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牡丹花开(四)
好死不死,真要让她不好过,是不是?怕惹事,她向来能躲就躲,能瞎就瞎,就当某根神经贫乏,低头哈腰,熬炼寒微。以是,吉星定来照路,她过了这山,上了那桥,随身后的两个如何翻滚浪花,都不关她事。
拎起裙脚,她筹算小跑。要晓得,丫环的命不值钱,撞破主子的肮脏事,说不定一顿乱棒,随便埋进后园当花肥了。
的确要咬牙切齿了。
心中想很多,她的步子倒是不疾不徐,从偏僻的一角沿着湖畔,又绕进杏树林,往正院厨房去。
裘老爷这两年身子一日不如一日,靠宝贵药材补着吊着,就跟无底洞普通,底子填不满本气。独一有才气办理铺子和买卖的裘三娘又在年初让张氏叫回家。多是这位由侧室成为正室的夫人吹了枕边风,裘老爷一句话就把帐本和库房钥匙从女儿手中收归去,交给了张氏的两个儿子。
幸亏裘老爷再没有侧室,只要三个上不了族谱的姨娘。二姨娘三姨娘生得是女儿。四姨娘倒是生了一个儿子,不过庶男在这个社会轨制里得不到太多财产,更有些是要靠正房兄弟布施的运气。加上张氏长于心计,恩威并施将三人节制得紧紧的,平时大气都不敢出。
墨紫这么一想,从速将目光调往另一边,特别要去忽视那金球。成果呢?一方要飘不飘的鲜红抹胸,差点刺瞎她的眼睛。
张氏拿到帐本和钥匙时,拉着裘三娘的手,把辛苦了这话说得那是情真意切。一回身,就把儿子儿媳妇叫到本身院里说了半日的事。绸缎的买卖交给四爷,茶米铺的买卖交给五爷。家中库房钥匙本身一把,四奶奶一把,五奶奶则掌管府中平常物品的采买。
墨紫瞧那两个不学无术的,要看出帐本的题目来,少说也得一年半载。
“叫绿菊陪我去一趟吧。”裘三娘起家,“她要再看着院门,指不定要在背后说我偏疼。”
墨紫秋水漾的眸光乍现,眉梢轻挑,急中生智。
诺大一个裘府,到处雕梁画栋,廊环九转,碧湖翠桥,奇石美园,外头的平常百姓底子设想不了的奢糜,现在却已经在用老底本了。
“都快去快回吧,我可还得盛装呢。”裘三娘呵笑两声。
消停也只是五奶奶跟前消停。背着她,裘五还是偷香窃玉,不亦乐乎。也该得裘五有艳福,因他生得堂堂一副好边幅,手里费钱如流水。略不端庄的女子就等闲勾搭上,还能从他身上捞金得银,何乐而不为。他那院子,一窝丫头皆是能人,争风妒忌,相互抢宠,相互攀比,高捧低踩,从不真正平静。
.
是以,这裘家就即是让张氏的两儿子朋分了。
这要换个主子,毫不会容忍奴婢仆妇对本身指手画脚,哪怕沾上一点点超出主子的自作聪明,必会警戒万分,想方设法给磨没了志气。没那么狠心眼的,也会让媒婆子把人领走,再找个诚恳明白的,渐渐调教。
平澜园里住的是裘家老五,年纪小了裘三娘三岁。结婚前,一屋子的丫头都被他沾过身,外头娶进两个侍妾。结婚后,五奶奶的四大陪嫁丫环一个也没放过。为这事,五奶奶没少闹。张氏本想护短,却又眼红儿媳妇的陪嫁银子,当着儿媳的面训过儿子几次。大抵暗里同儿子对过口,好不轻易消停了个把月。让五奶奶同四奶奶掌家,就是出于安抚。
是 由】.
正值花期,粉澈澈的杏花开在枝头。风一吹,飞起一群白蝶。三日前,张氏在此摆宴赏花。三今后,偷懒的丫头们仍未拾掇洁净。氛围中残存的酒微酸。
平澜园离主院厨房不远,不过要多走一段假山花圃,上一折九曲桥。墨紫不介怀多走多折,只是这平澜园里的仆人,让她想要躲躲远罢了。
裘三娘就想,多小巧的心机。
墨紫身上仿佛有很多谜,可胜在循分懂事,在其位谋其职。对裘三娘而言,足可用。不过可用多久?墨紫进裘府以来一向乖静。裘三娘自认一双利眼,因而也悄悄观着。
千万,千万,别让她撞上不利星。
此时,墨紫提到九娘。
白荷只要不轮值,就会一头扎到厨房里,跟她的乳母学做菜。她也跟裘三娘出去过,南北菜系吃过就会,一手好厨艺。不过,她在三娘部下,并不是厨娘,而是管事的大丫头,管着墨紫三个,还卖力顾问三娘的身边琐事。要说做菜,就跟绿菊没事爱绣个手绢荷包,小衣没事爱爬树,墨紫没事爱玩弄木头,喜好罢了。
起初刚热烈过,现在这大日下,除了墨紫,再没有别的人影。她用心避开脚下碎杯冷羹,等面前俄然一座假山挡住来路,才发明本身偏了方向,来到平澜园的四周。
而墨紫,是一个可贵让裘三娘没法揣摩剔透,却又舍不得弃之不消的人。不但因为那一双摆布皆能的手,另有令裘三娘也要叹佩的聪明聪明。
“我把白荷和小衣叫返来。”墨紫看看天气,“顶多去半个时候。”
裘家是扬州数一数二的大商户,至今已极富了五代。如何发得家,墨紫固然不太清楚。如何由盛走衰,她却看在眼里。
最深恶痛绝此类当代男,恰好这个府里三妻四妾的男人特别多,就连大管家都有一妻二妾。
可惜,晚了一步。假山背面窸窸索索,暴露半只松垮跨的男人宽袖。
在墨紫这个当代人眼里,裘三娘不是没主意的女子,但她长于用人,愿纳良谏而不存妒忌,目光高远,能进能退。是以,她身边的丫头有较她强胜的一面。
墨紫就把绿菊喊出来服侍,本身出了院子。
墨紫瞧迩来不再闹得五奶奶,猜她只剩守着正室位子的心机了。不幸,嫁出去两年不到,花一样的年纪白白糟蹋在裘五手里。
脚步碎快,再绕个弯就到九曲桥,俄然瞥见石子路上一枚闪闪发光的镂金小球,内心立喊不妙。这么贵重花梢的坠饰除了裘五以外,不做第二人想。另有,身边假山层层叠叠,按着主子的心机,不知藏了多少暗穴里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