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身份
她本就生得玉骨天成，清冷矜贵，不惹灰尘，此时一动不动地躺在那儿，就仿佛一块破裂的璧，凄美得让民气碎。
他看向榻上的闻溪，呼吸瞬时一滞。
一股莫名的痛苦顺着掌心钻进心中，殷煜珩蓦地闭了闭眼，黯然分开了书房。
都说美人在骨不在皮，梅湘凌的冷傲就在于静若华娟，泣动江山。她一脸的委曲幽怨，泪水盈盈滚落，就差对着殷煜珩喊，她也不肯嫁给太子啊。
“将军如果心疼那未成形的胎儿倒也不必，这丫头命苦，骨断磋磨，服的都是活血散瘀的药，这胎本也保不住的。老夫这碗落子汤，是让这丫头早摆脱。与其等她晓得本身有了身孕，满心等候再绝望落空，还不如这般洁净利落。老夫言尽于此，将军要杀要剐请快点，不然太子问责，老夫也不好过。”
闻溪悄悄地躺在被子里，脸上的肌肤如冷瓷般，白得再无其他色彩，她呼吸极轻，仿佛下一刻就要消逝了。
“……将军可晓得？”
一道亮光划开暗中，闻溪衰弱着展开双眼，阿黎挂着两淌泪痕的小脸映入视线。
“阿梓！就你长嘴了！”薛老神采凝重，再看闻溪木然的躺在那，不闹不怨，连哭都不哭才最让人担忧。
阿梓拉着阿黎给她擦药，忿忿道，“姐姐莫在等那冷脸怪！他甚么都晓得，却只说姐姐一个奴婢罢了……”
话音未落，就听身后薛老冷冷的哼了一声，吹着胡子瞪着眼，一旁阿梓更是气得龇牙。
“敢问将军，闻溪丫头与你而言，是何身份？”
“本日这些奴婢可都是娘娘的人？信得过否？”
阿黎细心记下以后送薛老和阿梓去门房，却在书房门口赶上了刚回府的殷煜珩。
阿黎擦眼泪的时候，又蹭到了被那些宫婢弄伤的脸颊，疼得她倒抽了口寒气。“嘶……女人别找了，少爷在老侯府陪着那位呢！”
薛老这一问，让书房顷刻间变得静可闻针，殷煜珩圆睁着眼，欲言又止，偏室里的闻溪清冷如冰，只是视线微微抖了一下。
阿黎正退出来，偏室的门被殷煜珩大手挡住，留下半尺裂缝。
此时连廊上，阿梓拎着药箱在前，薛老一脸焦心在后，一老一小跑着往门房赶，木槿却在前面不紧不慢地嚷嚷，“急甚么？等等我呀！”
殷煜珩面无神采，“去沏杯茶来，本将军在前堂等待太子殿下。”
殷煜珩：“……”
殷煜珩担忧梅湘凌再这般失态会遭来杀身之祸，双目一沉道，“还请娘娘保重御体，她只不过是个奴婢，下人一个罢了……”
“哼，老夫就晓得将军难堪。没错，她不过是将军身边的一个丫环，知名无份。将军未娶正妻，敢问府上夫人、老太君，可会容这孩子足月出世？”
她俄然含泪苦笑，“老天爷啊，为甚么统统磨难都是本宫的？为甚么啊～”
殷煜珩眉心能夹死一只壁虎，面对薛神医的诘责说不出半个不字来。
“站住！她沐闻溪就是我殷煜珩的奴，我可有说错？本将军向来恭敬薛老，可本日如果不把话说清楚，休怪我翻脸不讲情面！”
“丫头，别难过，快把药喝了，好好养好身子，咱福分在背面呢……”
梅湘凌越说越悲伤，两个婢子都快扶不住她，“本觉得将军留她在身边，只是因为眉眼有那么几分类似……可她都已经有了将军的骨肉，呵～”
“她与老夫而言，是好不轻易遇见的宝贝徒儿！你们权贵之家，有几个像闻溪这等身份的孩子得以善终？她无子无宠都不要紧，老夫还能指着她传承衣钵。可儿如果折了，将军拿甚么赔给老夫？”
比起本身，闻溪现在更需求薛老医治，殷煜珩叮咛宫婢将梅湘凌送回后宅歇息，又喊住木槿。
“薛老昨日给闻溪搭脉之时，是否就知她已有身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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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溪的瞳人迟缓地移了移，双目浮泛，冷冷地看着屋子里的人，仿佛在找甚么。
薛神医方才为闻溪施针，这才让人凝住气复苏了过来。
面对责问的目光，殷煜珩竟张不开嘴解释，看着他二人肝火冲冲地赶去将军府，心中才略微托底。
木槿心领神会答道，“将军放心，都是嘴快的婢子，对娘娘也忠心……娘娘若知将军这般挂念，必然会展颜的。”
阿梓闻言，伸开肥大的臂膀护在薛老身前，眼中三分顾忌七分恨。
“每日申时，温水送服两粒，可让她安睡到天明，而后旬日的药，老夫已经带来了，辛苦女人给闻溪煎服，老夫还得回镇远侯府，不能久留。”
木槿晦涩一笑，福身去倒茶，殷煜珩晓得她定会顺道去奉告梅湘凌本身没有急着回府，如许应当能够赶在太子返来前安抚好她的情感。
殷煜珩眼底的肝火化作悲戚，偏过身将二人让过，怔了怔，才沉着步子走向偏室。
“是！”
“女人醒了？薛老，您快来！”
薛老没给他好脸，阿梓更是咬着嘴唇瞪着他，红红的眼眶又泛了泪光。
“丫头，你莫要痛恨为师，你身子几次重创，外敷内服了很多药，这胎保下来也恐难安好，趁月数还小，早些舍掉，才气尽量少毁伤元气，别难过了……”
殷煜珩的眼眶微微泛红，垂垂氤氲出水雾，贰内心清楚得很，闻溪现在经历的痛苦皆因心慕于他。若非如此，她怎会献身无悔，又何必舍命相救，更不会碍于身份受尽磋磨。
“为何不言明，还偷偷送来落子汤药，她还是你入室弟子，你怎忍心……”
他走出来，站在榻边，缓缓伸脱手，却被闻溪微一偏头，脸侧滑落下来的一滴泪烫得缩了手，僵在半空。
薛老看着心疼，不忍再见她忍着心中痛苦，从药箱里拿出一瓶安神丸交给阿黎。
“薛老留步，为何？”殷煜珩禁止着怒意，沉声求个答案。
“将军不是只当闻溪是个奴婢，是个命比纸薄的下人吗？跟侯府那位朱紫没法比，老夫还要归去服侍，恕我少陪！”
“是本宫错了……本宫当初就该如此笛这般，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将军便不会痛恨本宫，亦不会狠心断交至此。那日走水，本宫就该抱着这玉笛葬身火海，或不必经历现在蚀骨般的肉痛了吧……”
薛老淡淡看向殷煜珩，伸手按下阿梓的手臂，上前一步道，“将军想问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