曾国藩答道:"大儒贤裔,国藩钦慕已久,本日伴随恩师前来一偿夙愿。"世全陪着曾国藩一行进了大门。曾国藩见大门楹柱上刻着一副笔势老迈苍劲的春联:"武功开一朝国运,文教启百代群蒙。"在客堂坐下后,王家很客气地敬献香茶,又端来满桌各式茶点。世全殷勤相劝:"舍间无佳物接待,请大人和各位高朋赏光。"曾国藩说:"听恩师说,先生正逢六十花甲大庆,国藩略备薄礼,愿先生安康长命。"国葆递上临出门时筹办的,上面绕着一条红纸的一百两封银。慌得世全忙说:"大人请快收回。世全一介寒士,本日与大人初度见面,如何担负得起!"又转过脸对觉庵要求,"亲家,你帮我说说。"觉庵说:"伯涵,你如何如许客气,弄得老朽都不美意义。"曾国藩说:"本日送这点薄礼,有三层企图:一为道贺世全先生六十大寿,二来为庆祝王汪两家联婚。二十多年来,我未曾给恩师寄过分文,妹子出嫁,岂可不送点嫁奁?三则略表我对船猴子的一点敬意。"世全、觉庵见他说得如此诚心,只得收下。
"那是甚么启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