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明月几何
“大师,您可认得我?”柳乐心淡淡开口。
柳乐心似没有听到,空远拿出符篆,语气极其冰冷:“失礼了!”言罢,那符篆化作一道银光,如同利剑劈开的剑芒,又重重的打在她身上。
空远皱了皱眉,安静无波的眼底终究有了稍许波澜。一侧的洛轻云倒是明白了,鬼皇后等了两百年的人现在返来了,转世而来,却遁入佛门。
“你本日是来收我的魂?”她语气安静。
空远将法器支出袖中:“天下最不乏拜别,最不缺离人。前尘旧事即已畴昔,你便该抛去,江水流走春光,春光便要残落,随之而去的亦无可挽回。日落西山,银月初上还是西斜,执迷不悟负了月华,又有几人能踏月返来!”
世人皆知王爷清冷,却也和顺。那几年,多少女子暗动春情,不想入宫攀龙繁华,只想做他的王妃。
空远从未见过这般的女鬼,他薄薄的唇瓣微微一动,一双钟六合灵秀的眼中不含任何杂质,清澈却又深不见底。
“你还敢顶撞!”柳依依佯装要打她,二人绕着南宫月转了好几圈,南宫月笑着伸脱手,将柳乐心拦在身侧,对柳依依道:“她一贯这般孩童心性,你是长姐不要与她计算了!”
柳乐心笑了笑,眼神却何其凄婉,六合融为一色,万境皆空,她的心纤毫毕现,连最奥妙,转眼即逝的情感也无处遁寻:“关于我,如果追随,简朴的故事各处皆是,世人皆知我封后便死,常常谈笑于唇间,可无一深切,毕竟无人体贴罢了。”她望着他:“我面对你,实在惭愧。还记得你问我‘何人初见月,何月初照人?’,当时不懂,现在我已晓得。你我生命纤细,哪怕本日,我灵魂长存于此,毕竟被范围在这此中。一个个王朝的更替,百年以后,江干望月的人早就分歧,只要冷眼旁观一言不发的冷月晓得统统。”
柳乐心哑口,忽的失心大笑:“哈哈哈,法师所言极是!本宫毕竟是记念那一缕执念不放,现在,又何必扰了旧人!前尘旧事,他既全然放下,我为何还要死守于此!......我觉得我在这里最值得的是等候,哪怕是雾霭深处,我了望时总能看到还是月光如眸,现在,最可骇的也是等候。”
洛轻云焦心望向柳乐心,提示道:“娘娘,是那位法师来了,您快走啊!”
柳乐心与姐姐玩乐当中,下一瞬躲在了他身后,她扯着他的衣袖,毫不顾忌的把头贴在他腰后,撒娇道:“月哥哥,姐姐又要打我。”他侧眸,眼神宠溺,含笑中竟有几分害臊。
御花圃如画的景色里,杨柳揉碎了一池碧水。她曾觉得她这平生千丘万壑,展转百年阅尽人间风景,只为等一不归人。
“柳乐心你刚才是不捉了一只虫子塞给我!”柳依依小步追了过来,道:“月王爷,您让开,这死丫头明显本身做了好事,还敢恶人先告状!”
听到这句偏袒,柳依依更是委曲,抱怨道:“月王爷,您有所不知,她这孩童心性,她倒是高兴了,但我们全部柳府都跟着遭殃。她一个大师闺秀,不喜好琴棋书画,针织女红,整日爬高上低,从四周抓来的奇虫异类的确不堪列举。前夕丫环半夜被惊醒,鼻子上趴着一只通体紫毛的怪物,像鸟没有翅膀,像鸡又没有冠子,那丫环吓得几乎晕了畴昔,那些奇特的东西都是她带返来养着的。”
空远顿了顿,开口:“不是,若你从不犯人,我不会收你的魂,倒但愿你能往生。”
她等了两百年,他终究返来了,那人还是白衣如玉,只是那袭僧袍道尽了不食人间炊火的冷酷。那张熟谙的脸上安静的眸子里再无当年的柔光。
南宫月笑了笑,点头望向他,墨黑的眸子如星斗,眼神却和顺。柳依依所言他又如何会不晓得,这些奇特的东西多数都是他帮她找来的。
世家女子浩繁,南宫月却唯独对她格外照顾。自小长大,世人眼中的南宫月一向都是阿谁资质聪敏气质若华,姿势娴雅的王爷。他袍服老是乌黑,一尘不染,尚余孤瘦雪傲霜,笑起来的眼眸却如同银河灿烂。
柳乐心望着那白衣身影消逝在御花圃,眼角的雾气涟涟。仿佛又梦到阿谁东风还是的午后,都城南岭的白衣少年。云海与溪水相连,仿若瑶池,那边有片生的富强的桃林。他牵着马,一袭月练乌黑锦袍,腰间束于一块羊脂白玉。他站在溪边,衣袖飘飘,面貌如画,俊美的让人底子移不开眼。
柳乐心稍稍皱眉,她为洛轻云损了一半修为,现在中了符篆却没筹算避开,身子直直向空远走去。
空远冷冷将目光望来,柳乐心下一瞬呈现在他面前。她就悄悄望着他,眼中没有涓滴害怕。她肤若凝脂,只是白净的脸上没有一丝气色。头上斜插的那根镂空雕花金簪,坠着点点紫玉,流苏洒在青丝上。
“小紫又没有歹意,它只是饿了,出去找吃的,那丫环在枕头边藏着糕点,小紫是闻着味道去的。”
好一个往生便不会痛苦!那留下的岂不是才最痴情!人一旦爱了,一颗心就能百转千回,弯曲折曲衍出无数缠绵,一旦忘了那些山盟海誓,亦有黄河之水天上来的分裂和澎湃。
柳乐心探出头,不觉得然:“甚么虫子,那小飞蛾多敬爱!你这一喊叫,把它都吓飞了!”
却唯独见到她,白衣少幼年了几分红熟慎重,老是暴露羞怯。嬉笑打闹过后,柳乐心捧了一杯茶,含笑盈盈走来。恰好顶风送来茶香,南宫月抬眸,她面若桃花,美目流盼。那茶,未曾喝到嘴边,却已先浸得人眼明心亮。
洛轻云她这是不知为何,忙挡在她面前,惊诧的盯着她:“娘娘,您如何了?”见柳乐心似是魔怔,对她所言充耳不闻。她忙转目望向空远,祈求道:“大师,请您高抬贵手!皇后娘娘这两百年来一向再此,从未做过伤天害理之事,这宫中是有邪祟,但绝非统统的鬼怪都是恶鬼,还请法师放了她!”
“你听听,月王爷,这丫头每次都是这玩世不恭的态度,把人能气死!”
宿世的影象定如昔日云烟早无迹可寻,他早就不记得面前这幽灵为何人等待百年,他更不会明白现在柳乐心的内心如同风起云涌。
柳乐心眉梢动了动,妖娆傲慢的鬼皇后现在变得像个胆怯的小女子,她一动不动的望着他,眼角似有泪水划过,鬼的眼泪是不会落地的,那滴泪刹时化作一缕雾气消逝,空远冰冷的眸子定在她脸上,神采微微一动。
她只要喜好,他都会为她寻来。
空远禅心慧眼,却毕竟读不懂她的情感。但他下不了手,不知是因为宿世他们确是故交,还是心中对着女鬼莫名生出的一丝怜悯,他拂袖双手合十:“阿弥陀佛,贫僧不会伤你,你走吧!”他回身拜别,忽有一顿,侧目却未看向她:“但如果能放下宿世孽缘,还是盼你早日顿悟,往生便不会痛苦!”
空远肃立在彼,不知她所言为何,却还是答复:“前朝皇后,柳氏故交。生卒年不详,冤魂在此两百载。”
空远不语,神情冷酷,对待邪祟,他从不姑息。柳乐心嘴角勾起一抹笑容,一双凤眼媚意天成,却又凛然生凄,阔别两百年之久,她终究见到他了,模糊仍旧是分花拂柳间抬眼瞥见的弱冠少年,又是猎场策马扬鞭时豪气逼人的少年王爷,他仿佛从幼年时就站在那边,未曾拜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