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返京
赵氏大妇心肠好,对已故姊妹的遗孤更是极好。小金镯子做工上佳,雕斑纹路无一不精,是请京中极负盛名的巧匠打的,除了赵家四位女儿外,便是这程家这外甥女有了。
明珠微噘着唇不甚赞成,拿小手挡着嘴,朝华珠附耳道,“若真能各自相安无事倒还好。只是这程雪怀在我们家中是长居,母亲又一味护她,夜长梦多这个事理,四姐姐应当明白。”
程雪怀略皱眉,却也没有推拒,依言将镯子摘了下来递给赵四女人。
程雪怀抬眼望向华珠,低眉敛目说个是,面上勾起一丝笑容,“是方才赐了压岁钱以后给的。”
院中雪光是清澈的,反射出的莹白照亮那张脸,倒也颇显得美丽敬爱。
“四姐姐胡涂了。”她唇角染开两朵笑靥,细声细气与华珠开解,“待她好是一回事,喜好她便是另一回事了。母亲虽温良,脑筋倒是极聪明的,只要母亲能看清程家女的真脸孔,今后很多事就不必烦忧了。”
“看来母亲待她是真好,这御赐的苏缎统共就几十匹呢。”华珠渐渐悠悠地打了个口哨,一面朝前走一面啧啧道可惜,瘪着嘴说:“可惜了这身儿好衣裳,歪心眼子的人,打扮得再周正也白搭。”
丫环们恭敬应个是,又见程雪怀朝两位娇客点头请安,复踅身朝寒梅院去,几人的背影渐远,没入天井深深彬瞧不见影儿了。
两个女人联袂同业,往明珠的棠梨苑去等待通传。华珠抬手拂开横在面前的梅花枝条,侧目道,“你费这些心机,不过是为了让母亲对她心生不满,可说实话,依母亲那良善温婉的性子,即便对她不满,也会看在三姨母在天之灵好好待那表妹的。”
明珠的嘴角略抽了抽,小脸上一片茫然:“土著?甚么斗士?宅斗又是甚么啊?”
华珠瞥了程雪怀一眼,口里不咸不淡说个嗯。倒是明珠好性儿,三两步上前,拉起表女人的手请她起来,眸子在她身上细细打量半晌,复笑盈盈说,“我见怀姐儿气色比前几日好多了,看来住得还风俗。”
“民气隔肚皮,她本就不是盏省油灯,现在对我们客气恭敬是寄人篱下,谁料获得今后的变数呢?”她垂着眸,道这话的声音细细的,软软的,却异化着一丝如有若无的气愤同悲酸,稍顿了下,复掀起视线说:“这蹄子浑身高低皆是弊端,放纵不得,也姑息不得,非治不成。”
明姐儿晶亮的眸子不着陈迹地打量她。当真说,这表妹的面貌也算得上乘,只是出身不高,眉眼间没有世家闺秀的风雅,打扮得再繁华也能看出是生在小流派之家。
程雪怀收回击镯看了一眼,眸子里几丝惊奇一闪而逝,她旋即规复如初,将小金镯子收了起来。明珠唇角意味深长一笑,却只不动声色,只笑盈盈叮咛程家女身后的仆妇,道,“这外头天寒地冻的,将表女人送归去吧。”
明珠心头顷刻一沉,面色也蓦地生变。
“……”华珠心中一揣摩,顿觉是这么个理儿,不由住了步子抚掌而叹,“行啊幺宝,固然是个土著,可你这小脑袋瓜子好使,的确天生就是为这侯门高宅生的,可谓宅斗中的圣斗士!”
是了,承光一十六年的除夕,战事得胜,圣上龙心大悦,特地恩赐御菜,与朝中重臣恭贺大喜。
“那你有甚么主张了么?”华珠复问。
明珠璨然一笑,精美的五官灵动得像能发光,“恰是此意!”
四女人嘿嘿地笑,干咳了两声表示谦逊,又说道:“建立不敢有,只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只要这程家蹄子常日里安生本分,我也不稀得理睬她。”
她含笑不搭腔,只默不出声地瞧着华珠。少顷,四女人已经比对完了,一面将镯子递还给程雪怀,一面道,“的确是如出一辙。”
程氏丫头怯生生道了个是,目光悄悄一望,时不时便往明珠脸上偷瞄。不由道这个赵家的幺女真是天仙样的人物,清楚是个朔方人,肤色却白净剔透如玉。来赵家前便听乳娘说过,赵氏明珠是姨母姨父捧在掌内心养大的心肝儿肉,百口高低都把这明珠宝贝得跟甚么似的,果然娇贵不凡。
华珠挑唇勾起个嘲笑,“公然如你所料。”她将手中的金镯子拿高了细打量,“她这镯子上头有刮痕,我那镯子倒是无缺无损的,我用心拿错,那蹄子也只当没瞥见罢了。如许不起眼的一道瑕疵,足以看清此品德性。”
只见明珠含笑正要开口,边儿上的华珠却举高嗓门儿哟了一声,目光落在程氏表妹细细的手腕子上,挑眉道,“你这小金镯子是母亲送的吧?”
程雪怀是外姓人,不能参与赵氏的祭祖典仪,可压岁钱还是要按例分发的。孙氏心疼这个外甥女小小年纪双亲便早丧,事事都对她格外照拂。台面儿上不好偏袒,发完金锞子,暗里又将这外甥留下来,重又送了很多金银玉饰,以是才比其他娘子郎君们都出来得晚。
四女人同七女人都是孙氏所出,是隧道同胞姐妹,二者五官稍有类似,都有一双杏仁儿明眸,气质风华却差异。明珠温软娇俏灵动敬爱,华珠目光锋利举止豪气,行动萧洒如男儿,嗓门儿也大,女人家的温声细语在她哪儿全寻不见。
华珠抬眼,将好瞥见明珠清澈眸子里的非常。赵四女人生性恶劣,脾气也差,可对这个幺妹却实实在在打心眼儿里喜好。这小七妹是如珠似玉的人物,打小灵巧活泼甚为讨喜,也是这赵府中为数未几能与她合得来的人。
她摸着小下巴当真思虑了瞬,眸子里蓦地闪过一丝灵光,赶松散上前几分嘀咕了几句。
本日,北上出征整整四年的七王萧衍,已重返都城。
两个女人一滞,回顾望,只见背面赵家二郎兴高采烈地疾步而来,腰间宫绦翻飞,绛朱色的流云箭袖下摆带起一阵风儿。
华珠听mm说着,面上的神采一翻一个样好不出色。少顷,明珠说完扯了扯华珠的袖子,眨着大眼睛道,“如何样,可行么?”
明珠心头狠狠点头,连道四姐识人之术公然入迷入化。她小脸上满满崇拜之情,竖起根细细的大拇指由衷赞叹,“公然是豪杰所见略通,四姐姐慧眼,将来必然大有建立。”
四女人冲她皱脸,伸手悄悄捏了捏mm的小巧圆润的鼻头,啐道,“你这鬼灵精的小丫头,小小年纪,鬼主张还真很多。”
华姐儿一嗤,转头朝幺妹略靠近几分,道:“你不懂,有种东西叫第六感。”说完一拍明珠的小肩膀,换上副洋洋得意的神采,指着眸子道,“我这火眼金睛但是真火里练出来的,任何妖妖怪怪都逃不过,那丫头电影啊――准不是好东西。”
“二哥?”华珠猜疑地皱眉,“何事如许仓猝?”
程氏女只比明珠小一岁,身形便条却极是肥胖,走在路上像风吹便倒似的。远远闻声脚步声,她悄悄抬眼打望,却见两位珠光宝气的嫡女施施但是来,当即垂下头,顿步,同身后几个丫环仆妇一道向赵家令媛们纳福,道出几个声若蚊蚋的字句来,“明姐姐好,华姐姐好。”
心中不由哀切,人与人之间的境遇还真是大不不异,她的双亲早早过世,逼得她只能远赴都城寄人篱下。而这明珠年纪与她相仿,却命途平顺样样都好,何其不公呢!
四女人淡淡睨着程雪怀,步子微动,不由分辩便拉起她的腕子,垂着眼儿观赏半晌,笑道,“母亲说五个镯子都一模一样,如许邃密的东西,当真是没有半点儿别离?”说完便摘下本身腕上的手镯,又道,“来,你也取下来,让我好生看看。”
赵四女人生得一副刻薄毒舌,这话里夹枪带棒,讽刺与敌意卷着簌簌冷风扑来。明珠听得不住发笑,拿肩膀悄悄搡了搡四女人,嘲弄的口气,“哎我说,这位表妹招你惹你了,嘴上这么不包涵面,可不得了。”
华珠面色一僵,清了清嗓子筹算换个话头,但是还来不及开腔,一道男声便传来了,呼曰:“mm们留步!”
华珠心头稍沉,皱着眉头细细思考起来。很久,她侧目看向明珠,微点头道好,吊起一边嘴角哂笑,“我明白mm的意义了。你是说,对于这类心术不正的丫头电影,我们得先动手为强,是吧?”
程雪怀自是又羡又妒,面上却仍旧是胆怯和婉模样,悄悄点头,道:“姨母故意,府上的人都待我很好。”
赵华珠蹙眉,面上暴露几分不解之色,“你的意义是……”
华珠一手一个金镯子,举高了半眯起眼,在日光下细细打量比对。这姿势,这神情,刚正齐楚的还挺有模有样。明珠在边儿上直想笑,但是好歹忍住了,只赞这四姐姐果然会做戏,还很有几分里手的气度。
明珠一张精美小脸上神采莫名,打眼望,太阳已几近西照,天也不似之前澄净,雪停了,白皑皑的一层却在青石砖上铺陈开来。程家表妹踏雪而来,一袭浅粉色的织锦小袄,料子是上好的苏绸,垂挂髻上缠着两条红金丝缎带。
“乡宦家丫头电影,能有甚么见地,小家子气原就是她的赋性嘛。”明珠俏生生的小脸上盈满笑意,挽了华珠的手边走边道,“今晚的团聚饭,母亲必然会邀她坐在主席,到时候这金镯子的用处可就大了。”
赵七女人细细回想,心中已模糊猜到了兄长要说甚么。果不其然,礼鑫顿了步子笑盈盈道,“边关战事大捷,陛下隆恩,除夕夜将御赐好菜一十八道予正二品以上的爵府,父亲命我来知会你们,好生清算一番,暮时去大门前恭迎。”
笑闹着,抱月亭那方的清癯人儿已经走近了。两位小娘子敛住面上的暗笑,顷刻换上副安闲端庄的姿仪,信步款款迎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