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卢浮宫（一）

这尊镇墓兽已完成第二轮机器化改革，后背多了一块装甲凸起，像个王八壳子，能够包容一人藏身此中――正如骑士之于战马，飞翔员之于战役机。这必是霍尔施泰因博士的佳构，另有老父秦海关的一臂之力。

秦北洋来到卢浮宫大门口。一个月前，他就是在这里礼服了四翼天使镇墓兽，又与欧阳安娜别离，跟着霍尔施泰因博士去了凡尔赛机场。为了制止被人认出，他沾上小胡子，戴着弁冕，从洗衣店偷了件旧西装，仿佛一夜间老了十岁。

小郡王走到他俩身后，学洋人耸耸肩膀，羡慕着说：“我不在你们之间插蜡烛了。”

李隆盛也赞叹道：“十角七头，多么巨大的唐朝佳构。”

十九岁的少女，提着裙子飞奔而去，在回廊的暗影下与他相拥。

伯希和，西方天下最巨大的汉学家，敦煌遗书的发明者与盗窃者，没法用任何说话来歌颂这件文物。

走入堆栈，法国大汉学家一见到安娜，就要热烈拥抱，却被她羞怯地闪身躲过。

卢浮宫。

秦北洋已在巴黎圣母院的塔楼上隐居了一个月。

一个月前，伯希和刚从法国驻华公使馆武官次官的任上返国，退出陆军军官现役，被选为法国金石铭文与文艺学院院士。

欧阳安娜回身看着他，瞪大琉璃色眼眸：“像我吗？”

刚好卢浮宫与巴黎圣母院近在天涯，安娜与秦北洋商定在此相会。

“十角七头镇墓兽。”

可惜的是，它已被报酬粉碎，遭到所谓的机器化改革，变得不伦不类，丑恶不堪……

九色正在渐突变冷，它真的会“死”吗？

每夜稀有十个石头精灵小怪兽，以及两只镇墓兽伴随他。秦北洋心急如焚，用了各种体例修补九色的伤口，找来铝板、生铁，乃至不锈钢，但只能让它不再流“血”。

客岁在北京房山大墓，伯希和仓促见过秦北洋一面，当然认不出扮装后的他。安娜谎称他也是中国代表团的同僚。

“我想到唐朝壁画里的女子。”秦北洋靠近安娜耳边，“神似的眼神。”

说罢，她咯咯笑起来，拽着秦北洋穿过意大利文艺答复长廊，一起看过达・芬奇的《岩间圣母》、拉斐尔的《花圃中的圣母》、米开畅琪罗的《仆从》……

这一日，中国代表团获得法国当局的告诉，按照克列孟梭总理的号令，十角七头镇墓兽已被送入卢浮宫博物馆保存。顾维钧调派欧阳安娜代表中国当局去卢浮宫，即便不能带回十角七头，起码要验明正身，确认此物是镇墓兽，而非张冠李戴的冒牌货。

两人手挽动手进入卢浮宫，就像一对新婚佳耦。穿过一道道楼梯，一扇扇宫门，一个个拐角，就像翻开一页页汗青，一幅幅油画，一尊尊雕像……

1204年，这座巨大宫殿由菲利普・奥古斯特二世始建。太阳王路易十四在这里即位，修建正方形天井，汇集全部欧洲的艺术品。法国大反动，在卢浮宫廷院造起第一个断头台，成为面对公家的博物馆，至今已承载七百年的无尽光荣……

接着是胜利女神雕像，仿佛从天而降于爱琴海的船头，衣袂飘飘，纹路清楚。这尊无头雕像，一样丧失胳膊，背后却有一对雄浑的同翅膀翼――秦北洋天然遐想起四翼天使镇墓兽。

欧阳安娜，固然面前尽是熙熙攘攘的旅客，她却第一眼就认出了秦北洋。

最后，他俩来到卢浮宫的库房门口，被两名保安反对。安娜出示了中国驻法国公使馆的公文，要求面见大汉学家伯希和。

李隆盛的眼睛甚为暴虐，一眼辨认出贴着小胡子的秦北洋，便弁冕地伸脱手来。秦北洋下认识地握手，又自惭形秽地抽回击来，低声说：“你也来看镇墓兽啊。”

说罢他回身拜别，前去塞纳河边的艳阳下，沾花惹草，搭讪法国妹子去了。

他们先看到古埃及文物，从木乃伊到神庙中的雕塑。然后是“汉漠拉比法典”，这块刻在石柱上的楔形笔墨法典。接着是古希腊与罗马艺术，米洛斯的维纳斯，酥胸半裸，春衫滑落，残破了双臂。秦北洋又瞥了眼安娜，竟不美意义地红了脸颊。欧阳安娜用拳头捶他胸口：“非礼勿视！”

“你好，秦北洋。”

“你没事吧？”

实在，秦北洋早已衰弱不堪，只是强撑着假装出一副身强体健的模样。

“安娜，我很好。”

秦北洋挡在安娜面前，却看到伯希和身后的中国青年，长久恍忽过后，念出一个名字：“李隆盛？”

他们转向堆栈的另一边，谛视卢浮宫的新藏品，一尊撒旦般的怪物。

他看到一辆马车停下，鄂尔多斯多罗小郡王率先下车，名流般的扶着一名女人下车。

漂亮萧洒的剑桥博士，不到三十岁的年纪，穿戴红色西装，打着绯色领带，身材高挑苗条，艺术品般的面孔，风韵绰约。这位剑桥大学物理系博士，首届天下智力大赛冠军，数周前与第二批中国交际代表团同船到达法国。

进入文艺答复长廊，见到卢浮宫的灵魂，达・芬奇的《蒙娜丽莎》。欧阳安娜在上海读书时，就传闻过这幅绝代佳构，看到真迹才发明那么小，高不过七十公分，油画中的密斯仿佛躲在画框里看着她。蒙娜丽莎是谁？某位文雅的意大利贵妇人？寒微的灰女人侍女？抑或画家爱情着的某个男人？安娜恳请上帝的宽恕。画像中的女人温馨端坐，晕黄的光芒洒在皮肤，像被涂抹一层油脂，仿佛多看一眼都是种轻渎……

芳华斑斓又熟谙法语的中国少女，焉能不让他殷勤相待？安娜能到交际部做翻译练习生，也得益于伯希和所写的保举信。