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9章 青梅（十九）

崔明德面无神采地收起弹弓，双腿悄悄一夹, □□坐骑轻巧地小跑起来, 行至院门，本该早早勒马, 心念一转, 却任马儿驰近，到门口手在鞍上悄悄一按, 滚鞍上马，直直站定, 早已等待在门口的冯永寿小跑着追向前挽了马，交予身边僮子, 再向崔明德一躬身, 笑得非常奉承：“崔二娘子来了？我们娘子及诸位娘子都已等待多时。”

崔明德便不推让，径直坐定，四周人皆坐下去，唯有赵国夫人还是立着，崔明德便偏头笑：“清河何故不坐？”

赵国夫人冷冷道：“我记得社中规定，临时社员大会，非紧急事不成调集，特别是在宫外调集，可就我所知，目下社中并无甚大事，敢问临时大会，所为何来？”

崔明德眼皮敏捷一抬，向长乐公主瞥去一眼，再看赵国夫人时面色温暖，甚而还多出了几分笑意：“清河虽入社未久，对社规却非常熟谙，可见入社情意之诚。不过清河健忘了一点，社中规律，是由监察裴素卿实施，不是由孙威娘来履行。她和你说的，纯是出于她小我的指责，而不是我们本日要商讨的事。”

孙威娘刹时便胀红了脸，立起家来，刚要说话，赵国夫人已先又道：“你所列举，唯有四条：第一，万安王奉节谗谄又卿，过后则向又卿说我亦及此事。且不说万安王是否真说过此话，我只问你，万安王何时谗谄又卿，又为的甚么事谗谄又卿？我们这些人，也不算动静不通达的了，如何从未传闻过这件事？他既谗谄又卿，天然是与又卿有隙，为何还要主动和又卿提及这事？他与又卿争斗，天然是朝中事，与我们女人社又有何干系？若为的网罗又卿的罪证，拉拢你们这些身边人，岂不比自女人社动手更轻易些，何必又动用我？第二，你说我的贴身侍儿与万安王奉节来往甚密，乃至很有些诡秘行动。我又问你，奉节乃是我的远亲侄孙，我那早死的侄儿唯有这么一个嫡子，我平常与他来往多些，有甚么奇特？就是又卿，与太孙的来往莫非就不频繁了么？第三，你说我每次集会以后，便派人去和奉节报信，这就更是无稽之谈了！我家离宫中不近，又不常得召见，出去一次，既插手女人社之集会，顺道再向宫门四周的相王府绕一绕，难道人之常情？除他以外，我还常常去东宫看望太子妃，莫非你们还要思疑韦乐乐么？第四就更好笑了，你说我曾对人抱怨又卿――我的确是抱怨过她，可社规中并没有说不能抱怨同社之人。相反，社规中说，能够持有分歧政见，只要不触及棍骗、贿赂、栽赃、盗窃、刺杀、叛变等事，便不算违背。”对崔明德一笑：“你说的四条，我不见一条能证明我有错误，反倒是我们这么多人在这里亲眼瞥见、亲耳闻声，你没有任何按照，便胡乱指责一个社员，而社长为了这事，特地召开了只要商讨紧急事情时才气调集的临时大会――我晓得又卿是前任社长，还与崔静善交好，但本社之立，既有大家都可投票的端方，便是‘公道安闲民气’的意义，是非曲直，还当议诸公论。”最后一句说得铿锵有力，同时又自右向左看畴昔，目光所过，社中人或深思，或闪避，或扭头看崔明德，神情各不不异。

崔明德笑：“没有了，就是这一件事，不知你们觉得如何？”

天垂垂地暖起来, 地上枝头，悄无声气冒出了绿色，兔子、野雉之类也垂垂地在城外草丛出没, 出城的路上见了一两次，竟很有些技痒起来，取了弹弓, 风俗地想与身边人谈笑比试, 回顾时那人却不在身边。

崔明德与她们一一见礼，见正中长官空着，偏头向公主一看，长乐公主淡淡道：“我虽是仆人，品级又高些，但你是社长，这是社中集会，天然该你坐长官。”

崔明德默不出声地随冯永寿进了正厅，女人社中的骨干皆已到了，与昔日里的热烈分歧，本日厅中非常温馨，长乐公主靠在椅上，一手抚着茶杯，两眼直直盯着杯中茶叶看，徐真如海与贺娄没坐在一处，一个在把玩龟符，一个在看本身的指甲，裴兰生与宋佛佑俱端坐在坐，裴兰生是监察，坐次在世人以外、长官以后，宋佛佑本无职司，因脾气刚正、不与人交友，也据了偏僻一角，她身边还坐了个孙威娘，赵国夫人恰坐在宋佛佑与裴兰生之间，面色不愉地看着裴兰生

赵国夫人怔愣好久，嘲笑道：“就为这事，你们就不吝调集临时大会？”

崔明德淡淡道：“这可不是小事。”平视四周，悄悄浅笑：“女人社的主旨，是为天下女人谋福利，而非为了或人一家、一身的私利，如果有位高权重者而兼任社长，万一其人借助本身声望，将本社拿去谋取私利，则违本社设立之初志，以是要特地设规定制止此事。又卿虽只提了一条发起，倒是制止此事的极好开端，以是我要特地调集大伙，商讨此事，不管此发起通过与否，却能使社中大家都晓得…”深深看了赵国夫人一眼，一字一句隧道：“女人社是天下女人之社，而非一家、一身之社。”

自从他义兄被杀，寄父被遣去别庄养老以后，这小内侍便更加恭谦起来，待谁都恨不能要把腰弯到地上去, 但是这杀鸡儆猴之手腕，管得了一时，却管不了一世。

作者有话要说：　　后天必定二更，明天…看环境。

崔明德淡笑道：“我正要说这事，清河请坐，我们再来商讨。”

赵国夫人便将头昂起：“我也正要说这事――方才我一来，孙威娘便横加指责，怪我与旁人勾搭，谗谄李又卿，让她出示证据，却满是道听途说，没有一处是察有实据的。我一一回嘴，她偏要胡搅蛮缠，信口说是万安王奉节说了甚么，可你们想想，别人又不在此处，说过甚么，是真是假，谁能查证？凭甚么便以此歪曲于我，要将我逐出社去？社规四章三十六条，条条我都背得清楚，没有一条说能够凭一面之辞便定人罪的！”

见赵国夫人一怔，悄悄一笑：“不过本日的议事，倒是与你也有些干系――又卿因见社长任期不限，似有专断之嫌，是以发起了一条《反把持推举法》，如她、韦乐乐、上官知柔，以及李清河，你们四人，身份最高，牵涉最多，掌威权一日，便不得兼任社中职位。今后社长之位的担负者，亦不得是社外权位最重者。”抬眼去看赵国夫人，她候了半晌，才蹙眉道：“然后呢？”

仿佛怀着很大的肝火，其他世人，或面色凝重，或低头躲避，都不发一语――崔明德便知厅中想已有过一场比武，款步迈进厅中，自公主以下，全都站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