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4章 勿姓秦
这是在隐晦地指责她苛待庶女，她感觉冤枉。
宿世的秦素曾对这些仆人嗤之以鼻，视之为无物，直到去了隐堂方知，这些看上去不起眼的仆人，偶然远比不对劲的仆人还要有权、有钱、有势，他们的能量也不容小觑。
林氏低眉站着，难堪与尴尬瓜代浮上心头，像是被人指责到了脸上，那各种情感翻滚着，搅得她呼吸不宁。
林氏感遭到了周妪的视野，那视野安静而淡然，正凝在她的身上。
这般想着，吴老夫人乃至还微觉欢乐。
吴老夫人立在椅子前，敛首低眸，面色平平无波，还是悲喜不扰的模样。
“……太夫人另有一事请东院夫人措置。”周妪的声音再度响起，一字一句非常清楚：“连云田庄现在正缺人手，太夫人说，茶叶铺秦忠一家诚恳无能，便去田庄帮着种地吧。太夫人还说了，赐归秦忠原姓，今后便叫回刘忠，刘家子孙亦回归本姓，不再姓秦。”
林氏立即感激地看了吴老夫人一眼。
可她真不是。
林氏几近不敢信赖本身的耳朵，直直地望着周妪，连粉饰也健忘了，两眼瞪得老迈，脸在一瞬涨得通红，又缓慢地转作惨白。
她的头垂得低了一眼，心中莫名有些七上八下。
于秦素而言，倒是充足了。
她不着陈迹地向帘外扫了一眼，却见朱绣垂首立着，似是对屋中之事一无所知。
可这又如何？罚跪之事连太夫人都是晓得的，她一时忘了罢了，秦素的膝伤又怎能全怪到她头上？明显是那些仆妇行事不周，未曾来提示她这个主母。
周妪来得太巧了，巧得让都让她有种不实在的感受。
珍本的事情她并没放在心上。她介怀的是，太夫人竟专门点了然秦素的“旧疾”。
吴老夫人先还是神情平平，听到厥后倒是神采微变，眸中缓慢地闪过惊诧。
倒是林氏，被这几句话说得神采阴霾。
这话真是问到了她的内心上。
她是甚么人？她是一府的主母，手里掌着中馈，每日要打发多少回事的仆妇？百口高低百余口人的吃喝嚼用都要来问她，她那里能记得住一个外室女膝盖上的伤？
这一世，她毫不会再犯一样的弊端。
朱绣的母亲平嫂子，当年与周妪曾经非常交好。
这刘忠一家便是阿豆的家人，亦是林氏这些年来收伏的帮手。刘忠管着茶叶铺，其子刘壮在米铺做伴计，过几年也会提作管事。
她晓得，这是太夫人在就那三卷珍本做交代，令她们不成再持续寻书了。
周妪缓缓地说着，语声不高不低，却清楚地响遍了全部正房。
这是林氏经心布下的人手，这些年这一家人也非常听话，帮了林氏很多的忙。可太夫人却一开口就将人撵去了田庄，林氏如何不惊？
吴老夫人也有些微动容。
秦忠，不，是刘忠一家，竟然要被撵去田庄？
平嫂子现下在洗衣房，专管洗涤女仆人的衣物，不大不小是个管事，三个女儿一个便是朱绣，另一个叫阿红的，于东院门房管着茶炉子，另有一个阿绿，现在在东院大厨房打着动手。
看了看一旁失魂落魄的林氏，吴老夫人寂静半晌，淡声问道：“妪，刘忠一家铺子管得不错，为何要派去田庄，可否明言相告？”
为甚么？
她实在并不是很介怀。
秦素此时也站起家来，侧避了周妪的礼，微垂的眸中有忧色闪过。
吴老夫人尚可安坐不动，林氏却不敢再坐着了，站起家来笑着号召：“妪，雪大天寒，如何亲身传话？”态度非常客气。
这些事秦素本来并不知情，是阿栗从秦旺那边探听来的。秦旺在庄子里待了近二十年了，对府中近况并不体味，阿栗听来的有代价的动静，也就这几件罢了。
统统人皆觉得她的用心的，包含死去的秦世章。
但是，太夫人的话却并未传完。
“……太夫人说，物是死的，人最首要。女郎天幸躲过一劫，是彼苍的眷顾，亦是秦家祖辈庇荫。只她年纪幼小，怕承不住这般福分，还是要在房中静居才好。太夫人还说，女郎腿上的陈年旧疾，也需好生静养……”
那已经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周家与平家在府中走得极近，厥后不知因了何事，周妪自求离府进庄，与平嫂子垂垂便断了联络，直到前些时候她重回秦府，两家才又走动了起来。
不过是个外室女，却不知走了甚么运，竟得了吴老夫人的眼，现在连太夫人都轰动了。
如许好用的棋子，林氏自是不忍弃之。
“两位夫人安好，女郎安好。”一进和东萱阁的明间，周妪便哈腰施礼。
她低着头，垂于袖边的手不自发地屈张了好几下，像是要捏碎甚么东西普通。
但是，她那一番话听在林氏耳中，却如一记炸雷，炸得她猛地抬起了头。
这三卷珍本既是无着，则薛家那边，太夫人应当便会松口了。
林氏袖子里的手又连着屈张了几次，似是唯有如此，才气将那些情感全数捏碎，吞入肚中。
她语声安静地说完了话，便敛袖站好，不再多言。
程家？竟连累到了程家？
她只是一时忙得忘了罢了，待想起来时，七岁的秦素已经在祠堂跪了整整两日，也饿了两日。
阿豆逃窜一事不管真假，于林氏都无坏处，乃至更便于她掌控刘忠一家，让他们不得不百倍尽忠。
她虽不管事，却也并非全然的置身事外。刘忠是林氏的人，更是东院的人，太夫人如许的安排，针对的是林氏，还是东院？
听了吴老夫人的问话，周妪的神采便有些难堪，沉吟半晌后，她上前两步，附在吴老夫人耳边低语了几句。
她真是再想不到，这三卷珍本竟与程家有关。
至于女郎膝伤久无医治这件事，林氏亦自发与己无关。
太夫人说得对，书毕竟是死物，如何比得上冠族大姓的薛家？只要能与薛家说得上话，几卷珍本又算得了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