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8章 析隐弊
林氏给秦彦恭熬鸡汤的时候，可并未避人耳目。
“太祖母，阿瞒今后每天都喝粥，不喝奶了！”奶声奶气的童音此时俄然插了出去，满场先是一静，旋即便有了笑声。
这一日/的晨定，直至辰初二刻方才结束。
不管秦素故意还是偶然，秦彦婉方才那番话，倒是意有所指，且指向的还不是西院，连东院也算了出来。
一时候，德晖堂静得落针可闻，似是连世人的呼吸声都听不见了。
“好孩子，我都晓得。”太夫人截断了他的话，不着陈迹地瞥向高老夫人与钟氏，目中含着一丝意味深长，复又向秦彦昭温言道：“我秦家儿郎顶天登时。二郎只需记得，本身乃青州秦氏子孙，太祖母便欢乐了。”
接连两声重重的跪地声，令全部德晖堂沉寂如死。
她略略移开视野，看向他身后的玄衣小厮。
太夫人赞成地看了看秦彦贞。
直待行至院门外时，秦素方回顾看了一眼。
本日之事产生得实在过分俄然，底子让人猝不及防，幸亏太夫人未曾穷究，不然西院只怕就要出一个大丑了。
高老夫人面上的青气，直至现在仍未褪尽，显是气得不轻。而若非天生一段温婉温和的气韵，钟氏神情中的烦躁担忧，恐怕也底子讳饰不住。
没有了那些年青鲜洁的面孔，这所院落便又规复了往昔的喧闹，有一种寂然的冷肃。
有了这几人在前，以秦彦昭为首的西院后代们便也皆离榻而起，纷繁跪地，秦彦昭俊挺的脸更是白得没有一丝赤色，颤唇道：“太祖母，我……”
秦素的视野最后停落于周妪面上，凝睇半晌，唇角微微一弯。
而在德晖堂的明间儿里，几位夫人的表情却皆不大好，此中又以西院两位夫报酬甚。
秦家送往薛家的谢仪，现在应当已在路上了。为此，她还被吴老夫人专门叫去，写了一张称谢的字条，夹在了信中。这一去一返起码需得两、三个月，谢仪送至薛家时，她留给薛允衡的最后一信，亦到了开启之时。
而太夫人虽未曾究查，那最后几句话倒是明面上温和，实则敲打，世人无有不明的，此时的神采自是皆不多数雅。
说罢她便提起裙摆，“扑通”一声跪了在了地上。
秦素在旁看着，心中大赞“二娘懂我”，同时亦知这不是心疼膝伤的时候，因而便也毫不踌躇地跟着秦彦婉跪了下去。
方才那一跪，行动大了一些，现在她的双膝仍有些生生地痛。不过，看着对座秦彦昭的神采，她便又感觉，这痛得很值。
一字未提秦彦昭逾制之事，却又字字句句如珠似玑，其中深意，尽在题外。
她晓得太夫人将他们这些长辈遣走，单留几位夫人议事的启事。
她方才瞧得清楚，是秦彦贞悄悄教秦彦恭说了这番话，此时更是抱起了她远亲的幼弟，领着秦彦朴与秦彦柔二人，一同跪在了秦彦婉的身边。
她说话的声音压得极低，然越是如此，便越是让人悚但是惊。
在她的身后，那两扇玄漆大门正缓缓合拢，周妪的身影便掩在此中。
那小厮现在的模样似是有些严峻，两手交叠握在小腹处，指节微微泛白。
世人皆望着她，却见她从安闲容自榻上起家，与秦素并立于堂前，正色道：“太祖母，六mm说的这段掌故，意义极其深远。那江氏老族长雷霆手腕，看似无情，实则才是真正护佑了族众，也挽救了江家。阿婉要在此大胆进言，我秦家现在景况，实应以此为戒，我秦家儿孙，更应以这位江氏郎君为戒。”
回至原座时，秦素将衣袖掩住膝盖，伸脱手去抚了一抚。
林氏抢先便站了起来，神情惶惑，像是想要上前拉起秦彦婉，却又踌躇着怕失了礼。
秦素不着陈迹地打量着他，接下来几位夫人又说了些甚么，她便没有过量存眷。
方才那些长辈分开后，钟氏便悄声安插了下去，高老夫人也派了最得力的管事帮着她，事情临时算是停歇。然她心中却未始没有几分后怕。
“哦？”秦素言罢，太夫人便插言道：“不为知此话又当怎讲？”
便在此时，太夫人俄然开了口，一开口便连说了三个好字，“好，好，好，”她笑声朗朗，神情极是欣喜：“我秦家有而后辈，我也能够放心了。”
她的语声非常温和，面含浅笑，显得非常欣然，世人闻言便皆起了身。
秦素净然回身、大袖翩飞，踏进了漫天飞雪中。
一人之过、百口受累，为了庇护全族，那族长的决定不能说是错，反倒非常贤明，但这手腕也实在过分狠辣了。
跨出德晖堂正房的屋门时，廊外的天空已出现浅白，雪下得更加紧密了，望去如晶莹连缀的白雾，远远风景掩映其间，仿佛隔了一幕白玉珠帘。
秦素便道：“老族长厥后向族人解释，说那后辈连最根基的孝期礼法都不能遵循，今后做了官便也守不住国法朝规，必犯大错。他如果笨些倒还扳连不到宗族，可惜他又太聪明太有才调。聪明人总会有野心，也总想要出人头地。可如果真的出人头地，他犯下抄家灭族的大罪也不是不成能，倒不如早早将他除了族。那老族长还说，若只逐出他一人，他家里的兄弟乃至子孙必会心存不满，说不得还要抨击族里，干脆便将他百口都除了族，也免了将来祸及子孙、累及无辜族人。”
“太祖母，六mm所言，发人深省。”秦彦婉清柔的声音陡地响起，突破了房中沉寂。
秦彦昭惨白的脸上不见一丝赤色，闻言垂下了头，放在膝上的手却握成了拳头。
太夫人恍若未见，视野自他身上移开，淡淡地扫了扫堂下一众长辈。那似冷非冷、隐含克意的眸光，在某几人身上流连了一会，方才“嗯”了一声：“太祖母很欢乐，我秦家的孩子皆是好的，都快起来罢。”
便在这笑声中，秦彦昭神采微白，高老夫人与钟氏亦是面色剧变，便连林氏的神采也极不安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