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 第一百零九章
“臣妾生而手不能展,见到皇上那日才由皇上亲身从手中取出这块玉璧,上书‘万世永昌’,以此征象大周国运万世绵泽,天下昌明。臣妾身受上天如此厚爱,得以怀玉璧而生,更能奉养天子,更要经心极力,不敢有涓滴松弛。臣妾不能为皇上诞育子嗣,日夜不安,只得不时祈求神明眷顾,庇佑大周。又见玉璧所琢纹样极似凤凰,心下胆怯又有些迷惑,心想两位表姐皆为皇后,且宜表姐现在正主后宫,臣妾玉璧上又怎会真是凤凰?查阅无数古籍才知乃是神鸟发明。臣妾闻得古时神鸟发明掌一方吉祥,能主风调雨顺,喜不自胜,因此亲身脱手绣在平日最喜的衣衫上,能够不时求得庇佑,并非故意觊觎贵妃宝座。”她容色庄严持重,款款道来,大有一朝贵妃的高远风华。
皇后目睹此变,倒也不急不躁,垂首安闲道:“蕴蓉素得皇上与太后关爱,她若出错,岂不是叫皇上与太后添堵悲伤,爱之深责之切,臣妾也是体贴则乱。”
吕昭容迟疑很久,似有话按捺不住,终究脱口道:“方才琼脂姑姑说皇后乃中宫凤凰,淑妃入主西宫,乃是神鸟鹔鹴之兆;那么如你所言,胡……”她微一游移,不知该如何称呼才好,“她衣绘神鸟发明,难道入主东宫,是承位贵妃之兆!”想起宫中传言胡蕴蓉已封昌妃,将登贵妃之位的传闻,世人不由悄悄咋舌。
胡蕴蓉笑道:“那有甚么大不了的,莞妃姐姐当日想必才惊骇呢。当今皇后如何能与故皇后能够相提并论?纯元皇后乃是皇上的嫡配皇后,也是皇后表姐的嫡出亲姊。当日朱门出了一后一妃乃是城中嘉话。只是纯元皇后活着时皇后表姐还是贵妃,封后也是续弦。官方娶妻尚分结发与填房,嫡庶长幼有别,皇后又怎能自认与纯元皇后并肩?mm本日冲犯了皇后,哪有姐姐昔日的罪名严峻?以是mm有甚么好怕的呢?”
天子应得利落,“先行了册妃礼再说。皇后熟知典仪,便好好花些心机在蕴蓉身上吧。”
季昭恰好站在天子身边,那是一块罕见的红色玉璧,不过婴儿手掌一半大小,赤如鸡冠,温润以泽,纹理坚缜细致,通透纯澈。正面的商意弦纹古朴凝重,刻着“万世永昌”四字,触手而生温厚之意。背面则是一对神鸟图案,乍看之下极似凤凰,细细辩白才气看出是东方神鸟发明的形状。
琼脂乃是胡蕴蓉陪嫁,更兼畴前奉养过舞阳大长公主,皇后亦要让她几分薄面,不由轻叱绣夏:“琼脂护主心切也就罢了,你怎也半分端方不识!”
“皇后位主中宫,当之无愧为凤凰。皇后之下贵淑贤德四妃分属东西南北四宫,正如东西南北四神鸟,比方简淑妃娘娘便入主西宫,能够鹔鹴相兆。我家蜜斯并未衣以凤凰,实在不算僭越!”琼脂说罢扶起长跪于地的胡蕴蓉,道,“蜜斯受委曲了。”
天子又好气又好笑,“你何曾是如许怯懦的人儿,在朕面前不敢犟嘴也就罢了。如何方才在皇后殿中也不好好说话,倒叫皇后这般着恼?好好的生出这场风波来?”
胡蕴蓉仿佛未觉,笑道:“皇上过奖了。”
陵容闻得一声“蓉儿”,神采微微一黯,身边的陆璐忙扯了扯她的袖子。
一时之间妃嫔们纷繁跪下为皇后、简淑妃讨情。管嫔更是上前诉道:“求皇上宽恕皇后与淑妃。皇后娘娘一贯宽仁待下,此番是错认了神鸟才惩罚昌妃,怎能苛求娘娘事事晓得?淑妃娘娘也一贯公道,前次莞妃欺负,淑妃娘娘还曾为嫔妾主持了公道呢。比起莞妃,皇后与淑妃都实在无辜!”
来者恰是琼脂,她涓滴不睬会绣夏的呵叱,只向天子与皇后深深一拜,“奴婢琼脂向皇上、皇后存候。”
胡蕴蓉脆生生道:“臣妾怎会不肯与皇后细细申明?只是臣妾一进昭阳殿,皇后瞋目,统统人都被逐了出去,只剩臣妾与皇后两人,开口便是‘大义灭亲’四字。臣妾常常在皇后跟前称一句‘表姐’,何曾见过本日之景,只顾着悲伤惊骇,那里还敢辩呢?表哥也莫活力,表姐是久病初愈之人,不免轻易动气些!”她附到玄凌耳边,悄悄道,“除了太医常开那些药,表哥也得请太医为皇后治些坤宝丸、白凤丸、复春汤才好。”
皇后的笑容似轻浮的流云,拉过甄嬛的手道:“当年莞妃开罪出宫,归根究底也是为了姐姐的一件衣衫。皇上是重情重义之人,却也最重宫规。莞妃是多么聪明样人,为着偶然犯了端方冲撞了已故的纯元皇后,当年本宫与皇上不得不挥泪严惩。本日蕴蓉之事,本宫觉得她忘了前车之鉴又冲撞了本宫,唯恐又要行昔日之事,更是痛心,脾气未免躁了些。幸亏是一场曲解。只是宫规松散,大家都是一样,各位mm必得重视言行,不然本宫即使心中爱惜也不敢违背祖宗端方。”
管嫔深吸一口气,大声道:“嫔妾要告密莞妃秽乱后宫!”
皇后已然含笑道:“平白叫蕴蓉受了贬为良娣的惊吓,这册妃之礼便由本宫和淑妃一起好好筹办,当作压惊赔罪。皇上意下如何?”
她说得虽轻,但是近侧几个年青嫔妃都已闻声,忍不住捂嘴轻笑。天子笑着在她手腕捏了一把,笑骂道:“胡说八道,皇后那里就到更年的时候了。”口中虽笑,但是目光触及皇后,眉心一动,似有怒意轻扯,到底按捺了下去,只淡淡道,“今后少动些气,于你本身身子也不好。”
她先前的各式委曲,为的不过是现在峰回路转,哄天子一个承诺。可到底没要到手,面上却涓滴不闪现,公然城府不浅。
天子亲身搀她起家,微微动容:“怜你一番苦心了。”又沉吟道,“贵妃……不提了。”目光自季昭面上滑过,后者只是安闲浅笑。
天子两相对比,不觉歉然,伸手去挽胡蕴蓉的手:“你也不早说,平白受这委曲。”
胡蕴蓉满脸委曲神采,浑不见方才一语不发的冷傲神采,她甩开天子的手,顿足道:“方才表哥好大的脾气,我还敢辩白么?若一急起来,表哥晓得蓉儿的脾气,必然口不择言触怒了表哥,到时你必定更不睬我啦!”
甄嬛心中一塞,面上笑道:“那是臣妾年青不懂事,幸亏皇上宽宥。”又对着胡蕴蓉道,“mm本日必定吓坏了吧。”
赵容华接口道:“也是呢?谁不知胡mm夙来伶牙俐齿,早早把事儿说完了不就好了。皇后最是气度宽广之人,这些曲解小事必然一笑了之,也不消我们姐妹错愕惑地驰驱一场了。”
胡蕴蓉谨慎翼翼解下颈上束金明花链上垂着的一块玉璧捧在手心,敛衣裳,正裙裾,慎重拜下:“皇上觉得臣妾何故敢以发明神鸟自居?皇上可还记得臣妾生来手中所握的那块玉璧?”她将手中玉璧慎重奉上,“请皇上细看玉璧背面所雕图案。”
闻得女子声音,绣夏不由皱眉,低喝道:“皇后正殿,谁敢如此无礼,大声鼓噪!”
自从胡蕴蓉提起纯元皇后,天子的神采便有些迷离。皇后也不说甚么,只是跪下安静道:“本日之事都是臣妾的错误。臣妾未能明察秋毫,通古博今,乃至蕴蓉受了委曲,是臣妾无知识浅之过。臣妾自请罚俸半年,誊写《通史》三十卷,以记此鉴。”
胡蕴蓉淡淡一笑,到底是琼脂说了一句,“那么多谢皇后体贴了。”
琼脂淡淡一笑,缓缓展开手中画卷,画卷上有五鸟,彩羽光辉,莫不姿采奕奕。琼脂抬首,缓缓道:“古籍中有五方神鸟。东方发明,西方鹔鹴,南边焦明,北方幽昌,中心凤凰。发明似凤,长喙,疏翼,圆尾,非幽闲不集,非珍物不食。也难怪诸位娘娘小主不知,这神鸟除凤凰之图流于人间以外,余者都已失传好久,若非我家蜜斯雅好古意,也难寻到。”说罢将画卷与衣衫上图纹细细比对,公然是神鸟发明而非凤凰。只是二者极其类似,若不说破,极难辩白。
季昭亦跪下道:“臣妾担着协理六宫之职,却没能帮忙皇后明断是非,臣妾亦有过,臣妾自请陪皇后誊写《通史》并罚俸。”
天子瞥一眼甄嬛,皱眉道:“如何又扯到莞妃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